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還是別了。文靜從小和我小妹一起長大，互相攀比，文靜成了大學生，小妹本來就羨慕。要是給了文靜，那就也得給小妹買，給小妹買了，文靜還有個大姐，不好辦?！?/br>
    其實她還想說，要是真給黎文靜買了，以后就怕來了金城，要死賴在韓家了。

    許愛卿聽了溫明曦的話，也覺得有道理。

    沒辦法辦得妥帖，那就干脆不辦，“那成，你想得周到，那就免了?！?/br>
    買了菜又買了rou，還買了水果，婆媳倆提著滿滿的東西，一路拎著回了家。

    沒想到回到家里，門口聚了不少人，石黃花抱著孫女在和陸梅子說話，韓羨驍靠在門前的柱子上。

    剛走出家門口的張成書，看見拎著菜回來的許愛卿，也過來打招呼。

    張成書跟她mama徐少君一樣利落，齊耳的短發(fā)，穿著綠色軍褲，上面是一件粗麻花毛衣，英姿颯爽的模樣，身材也板正，沒有弟弟張成章那么高，但在女孩子里面，也算是高的了。

    背著手踩著腳步，圍著許愛卿的手轉(zhuǎn)，“許嬸，買這么多東西，中午這是要開灶吃大餐?。　?/br>
    許愛卿把手里的東西提起來，給張成書看，“今天早上有空，剛好家里來了客人，這不就下下廚，招待一下我們明曦娘家的親戚，你要不要來我們家請客，湊湊熱鬧?！?/br>
    張成書這才看向溫明曦，“這就是驍子媳婦兒吧，長得真俊哪，你好，我是張成書，祝你們隔壁?！背瘻孛麝厣斐隽耸?。

    溫明曦騰出一只手和張成書握了握，打了招呼。

    張成書又看向許愛卿，“嬸子這是多久沒下廚了，這么多菜，我中午來你們家蹭飯得了，反正我爸媽也不在。”

    許愛卿說，“當然好啊，就多雙筷子，就這么說定了?！?/br>
    溫明曦直覺這位張成書不太喜歡她，站在一旁沒有多說話，等許愛卿和她們聊完了，拎著菜去廚房，開始摘菜洗菜。

    許愛卿要下廚，她給打下手。

    陸梅子見許愛卿和溫明曦進了屋，趕緊撇下石黃花，跟著進來，笑得很開心，“明曦婆婆，怎么買這么多東西，你們都忙活一個早上了，快去歇著，我來吧?！?/br>
    說著就擼起袖子要來幫手。

    哪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許愛卿不讓，把她推到一邊，“我說明曦小姨，你就出去和孩子們說話，灶房小，擠不下這么多人，就讓明曦幫我就行了。”

    陸梅子說，“孩子們有孩子們的事兒，我插不上話，還是來這里和你作伴吧?！?/br>
    許愛卿笑笑，開始切rou，“那成，你就站在門口陪我說話。”

    陸梅子嘆了口氣，許愛卿問她怎么了，她說，“想到下個月文靜就要到城里來上學，我就心里難受，就心里放不下她，也不知道這孩子，會不會照顧自己?！?/br>
    “文靜也不是小孩了，會照顧自己的，做大人的，不要cao那么多心，兒孫自有兒孫福?！痹S愛卿說。

    “理是這么個理兒，就是文靜也沒離過我身邊，又不會照顧自己，在金城又只有明曦這個jiejie，這兩人我都擔心，孩子在父母心里，永遠是孩子?！?/br>
    溫明曦裝作聽不懂，也不想攬活兒，陸梅子這是擺明了想讓她在許愛卿面前應下，應下要照顧黎文靜。

