未嫁已傾城 第16節(jié)
煙景有些怔怔地道,“沒什么,我忽然有些餓了……”都已經這樣了,她還能怎么著,她需要時間去接納他的太子身份,而且退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來的。 聿琛見她岔開話,知她終究是有些顧忌他的身份的,也不再問了,便道:“那我去傳膳進來,我也沒用早膳,便跟你一塊吃吧。” “誰要和你一塊吃飯?”她掩了掩鼻子,露出秋水般瀅亮的眸子斜斜地看向他,嗔道,“你身上臭哄哄的,可把我的鼻子都熏壞了。” 聿琛神情頓時有些尷尬,輕輕咳了幾聲站了起來,這幾日為了救她晝夜奔忙,目不交睫,席不暇暖,身上各種塵泥味和汗水味混雜在一起,著實難聞。是他忽略了,但他也的確沒心思去想這些。 見他這個樣子,她不禁嗤地一聲笑出來。 她終于展露笑顏,如清水芙蓉般風姿綽約,清麗奪目,頓覺生了許多顏色,真是極好看的,任他見了也要失神一會兒。 他為了救她身上弄得這么狼狽,她卻來笑他,可真是個沒心肝的丫頭。心中到底有些不平,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張俊臉便板了起來。 不過她的笑一下子就收住了,哎喲了一聲,想必是牽扯到嘴角的傷口了,她兩邊的嘴角還泛著淤青,有些浮腫,看起來很是觸目,想到她遭受了這么多,他也沒必要再跟她一般見識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小瓶,用指腹刮了點藥膏,伸過手去,輕輕地替她嘴角擦藥,柔聲問道,“疼嗎?” 她的唇形本就生的極美,朱唇豐潤,如殷殷桃花般嬌嫩誘人,嘴角微微上翹,唇峰如含珠,蘊藉別樣風情,這會因他替她涂抹藥膏,視線便一直停在她的唇上,檀口輕啟,吐氣如蘭,他當真沉醉其中,只覺得眼熱心躁,喉結不禁滾動了一下。 他幫她擦膏藥的時候,她的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只覺得唇角如春風拂過,輕柔舒爽,不禁心神撩動,原來他的手也可這般溫柔妥帖,當真與平日大不同,此次遭遇這么大的劫難,能得到他這樣一番溫柔對待,便覺得心中積壓的沉沉陰霾如拂云見月,郁氣也散去了大半,倒生出一絲甜滋滋的味道來。 她整個人便有些怔怔地沉陷了進去,突然有一絲清醒的意識鉆進她的腦中,眼前的這人是當今太子,不是尋常的富貴公子,是這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上人,這樣的身份地位,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同知之女能吃得透的,如今他對她展露這么溫柔體貼的一面,她又豈能消受得起,況且他又怎會娶她呢。 不該的,不該的,趁早明白過來吧。 她眼神黯然下來,避開了他的觸碰的指尖,淡淡地道,“不勞公子了,我自己來便好。” 聿琛感覺到了她的疏離,她沒叫他殿下,還叫著他公子,卻又令他感到一絲快慰,他尤沾著藥膏的指尖在半空停了一下,然后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勾住,一張俊臉便湊了近來,她看見他的眼睛如一汪碧藍的湖水,映著她弱小的影子。 兩人視線交織,他額上掉落的幾縷細發(fā)因氣息的吐納粘在她的頰側,她禁不住心如小鹿亂撞,垂下眼瞼,只聽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沉地道,“怎么,我這樣待你不好么?你要記住,你跟了我,無論什么身份,都是我的人,我想怎么著就怎么著?!?/br> 她絞著的被角,堅持地說道:“我只是你的侍女,你這樣待我不合宜……” 聿琛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看了她一會,果然停住了手,把藥膏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聲音淡了下來,“我出去換身衣服,待會兒再過來看你吧?!闭f罷便大步流星地便轉身出門了。 “嗯?!彼克退鋈?,臉上尤浮著剛才他逼近時的紅暈,嘴角邊浮著藥膏沁出的一絲清涼,鼻端還能聞到幾縷淡淡的草藥味,甘香細潤,令人神思盈動。 