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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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溫明曦告訴小魚兒要再等兩天才回去, 小魚兒開心得歡呼起來，這樣她就可以再見臭丫jiejie兩次，還能在鄉(xiāng)下多玩兩天了！

    溫明曦嘆口氣, 摸摸她的腦袋,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這次假期延長，是建立在溫明心的痛苦之上。

    溫明心想離婚，但第一次做這種事兒，又是在這個年代鮮少有人做的，心里擔心。

    “我這么做, 爸媽在村里會不會難做人？以后別人不知道怎么看我?！睖孛餍牡椭X袋在擔心。

    別人要走到這一步難，溫明心的性子，要下這個決心，是難上加難。她本來就是心軟容易原諒人的性子, 若非如此，溫明曦早在一開始就替她出頭了。

    可是出頭有什么用, 出頭了, 然后讓她每一次都原諒林保實嗎？

    趁著現(xiàn)在沒孩子沒負擔, 一刀兩斷才能不藕斷絲連。

    溫明曦有些愧疚, 聽到溫明心這話, 立刻反駁她：“你沒對不起任何人！是他們對不起你, 你這不叫離婚, 別人要是在你耳邊嚼舌根，說你是棄婦什么的，你就給她一把扇扇回去懟回去。”

    想著兩天后也沒法在溫明心跟前顧著她, 溫明曦索性一次性說了, “你這不叫離婚, 你這叫解放了！是應該讓爸媽去門口掛鞭炮的！”

    溫明雪本來正在門外要走進來，聽見溫明曦的話，覺得有道理，轉頭去讓人到供銷社買鞭炮去了。

    溫明曦接著給溫明心洗腦，過了一會兒，便聽見門外院子傳來一陣吵鬧聲。

    林家大早上沒等到溫明心灰溜溜回去，有些慌了。

    人在家里沒感覺，人走了，一大早起來，沒人伺候，沒人做早飯，家里亂糟糟一片。

    林父才說：“快去把你媳婦兒找回來?！?/br>
    林母說：“哄她兩句，她這個人好哄?！?/br>
    但林保實走在路上，去了紡織廠碰壁，想了想她應該不可能回娘家，她怕這種事情被娘家人知道。

    可實在想不到別的地方，結果漫無目的走到牡丹村來，看見溫名生試探性問，“明心到了沒？”想說要是沒有，就再掉頭回去找。

    結果溫名生說“在呢”，林保實下意識就覺得不對勁。

    哪哪都不對勁，她怎么可能受了委屈跑回娘家，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女人。

    還沒反應過來，陸英子已經(jīng)提了一桶水潑了出來。

    “狗丨日的小鱉孫，把我閨女欺負成什么樣了，我女兒是撅了你家祖墳還是怎么著，你們林家這樣對她，你們林家全是狗東西，狼心狗肺的東西……”

    林保實長得白凈，也不像會打人的人，林父林母從來沒想過，自己那么好那么乖的三女兒，會被丈夫打。

    “我真是瞎了狗眼，當初才點頭讓明心嫁給你?！?/br>
    林保實今天是帶著誠意來的，想著怎么也要把人接回去，趕緊給陸英子跪下，“爸！媽！我知道錯了，我昨晚喝醉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明心走后，我一個晚上都睡不著，我心里難受啊，比你們還難受，雖然我打了她，但我比她更痛?。　?/br>
    陸英子拿起掃帚就去打他，“你難受？你難受？你喝醉了？你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有良心嗎！你難受，你有我女兒難受？”

    想到大半夜閨女一個人從婆家跑出來，沒人去找她，不顧她死活，要是她想不開尋短見那怎么辦？

    陸英子打著打著自己也哭了。

    溫明心聽見門外的動靜，無助地看著溫明曦，她現(xiàn)在誰都不想見，她這個樣子，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一聽到林保實的聲音，她就已經(jīng)在害怕了。

    溫明曦陪著她在炕上坐著，沒說話，就這么坐著。

    陸英子和溫名生連門都不讓他進，就在大門外耗著，二老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林保實還探著腦袋朝院子里喊，“明心，我知道你在屋里，咱回家吧，昨晚是我不對，以后我再也不會了！你跟我回家吧?！?/br>
    出來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都是牡丹村的人，誰人不知道溫家的女兒什么樣，那是長成一個，就不缺人來說媒的主兒。