    這活兒她可不愿意接。

    中午家里人多，許愛卿大概也很久沒包餃子了，剛剛在供銷社，靈光一現(xiàn)，說要包一頓餃子。

    溫明曦摘著菜，切碎，等著和許愛卿在剁碎的rou餡混在一起，抬頭跟陸梅子說，“小姨，你不用擔心，學校都會負責，文靜能吃會說，也能照顧自己，學校的宿舍樓都有管理的阿姨，要真有什么事兒，會打電話通知家里的?！?/br>
    末了又補了句，“你們昨天來，不是打電話轉(zhuǎn)到羨驍學校嗎，那電話就是樓下的阿姨接的，她們什么都管，你不用擔心?！?/br>
    陸梅子早沒把希望寄托在溫明曦身上了，等著許愛卿這個大家長發(fā)話。

    許愛卿說，“你就聽明曦的，孩子大了，會管自己的。就算自己管不了，在學校，組織不會不管的。”

    溫明曦跟著婆婆的尾巴一唱一和，“是啊，小姨，你得相信組織?！?/br>
    “……”陸梅子不是傻子，難道她還能在軍區(qū)這種地方說她不相信組織不成？

    *

    客廳里，張成書回了趟家，把家里的熟食臘rou端了過來添菜。

    熟門熟路把盤子放到餐桌上，到客廳坐下。

    韓羨驍坐在沙發(fā)上給客人倒茶水，張成書坐在對面，看他這端端正正的姿勢，怎么看怎么別扭，“驍子，你怎么結(jié)個婚，跟變了個人似的。”

    “哪里變了?！?/br>
    “不好說，怎么看怎么別扭?！睆埑蓵f。

    韓羨驍給她端了茶水，張成書喝了口水，又說，“你看你回來這么久了，也不跟我們這群人聯(lián)系，人影都沒見著?！?/br>
    說的是韓羨驍從北大荒回來這么久，雖然也回了軍區(qū)，后來又去了學校報到，但就是沒跟軍區(qū)的朋友聚一聚。

    韓羨驍“哎”了一聲，“這不是忙嗎，都忙忘了?！?/br>
    回來也沒多久，忙著家里的事，忙著陪溫明曦，哪有閑工夫。

    不過如今一想，好像也沒什么事兒，就是跟自家媳婦兒待久了，壓根沒空去想別的。

    張成書“呵”了一聲，“這是有多忙，我還以為你娶了媳婦兒，看見別的雌性動物，都故意繞道走呢?！?/br>
    說的是上回在看露天電影，韓羨驍是轉(zhuǎn)頭打了聲招呼就走，仿佛跟她不認識似的。

    “不是?！表n羨驍微微擰眉，“娶了媳婦兒，見到姑娘繞道走，不是應該的嗎。”

    張成書搖了搖頭，無奈，語調(diào)微揚，“不是啊驍子，以前怎么沒看出你有這見地，結(jié)了婚，改當三好丈夫了，你們是一刻也分不開是吧?！?/br>
    這話里話外揶揄的，韓羨驍薅了薅頭發(fā)，“行了，你這位同志，說話跟炮彈似的。這不今天請你吃飯了嗎，你就放過我，別說了?！?/br>
    *

    午飯許愛卿做了六個菜，有溫明曦打下手，趕著飯點就上桌了。

    張成書就跟自家人似的，幫著舀飯端菜，還回憶著過去，“要吃一頓許嬸做的飯還真不容易，上次來你們家蹭飯，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那會兒也是驍子回來吧，就回來兩天，嬸子才舍得下廚做足兩天飯?！?/br>
    因為這些回憶里沒有自己，溫明曦擺著碗筷，笑笑沒說話。

    陸梅子聽了喜上眉梢，忽然覺得自己在許愛卿心中的分量，也是怪重的。

    許愛卿說，“那可不是，驍子一年就舍得回來住兩天，要回來還讓他出去吃飯，那在這個家，可連兩天都待不到了?！?/br>
    ……

    熱熱鬧鬧六個人吃飯，陸梅子和黎文靜都是機靈人，吃一道菜夸一次，把許愛卿夸得心花怒放。

    張成書原本只是彎著嘴角若有所思的吃飯，沒想到韓羨驍這人，居然會有這樣的親戚，狗腿又諂媚，好好一棵樹，也真是栽了。

    聽到黎文靜是要來金城讀工農(nóng)兵大學的，忽然又挑了挑眉，夾了筷子糖醋rou，看向黎文靜，像是隨口一提，“妹子是金城大學的？”