他一走,她頓時覺得房間好像空了一半,他在眼前的時候,只覺得整顆心滿滿裝載的都是他,并沒有發(fā)覺自己身上的不適,如今他一離開,才發(fā)覺身子還是很不濟,依舊有些頭暈發(fā)熱,神思懶憊,本想懶懶地縮進被子里再睡一會,但她實在記掛著婉璃,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沒,此次若非她相助,她恐怕早已不知魂歸何處。 第35章 |玉暖2 “小姐!”這時綴兒端著一盆熱水進來伺候她梳洗, 見她醒來了不禁哇地一聲哭出聲來,“你總算醒來了,可把奴婢都擔心死了!” 綴兒擰干了帕子替她細細地擦臉, 小心地避了嘴角的傷處,邊擦邊哭道,“小姐, 那天殺的惡賊竟對你下這樣的狠手, 奴婢咒他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層地獄,你從前在家里,是何等的金尊玉貴, 一點苦頭也沒有吃過, 現(xiàn)在才出來不過幾天, 便遭了這樣大的危難,要是叫老爺和嬤嬤知道了,可不把他們擔心死, 奴婢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這幾天奴婢覺得天都塌了, 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三長兩短,奴婢也不活了?!?/br> 煙景笑了笑道:“你這小丫頭這幾日怕是嚇蒙了。阿彌陀佛, 謝天謝地, 沒想到我還能撿了這條命回來。我沒什么事兒了, 就只是受了一點小傷而已, 你快別難過了。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今后我肯定都會順順當當?shù)? 你這顆小腦袋呀, 要給我長的牢牢的,任誰也拿不掉?!?/br> 聽她這樣說,綴兒破涕為笑,她本就還小,遇事來得快也去得快,沒一會兒就把剛才的傷感遠遠地丟在腦后頭了,又歡歡喜喜地給她梳頭發(fā)了。 待她梳洗完畢,煙景便讓綴兒給她換身衣裳,扶她去婉璃那兒,她要去看婉璃的病好些了沒。 綴兒有些為難道,“公子特地囑咐說你身子還沒好,應該靜養(yǎng)不宜多動,奴婢剛才進來的時候似乎看到垂花門那里站著個女子的身影,奴婢沒來得及細看,只掃了個影,好個端莊秀婉的模樣,想來就是姑娘所說的大恩人婉璃了,此刻應該還在門口,奴婢去叫她進來可否?” 煙景一聽便著急起來,剛要下地,卻覺得身上一陣虛軟險些要跌倒,趕緊扶住床柱子才穩(wěn)住,“快快去請?!?/br> 綴兒忙答應著出去了。 不一會兒,耳畔響起輕盈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的,越趨越近,她看向門口,婉璃如一陣輕風般飄進來了,她趕緊便要下床去迎接。 婉璃看她身上尤有虛弱之態(tài),趕緊扶她躺下,“你身子還沒好,快躺下別見禮了?!?/br> 婉璃臉上還有幾分病后的蒼白,不過神采卻非常好,她穿著雪青色的暗花緞裙,頭上戴著銀鑲玉蝴蝶流蘇步搖,既素雅又曼妙,一改往日的沉郁,愈發(fā)顯得光彩動人。 煙景眼淚不覺瀅然出眶,“謝婉jiejie關心,我已好了許多了,倒是jiejie你昨兒也病了一場,我想著jiejie應該是為了我才生的病,煙兒又教jiejie受累了,jiejie為了保全我,竟不惜拿自己的身子來作筏子,若真有什么閃失,教煙兒如何受得起……” 婉璃趕緊止住她不讓她說下去。 “煙meimei你言重了,我若不兵行險招,你我便都要葬送在劉全安手里,況且我謀劃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這一切本在我的計劃中,并不會傷及根本。何況這也不是什么病,不過是我特意吃了幾顆杏仁罷了,這個癥狀雖然來的急,卻并不是什么大礙,吃藥調理一下自然就會痊愈。我自幼便知父親一族中許多親人皆與杏仁犯沖,是以家中皆避諱此物,只要食用少許,便會引發(fā)不適之癥,我身上自然也襲了這個毛病,但為了不讓劉全安起疑心,且能盡快讓季揚進來救你,我只能用這個法子了。沒想到太子殿下機智無雙,也使了一招瞞天過海,讓劉全安放松了警惕,事情才會比預想的更加順利,如今不僅救了你,還剿了劉全安一伙,我真的是高興無比,這點小病小痛都不算什么了。” 一旁的綴兒聽到太子殿下一詞,臉上不禁變色,震驚了半晌。 煙景仍然十分感動,“若非jiejie的相助,我早已遭受不測,jiejie的恩情煙兒沒齒難忘。” 婉璃悠悠地道:“快別這么說,也是因為你的出現(xiàn),才讓我有了報仇雪恨的機會。