    而且都看著溫家的孩子長大，怎么能不知道人家什么性子。

    能把溫家二老氣成這樣，那一定是這做女婿的不對。

    溫家二老平日里最好相處了，人也樸實，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幫來幫去。這些年大家都沒少占到溫家的好處。

    就剃頭來說，陸英子是鎮(zhèn)上理發(fā)店的，但周圍的鄰居，陸英子可都沒收過錢，她就把推子剪刀帶回來，在院子里幫鄰居剃頭剪頭發(fā)。

    這么好的人，不是被逼急了，能打人？

    就說去年老溫家和隔壁的婆娘鬧翻，也沒把人家往死里逼，還網(wǎng)開一面，就讓她去鎮(zhèn)上勞改隊，不然要是去了別處，那不得先去掉半條命。

    所以出來圍觀的村民，都指著林保實，一定是這做女婿的不對……

    “能把咱英子姐氣成這樣，這得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兒??？”

    “可不是，這女婿不地道，一定是把咱們明心欺負慘了，混賬東西?！?/br>
    溫明陽見這樣僵持著也不是事兒，出去和林保實交涉，“明心不會出來的，你死了這條心吧?！?/br>
    “以前我還喊你一聲保實，你喊我一聲舅子，以后就免了吧。你先回去，回頭和明心把離婚手續(xù)辦了。要不想鬧得太難看，就老老實實把離婚證給辦了，別再搞幺蛾子?！?/br>
    林保實一聽要離婚，死也不答應，“你們不能這樣拆散我和明心??！明心她不可能和我離婚，一定是你們和她說了什么，你們說了什么我的壞話？”

    溫明陽氣笑了，“還用說你壞話？我跟你說，要離婚，那是從明心嘴里說出來的，你離不離，都得離！”

    溫明陽語氣說得很硬，林保實知道溫家是認真的了，“不可能！你讓明心出來跟我說，我是不會離的，不可能！”

    說著又朝里頭喊：“明心，媳婦兒，溫明心，你給我出來！”

    “出你大爺?shù)?！你老幾?。　睖孛餮┗貋砹?，人還沒看見，聲音已經(jīng)傳過來了，“以前還當你一聲弟，現(xiàn)在你就是狗屁！”

    “讓開讓開，全都讓開！”

    溫明雪風風火火的，在人群后點了鞭炮，擠進人群，待到林保實看清楚時，鞭炮已經(jīng)掛到他身上，火線還在滋滋滋地響。

    溫明雪把溫家二老和溫明陽都推進門，“啪”地一下把門關了。

    其他村民早先看到鞭炮早都退開，林保實徹底慌了，也沒空再喊，一邊跑著一邊解開，越解越纏著。

    一邊朝屋里罵，“狗丨日的，鄉(xiāng)下人凈干鄉(xiāng)下事兒”，一邊火急火燎在“啪啪啪”被炸了幾下后，才解開鞭炮。

    吃了閉門羹，村道旁只剩下村民，灰溜溜地跑了，最后還嘴硬還要來一句，“我不會離的，想都別想！”

    回到家里，也沒跟家里人說被打被趕的事兒。

    林母聞著他身上一股鞭炮味兒，“怎么味道這么重？”

    林保實假裝無事發(fā)生地說，“剛剛路過，鄉(xiāng)下人在放鞭炮，都初三了還放。”

    林父比較關心家里沒個女人打理家務，“你媳婦兒呢，還不回來？放著這么大個家不管，她也是心夠硬的?！?/br>
    林家小妹抿抿嘴，“明明是你們昨晚……”

    “閉嘴！”被二姐呵斥住。

    林保實一臉無所謂，拿起筷子吃飯，“明天她就回來了。”

    *

    第二天，確實有人上門來了，卻不是溫明心。

    而是溫明雪帶著溫明陽和溫明曦，溫明雪手里拿著溫明心寫的離婚申請，還有兩張清單，兩筆賬目，一張是經(jīng)濟損失費，一張是精神損傷費，還有衛(wèi)生所的證明。

