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的？用不用找醫(yī)生來看看？”方茹絮絮叨叨，完全忘了自己就是醫(yī)生，“吃藥了嗎？什么時候病的？怎么也不跟家里說一聲？”

    接連幾個問題丟過來，傅居年一直沉默，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不想說話，短暫的沉默過后，傅居年拿開手，撐著床坐起身，問方茹：“您有什么事嗎？”

    方茹頓了頓，看兒子的樣子，不僅是生病虛弱，心情好像也不好，想問的話就壓了回去，選擇了旁敲側(cè)擊的方式。

    “今天我去你小姨那里，看到余漾了，你說這孩子，小小年紀(jì)怎么去精神科看病了?！?/br>
    在方茹提到“余漾”二字時，傅居年就把頭轉(zhuǎn)了過來。

    高熱讓他的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是guntang的紅色，喉結(jié)微動，他眼里閃過一抹驚錯：“她去看病了？”

    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話，讓她病情嚴(yán)重了嗎？

    方茹“嗯”了一聲，偷偷打量著兒子的神色，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竟在他眼里看到了清晰的悔色和疼惜。

    “怎么回事??？”她問。

    傅居年動了動唇，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方茹趕緊起身給他倒水，一邊順著他后背一邊擔(dān)心道：“你也是，怎么病這么嚴(yán)重，從小到大沒見過你生過幾次病的。”

    傅居年喝了水，平復(fù)些許后，忽視她所有問題，自顧自地沉聲問：“她，看起來還好嗎？”

    方茹噎了一下，心想他還有空關(guān)心別人，嘴上卻回答了：“去醫(yī)院看病哪有興高采烈的……不過見我時，還挺好的吧?！?/br>
    孩子禮貌周到，精神尚好。

    聽在傅居年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

    “強顏歡笑嗎……”

    與此同時，練車場的余漾一腳油門踩上去，漂亮地漂過了s彎道，腳剎后，教練握著車頂?shù)陌咽忠荒橌@恐，余漾在駕駛座上給自己鼓掌歡呼，回頭道：“我好像還挺有天賦，是不是？”

    教練狂搖頭。

    余漾當(dāng)沒看見，自顧自道：“練車真開心，明天還要過來玩！”

    教練留下面條淚：饒了我吧！

    作者有話說：

    傅居年：咳咳咳……她……咳咳……看起來還好嗎？

    作者：好，真的太好了！

    第四十章 狹路

    別人練車都是學(xué)員被教練訓(xùn)斥得無地自容體無完膚, 到余漾這里，她把自己一對一的教練嚇得不敢來上課，第二天就請假不來了, 說是要去醫(yī)院看看自己的心臟。

    反正已經(jīng)基本掌握了駕車技巧，她索性就直接用自己家的車練, 陳叔在一旁教她。

    有陳叔做安全員，余漾不敢再信馬由韁, 畢竟陳叔一大把年紀(jì)了, 要是把陳叔嚇出個好歹的, 爺爺不會饒了她。

    就這么過去一個星期, 余漾很快就約了科目二的考試，并且一次通過，等駕駛本到她手里的時候，燕大都要開學(xué)了。

    考駕照的一個月里, 余漾斷斷續(xù)續(xù)給傅居年發(fā)了不少消息，起初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日常分享，后來變成行蹤匯報, 在以上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之后，余漾大罵他一頓, 最后把他微信號給拉黑了。

    之所以一直試探他, 也不是因為余漾自己想要原諒他，只是抱著一絲絲僥幸心理, 如果他真的回心轉(zhuǎn)意, 余漾扭頭就把他甩掉, 以解心頭之恨。

    可惜, 傅居年沒給她這個機會。

    余漾也沒有太灰心, 畢竟動動手指頭發(fā)幾條信息費不了多少時間, 她更多的精力都放在為出國做的準(zhǔn)備上。

    只是開學(xué)之前，她得去一趟封睿。

    當(dāng)初留了點東西在那里，余漾一直在拖延，拉黑傅居年之后余漾連見都不想見他，更別說去他的公司了，她也想過讓別人幫她去取，只不過工作日志里有很多見不得人的東西，她不放心別人。