從你告訴我你是太子殿下的身邊人的時候,我便知道我苦心等待的機會要來了,劉全安殺死我爹爹,將我強擄到這里百般凌/辱時,我便暗暗對自己說,總有一天要報仇雪恨,教他血債血償,死在我手里才肯罷休,雖然如今我不能親手血刃了他,但我知道太子殿下定會殺了他,刺殺國家儲君和朝廷命官,結黨謀逆,濫殺無辜……他犯下的罪早已夠他死一百遍了?!?/br> 婉璃頓了頓,又道:“從昨晚知道他被太子殿下拿下了,我便覺得胸中的惡氣悉數(shù)吐盡,真的好不暢快,從今往后,再也無人可欺凌壓迫我了,雖然此段不堪的過往每每想起仍讓我錐心疼痛,但我知道,我會慢慢好起來的?!?/br> 煙景對上婉璃如皓月般明朗的眼睛,覺得此刻心情如雨后初晴,云霧散盡般爽朗了許多,清淺一笑道:“jiejie會這般想,那便最好不過了,我也要快快振作起來,往事共銷沉,邁步從頭越,今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日子,我們都要好好地過下去?!?/br> 婉璃看著她那個盈盈動人的樣子,笑道:“我因不放心你的身體,一大早便趕過來瞧瞧你的情況,但守門的侍衛(wèi)不讓入內,說太子殿下還在里面,我在外面等了好些時候才看到太子殿下出來,想來他是在房內守了你一夜,煙meimei真的是好福氣,能讓太子殿下對你如此情深義重,關懷照顧。” 煙景微微低頭羞澀一笑,“jiejie你快別打趣我了,我只是他身邊的侍女,本也不敢奢想什么,不過他沒丟下我,不顧自身危險地將我救了出來,確實令我感到驚喜感激?!?/br> 看著她那個小女兒般的情態(tài),婉璃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眼前浮過一絲欽羨又帶了幾分傷感,為何她心心念念的燃哥哥始終沒有來救她。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唉,我的燃哥哥要是也能如太子殿下那般不顧一切地救我出來便好了,我也想去找燃哥哥了,只是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如從前那般待我……” 煙景問道:“燃哥哥可是你說的蘇州織造沈大人的長公子?” 婉璃點了點頭,“嗯。蘇家和沈家是世交,我們自小便有了婚約,他給我家下聘禮之時已經考取了武進士,只待朝廷授予官職便可上任了,我若嫁了過去便可跟著他一同到任,卻不想飛來橫禍,我與他未能完婚就落入賊窟慘遭蹂/躪?!?/br> 說著默默地出了一會神,又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這兩年,我沒有一刻是忘了他的,等劉全安的事畢以后,我便去找他,不管他待不待見我,我都要去見他一面?!?/br> 兩人還待說什么,卻聽見廊外響起沉矯有力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如踏到人心尖上來,兩人望向門口,只覺得眼前一道光芒晃過,一個高大俊挺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真?zhèn)€是神采奕奕,英氣逼人,還未等她們回過神來,卻見聿琛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婉璃趕緊跪下行禮,“小女拜見太子殿下?!?/br> 聿琛看了一眼婉璃如輕煙一般盈盈拜下去的身子,擺了擺手道:“不需多禮了,起身吧?!?/br> 婉璃盈盈起身,然后退立到一旁。 聿琛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她低垂的臉道,“抬起頭來說話吧,你便是那日放出船燈給我們的那個姑蘇女子?” 婉璃點了點頭,目光仍然不敢觸碰到他的視線。 待看清了她的臉,聿琛的眸光微微一動,點頭道:“你這般機智謀劃,且又與我們里應外合,這才得以讓孤及時救出煙兒和拿下逆賊劉全安,”說到煙景,他的目光便暖了幾分,“你功勞不小,想要何等封賞,盡管跟孤說,孤必許你?!?/br> 婉璃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小女不要什么賞賜,多謝太子殿下的美意。煙meimei這般如花嬌弱的女子落到逆匪手里,我亦不忍她受傷害,況且我與煙meimei一見如故,視彼此為知己,是以傾自己的所能救她于危難中,本就是我該做的。