    “昨天帶著明心去了趟診所，不去不知道，一去連人家醫(yī)生看了都想罵人，把一個好生生好皮rou的姑娘打成這樣！這些都是證明，你跑不掉了！”溫明雪說。

    林母在一旁嘀咕，“什么姑娘，都嫁人了還姑娘?！?/br>
    溫明曦怒了，“給我閉嘴，一家子禍害！你們當她是草，我們溫家當她是寶，明心永遠是我們溫家的姑娘！”

    林父瞪大了眼睛，受不了被一個小姑娘呵斥，但想到她背后有人，又暫時忍了忍。

    離婚想來想去不合算，再娶一個多麻煩，也不定有溫明心這么好使喚，你看溫家?guī)讉€女兒，也只有溫明心賢惠點，林父瞅著這兩個，還有那個去當兵的，都是潑婦樣。

    心里想著，臉上笑著，“離什么婚，一家人說這種話，就是小夫妻鬧別扭，保實不懂事，年輕人嘛，還是男的，容易沖動。”

    溫明曦生平最厭惡聽到這種話，只見過男的不想活殺人的，沒見過女的不想活也去禍害別人的，就她活了這么久來看，女的多數(shù)都是輕生，可就因為是個男的，所有錯誤都有了借口。

    溫家的兄弟姐妹也不是來商量的，三人路上已經(jīng)說好了，眼下也沒人要吵架的意思，把證據(jù)都擺開，“離不離？”

    問林保實。

    林保實死鴨子嘴硬，“不離。”

    溫明曦見狀往外走，很快有一大群穿著藍色工服的工人，魚貫而入。

    林家又破又小，屋里很快擠滿了人。

    這些人，都是溫明雪在工廠時的工友，很哥們很講義氣，聽到有人快把溫明雪的meimei打破相，立刻就答應來幫忙。

    人是溫明雪找的，主意是溫明曦出的，對付林保實這種人，其實也很簡單，他沒膽量，欺軟怕硬。

    十幾二十個膀大腰粗的工人擠進來，看到屋里的人就問，“哪個是林保實？”氣勢洶洶的。

    “你要是再敢去sao擾明心，小心你的狗腿！”溫明曦和溫明雪開始放狠話。

    林保實嚇得腿都軟了，屋里黑壓壓都是人，感覺快要窒息，連林父林母都不敢說話，這個年代，沒有證據(jù)，全都是硬碰硬。

    要是他們把這屋子拆了，今晚他們都不知道住哪兒。

    林保實麻溜地簽字答應離婚，好聲好氣說趕明兒就去領離婚證。

    溫明雪和溫明曦走了，留下溫明陽，早就想對這小子動手了，他們喊人來，不知是撐場面。

    屋里沒發(fā)出聲音，溫明雪和溫明曦等在門外，過了一會兒，工人們都出來了，溫明陽憋了一天的火終于消解不少。

    這時候才聽見林保實的聲音，他和林父罵罵咧咧跑出來，指著溫明曦和溫明雪，“別走，別走，我要去派出所告你們！”

    溫明曦說，“你去啊，你有證據(jù)嗎？”

    “怎么沒有證據(jù)，鄰居都是證據(jù)！”

    “那你問問他們看見了嗎？”

    住在對面和周圍的人早就被溫明曦收買了，更何況林家本來就得罪人，把一條巷子得罪光了，對面的人也只跟溫明心打招呼。

    一大早聽到溫明曦跟她說溫明心被林保實打得鼻青臉腫，都為這姑娘糟心，好在聽到要離婚了，才又替她高興。

    對面的鄰居連連擺手，“什么事兒，沒看見，不知道！”

    旁邊也有人說，“我們家剛剛在吃飯，民兵來了我就這么跟他說，啥都沒見到！”

    明明手里還拿著菜籃子在剝大白菜，這是沒見到嗎？

    林保實咽了咽口水整個人像被注了鉛鐵一樣，連呼吸都難，氣得連話都不會說。

    林父氣得發(fā)暈，林保實趕緊去扶他，看著那一群人揚長而去的背影，只能活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