    挑了個周日，余漾去了封睿，本意是避開眾人，誰知封睿有個大項目落地，當(dāng)天就在自己樓里辦了慶功宴，這就導(dǎo)致本該沒什么人的公司，當(dāng)天大部分部門的人都在，她合計來合計去，最后還是很碰巧地不碰巧了。

    好在慶功宴的樓層跟總裁辦的樓層不在一起，余漾刷卡進了大樓之后直奔貨梯，出來后像是游擊隊一樣扒樓道口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人后她松了一口氣。

    把工卡貼到門前的感應(yīng)器上，只聽“?！钡囊宦?，門開了。

    余漾有些意外，竟然真能刷開，還以為傅居年會把她的權(quán)限刪除呢，撇撇嘴，她走進去，里面不出所料，空無一人，既然沒人，她也就不著急了，背著手看了看屋里的陳設(shè)，與一個月前沒什么兩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桌子上有一瓶干枯的花枝。

    那是之前她放在那里的，當(dāng)時她嫌傅居年辦公室里沉悶無趣，就買了幾束玫瑰插花瓶里放到他桌前。

    現(xiàn)在玫瑰花瓣已經(jīng)全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孤零零地插在那里。

    “這樣倒是挺配你的風(fēng)格了。”余漾盯著花枝自言自語地吐槽一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說話聲，聲音正是向著這邊來的，越來越近。

    余漾一驚，下意識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人已經(jīng)到門口了，她二話不說，俯下身抱膝躲在辦公桌后面，與此同時，門打開。

    “我的履歷放在外面都能做項目主管了，只是來你這應(yīng)聘一個小助理而已，為什么不合格？”

    “方姨和叔叔都同意我過來了，按流程走，我相信沒有人比我更有競爭力，為什么簡歷卡到你這里就不通過呢？”

    “傅居年，我希望你給我一個答復(fù)，最好不要帶有色眼鏡，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br>
    余漾抱著雙膝蜷縮在桌子底下，視線里有一前一后兩個人進門，男人在前，高跟鞋在后，說話的女人一直跟在男人身旁，企圖讓他停下來聽自己說話。

    她的角度看不到兩人的上半身，自然也就無從分辨兩人的表情神色。

    說到最后一句時，女人叫了男人的名字，角落里的余漾挑了挑眉，哀嘆自己這好運氣，大周末的，他來公司干什么？慶功宴也不用非得他出席吧？

    余漾往里縮了縮。

    希望不要發(fā)現(xiàn)她，兩個人說完話快點走。

    傅居年果然停下腳步。

    他回頭，眼里沒有情緒，看著儲嬌月，萬年不變的淡漠口吻道：“這里是封睿，不是傅家的家族企業(yè)，你想走后門，去別的地方?！?/br>
    儲嬌月見他態(tài)度堅決，眼里閃過急色，辯解道：“誰走后門了，我不是遞了簡歷嗎？周密說是你給駁回的，我的條件哪里不合適了？”

    傅居年上下掃了她一眼，臉上的不耐隱隱浮現(xiàn)：“如果不是走后門，你以為你憑什么能站到這里質(zhì)問我？”

    儲嬌月被他的話狠狠噎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看傅居年不愿搭理她，就要轉(zhuǎn)身的時候，她急道：“那你說，余家的那個丫頭怎么就能空降到你的公司給你當(dāng)助理？她難道不是走后門嗎？”

    哦呦，還說到她了！

    余漾豎起耳朵，往外挪了挪。

    隨即是傅居年驟然冷漠的聲音：“你這么多問題，要不封睿董事長的位置你來做？”

    儲嬌月沒想到傅居年會突然變臉，動了動唇，漲紅著臉不知說什么，只好軟了語氣：“居年，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傅居年仍是不留情面的口吻，沉著臉道：“封睿不是給你儲家人開的，想來就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想要你的人，你就是拿著能競選州長的履歷過來，我說看不上就是看不上，非要把話說這么絕才舒服么？什么癖好？”