至于逆賊劉全安,他刺殺了我爹爹,又將我百般凌/辱,我早已對他恨之入骨,恨不能親手刃之,太子殿下智勇無雙剿了劉全安一伙,實在是大快人心,讓這惡徒可以不再殘殺朝廷忠良和無辜百姓,是國家社稷之福也是黎民百姓之福,小女萬分感激和欽佩?!?/br> 見她竟然不要賞賜,又將自己奉承恭維了一番,聿琛雙眸微微閃爍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你父親可是恩科進士,治水卓有成績的蘇州知府蘇俊生?” 婉璃聽他說出父親的名字和仕途功績,微微一怔,雙眼含淚點頭道,“正是先父?!?/br> 聿琛神色儼然端肅起來,沉聲道,“當年你父親被殺,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孤亦有翻閱卷宗和追查,你放心,逆賊劉全安已經捉拿歸案,孤定會還你和你父親一個公道?!?/br> “太子殿下英明。”婉璃聞言又要下跪磕頭,卻被聿琛搶先一步扶住了手,“起身吧?!?/br> 他的手掌寬厚又有力量,雖然隔著一層衣裳,但婉璃仍然有些慌了神,略微定了定神,抬頭看向他的眼睛,“太子殿下,小女有一事相求” 第36章 |玉暖3 聿琛目光微微一閃, 挑了挑眉道,“但說無妨?!?/br> 婉璃緩緩道,“先父在世時, 寬仁愛民,每遇水旱饑饉災變,如朝廷賑恤弗及, 都會變賣家中產業(yè)拿出錢來布施恩德, 救濟災民,在任五年,無一災民餓死,百姓皆呼青天老爺, 小女小時候亦耳濡目染, 十分敬慕先父的品行, 這兩年小女收受了劉全安搜刮掠取的數(shù)萬兩白銀和價值不菲的珠寶玉石,也是為了日后將這筆錢財還給百姓,如今江南大災, 民生疲敝, 小女想求太子殿下將這筆不義之財物用來賑濟江南災民?!?/br> 兩人的眼神對視了一會, 聿琛朗聲道,“不愧是蘇公之女!如此境遇仍心系蒼生, 有智有謀, 有情有義, 實在難得。如今江南災情雖有所緩解, 但受災州縣眾多,的確有些鞭長莫及, 偏遠地區(qū)的災民還在艱難度日, 有這筆錢財發(fā)放下去賑恤他們, 挨過這個冬季,便可恢復生產了。孤會依你所言,將劉全安搜刮的全部不義之財歸入江南的義倉,賑濟江南百姓。” 婉璃很是高興,臉上露出淺淺笑意,恭順道:“多謝太子殿下恩典,小女無其他事,先行告退了。” 聿琛點了點頭,唔了一聲,視線在她緩緩退下時如細柳扶風般的背影上略略停了一下,便收了目光,看向半躺在床上的煙景。 綴兒也很知趣地跟在婉璃的身后下去了。 煙景還想和婉璃說會兒話,但是聿琛在這兒看架勢也知道不方便,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他的個兒很高,視線也就這么高高在上的俯視下來,落在她的頭頂和側顏上,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微上翹的眼角,俏挺挺的鼻子,如瓊珠般小巧瑩亮的鼻頭,雋秀精巧的下頷角和一截白膩膩的脖頸。真是天姿秀色,令人不甚憐愛。 待婉璃的身影消失在日光的悠影里,煙景才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見他沒有移開目光的意思,煙景被他看得有些緊張,偏過頭道:“看夠了沒?” “我費了那么大勁兒救你出來,不多看你幾眼豈不是虧了?”聿琛戲謔地說道,一個跨步便來到床邊坐下,峻拔的身軀便將她整個地遮住了。 煙景一雙明亮靈動的眸子眼波婉轉,歪著腦袋看著他道:“我有何好看的,婉璃jiejie可比我好看多了。” 聿琛勾唇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頭,“這位小姑娘,你是不是對你自個兒的長相有什么誤解?!闭f著那張寬厚的大手掌便捉住她的雙手將她拉向懷里,在她耳邊語意輕揚,帶了幾分蠱惑地道,“你若不好看,我又怎會不計危險地將你帶在身邊,實在是因你令我賞心悅目,浮想聯(lián)翩?!彼€把最后那四個字放慢了一個字一個字無比清晰地念出來。 “別,別說了!” 煙景羞得耳根子都紅了,恨不得捂住耳朵,可手被他捉著,想掙卻掙不開,小腦袋只好往他懷里埋著。 她當然知道他喜歡她的美色,可從他嘴里這樣說出來,卻又帶了一種輕佻的意味了。 聿琛低低地笑了一下。他因剛沐浴完畢,身上尤帶著澡豆里芝草淡淡的香味,味感清新溫潤,絲絲縷縷地逸入她的鼻中,新?lián)Q了一件玄青色云鶴暗紋的錦袍,領口和袖口滾著玉色四合如意紋的緞邊,她的臉蹭在柔軟絲滑的織錦緞面的提花上,帶著一絲溫涼的觸感,極是舒服適意。 這人還在那兒笑,她氣得牙癢癢,有點兒想揍他,奈何她現(xiàn)在手無縛雞之力,打他也只是等于給他撓癢癢罷了。算了,人貴有自知,就她這實力,還是認慫吧,別反過來被他給揍了。 過了一會兒,她腦中閃過方才婉璃對他恭敬行禮,言辭端莊持重的畫面,忽然就有點兒不自在起來。 “我好像從未對你行過禮,時常言行無忌冒犯你的身份,既沒有尊卑又不懂禮數(shù),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好呀?!睙熅坝挠牡卣f道,連自己也分辨不出說這話的語氣是怎樣的意味。 聿琛好像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一時也有些微微的錯愕,便是因她心性純真沒有這些尊卑之念才令他覺得可愛之極,若是她對他也使出那一套禮數(shù)來,豈不是跟那些女子都一樣了,他少不了要耐心和她解釋一番。 “我朝尊崇儒家的禮教,為的便是對天下臣民的約束,既可維護皇家的威儀,也是從上而下的治世手段。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如此方能上下相保而國家長治久安。在天下臣民面前,我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一舉一動都關乎品德風范。但私心而言,我又何嘗愿意人偶一般被一直框束在太子的架子里,真是沉悶之極。若身邊的人還個個都那么拘謹持重,還有什么樂趣可言。所以我今日明白的告訴你,今后莫要在我面前提什么太子的身份,提一次,我便罰你一次。” 他目光灼灼,口中的些許熱意拂在她的耳畔,惹得她有些癢。 煙景前頭聽得還挺認同的,畢竟她也不喜歡規(guī)規(guī)矩矩一板一眼的生活,這點他們很相似,可聽到罰字便有些不樂意了,因為她一向是有些口無遮攔的。 她小聲抗議道:“你這樣子有點不講道理,你不能因為你不喜歡,就不讓別人做什么,還動不動就想著罰別人?!?/br> 聿琛瞇起了眼,帶著威脅地盯著她說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好吧,挑戰(zhàn)權威失敗,她有些慫慫地道:“啊,那我不小心嘴瓢了怎么辦,你會怎么罰我?!?/br> 聿琛暗笑,伸出拇指輕輕地撫了一下她的唇瓣,別有意味地看著她道:“你說呢?” 這人還真挺壞的,煙景的小臉倏地一下又紅了,小聲地嘀咕道:“不提就不提,我一定管好嘴巴,才不要讓你趁機使壞?!?/br> 聿琛忍笑,挑了挑眉頭,不置可否地道:“但若你隨我進了宮,自然要請教引嬤嬤教你一些規(guī)矩,宮禁森嚴,可不比在外面只有你我和幾個親隨,便可無所顧忌的?!?/br> 煙景眉尖微蹙,本以為隨他在一起,便可如駿馬般在遼闊天地間肆意奔騰,再也不要困守在閨閣里的一片狹小天地??扇綦S他進了宮,還要耐煩著學規(guī)矩,便又如鳥入了籠中,要把翅膀折起來。 她心里沒底,只好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若是我學不好呢,都說宮里是個仗勢欺人,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我又沒權沒勢的,我這顆小腦袋還能在脖子上牢牢地安家嗎?” 見她說出這般天真稚氣的話語,他不禁笑道:“皇宮在你眼里就這么可怕?也不盡然。你都費盡心思攀上了我這座靠山,這小腦袋還擔心不堅牢嗎。這宮規(guī)禮儀雖繁復無味,你若用心記了,別人便抓不住你的小辮子,你方可太太平平,我知你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jié),條條框框的東西,但這在宮里生存是必不可少的,你學了這些,方可從容應對各種場面。人前立規(guī)矩,人后不用立規(guī)矩。明白嗎?” 聽他這樣說,心里頭總算輕松了些,但還是有點兒喪氣的,“那我若拘得慌了,想出宮去逛逛都行嗎?” “自然不可,但我若得空了,倒也可微服帶你出去走走?!?/br> 這還差不多,她眼中涌出一抹歡欣的色彩,若不是嘴上有傷口,她早就笑出聲來了,只好抿嘴一笑,“這是你答應我的,君無戲言,可不許耍賴噢,別到時候又說我喜歡鬧騰不安分。” 看著她這般嬌俏可人的樣子,他的心又癢癢起來了,視線在她紅潤欲滴的唇上定了定,又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