    “噗呲——”

    糟糕！不小心笑出聲來了！

    余漾急忙捂住嘴。

    本來她都忍住了，實在是傅居年最后一本正經(jīng)的一句“什么癖好”讓她破防了。

    他的嘴向來厲害，損人不留情，可是用這么冷漠的語氣說出這么嘲諷的話，真的很戳余漾的笑點。

    只不過笑是笑了，爽是爽了，藏也藏不住了。

    儲嬌月立眉沖聲音的方向喊了一聲：“誰在那里！”

    無人回應(yīng)。

    儲嬌月轉(zhuǎn)身就去按警報：“來人！有人偷偷潛入——”

    話說一半，警報終止按鈕被伸來的手按住，儲嬌月驚訝地看向旁邊，就見傅居年神色平靜地對呼叫器道：“沒事了，不用管?！?/br>
    說完，也不管儲嬌月是什么反應(yīng)，側(cè)頭對身后道：“出來。”

    兩個字，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余漾到底還是沒避開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運氣。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攥著的筆，是剛才情急之下隨手在桌子上抓的，眼睛一亮，她把筆輕輕丟出去，簽字筆骨碌碌滾出桌子，她也貓著腰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拿起那支滾動的簽字筆站起來：“哎呀，怎么滾到這里來了。”

    抬頭，正好看到二人，睜著眼睛說瞎話：“放心，你們的話我都沒聽到?！?/br>
    鬼才信！

    儲嬌月瞪著眼睛看她，喝道：“你是誰？”

    剛才傅居年對她說的話豈不是都讓這個小丫頭聽到了？她的臉往哪擱？

    “我？”余漾指了指自己，然后看了傅居年一眼，指著他對儲嬌月道：“他前助理?！?/br>
    還特意咬死了“前”和“助理”三個字，也不知是為了惡心誰。

    “助理？”儲嬌月擰緊眉，看她的眼色立馬從戒備變成了厭煩，“你就是余家那個丫頭？”

    余漾的眼神立馬冷了下來，陰著臉看她：“大姐，我跟你很熟嗎？背著人叫兩聲‘丫頭’就得了，當(dāng)我面還這么叫，你以為你是誰啊？”

    “你——”

    “夠了！”

    儲嬌月也是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除了傅居年，還沒什么人敢這么給她難堪，正要發(fā)作，被傅居年一聲厲喝打斷。

    余漾卻是誰的面子都不給，轉(zhuǎn)頭看著傅居年，嘴不留情：“跟誰橫呢？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助理了，不用跟我甩臉子，我拿個東西就走，不耽誤你倆在這打情罵俏！”

    說完，余漾轉(zhuǎn)身要去里面，手臂卻被身后抬起的大掌攥住。

    挽留是下意識的，觸碰是情不自禁的，傅居年握住她的瞬間眉就蹙了一下，但轉(zhuǎn)瞬即逝，余下是看不透徹的陰沉。

    余漾回頭瞪了他一眼，眼里沒好氣。

    短暫的沉默，傅居年頭微偏，對儲嬌月道：“你出去?！?/br>
    不容置疑的語氣，儲嬌月一愣，而后是無地自容的難堪：“居年，我還沒——”

    “出去！”

    她沒說完，就被傅居年無情打斷，儲嬌月一口氣沒能出來，生生憋在喉嚨里，她鐵青著臉看了余漾一眼，到底還是要臉，什么話都沒說，踩著高跟鞋氣憤離去。

    門被狠狠關(guān)上，屋里瞬間寂靜無聲。

    余漾視線下移，瞥了一眼他握著自己手臂的手，抬眼，提醒道：“不放開嗎？”

    傅居年與她對視一眼，隨即不動聲色地放開手。

    余漾撫了撫被他碰過的地方，微微發(fā)燙，是他的掌心留下的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