    黎文靜總算找著機會說話，點了點頭，說，“是啊，金城大學?！辈恢缽埑蓵鋈惶徇@話什么意思。

    黎文靜可不是傻子，從張成書進門沒跟她說過幾句話，看都很少看她，只跟姐夫說話，就知道這人不太瞧得起她們。

    張成書友好地一笑，像是在肯定黎文靜一般，“喲，那是學妹?。∶米佑谐鱿?。”一個小地方的，能到金城來讀大學，可不是有出息嗎。

    黎文靜聞言一笑，有種頭頂有光的感覺，“那你是師姐？我們是一個學校的？”

    忽然就有了興致，也有了話題，“師姐是學什么的，我下個月就開學了，念的是新聞系，到時候能去找?guī)熃阏f說話了，我就瞧著師姐是有學問的人，一定很厲害吧。”

    張成書謙虛了一下，“哪里哪里，運氣好而已。不過我剛畢業(yè)不久，之前念的是建筑系?！?/br>
    黎文靜兩眼冒金光，建筑系那可厲害了，“我聽說金城大學的建筑系在國內(nèi)可是靠前的，師姐你也太牛了，那您畢業(yè)了，還在金城嗎，您這個條件，好多地方都得搶著要吧！”

    張成書云淡風輕的，“那倒沒有。就是有幾家國營單位想讓我過去，之前滬市那邊的單位，也想讓我畢業(yè)了分配過去，但我想著金城也不錯，恰巧又有幾家單位，可以讓我選擇，就留下來了，離家也不遠，還能為金城做點貢獻，我很知足了。”

    在黎文靜眼里，金城可一點不比滬市差，她是會說話的，當即又說，“師姐就算現(xiàn)在留在金城，以后想調(diào)到更好的單位去，也是很容易的，像你這種人才，很多地方都搶著要的?！?/br>
    張成書勾勾唇角，好像沒有在笑，“那也是，最近還有幾個地方的建設局來問我考不考慮換單位，我目前手頭還有些活，就暫時不考慮了?！?/br>
    韓羨驍勾勾唇角，沒有說話，伸手給溫明曦夾了筷子紅燒rou，“多吃點多吃點?！鄙僬f話多吃飯的意思。

    兩人挨著坐，溫明曦忍不住在桌底下踢了踢他。

    誰知張成書話鋒一轉(zhuǎn)，不跟黎文靜聊了，看向溫明曦，“驍子媳婦兒，你是哪里畢業(yè)的，現(xiàn)在在哪里高就，能拿下驍子，那得是人中龍鳳吧?！?/br>
    溫明曦紅燒rou咬了一半，霎時停住了嘴，沒想到人在桌邊坐，話從天上來。

    訕訕一笑，和張成書說，“我是我們縣里高中畢業(yè)的，剛跟著羨驍把關(guān)系轉(zhuǎn)到金城來，之前在農(nóng)場做實驗員，眼下還沒找到單位落實關(guān)系呢?！焙竺婺蔷湓?，可就回答不了了。

    張成書還沒開口，韓羨驍先說了話，“那可不是，明曦那可是她家最有出息的，學歷最高呢。厲害吧，高中畢業(yè)的，一畢業(yè)就分配工作呢，我就說他們街道辦公室的主任有眼光，把她給分配過來了，不然能便宜我嗎？”

    看著溫明曦，“你說是吧？”

    溫明曦撇撇嘴，很想笑，踢了踢他的腳，叫他別亂說話，真損。

    聽了韓羨驍?shù)脑挘瑥埑蓵睦锖懿皇亲涛?，撇撇嘴看看眼前的盤子，又看向許愛卿，忽然一笑，說，“嬸子你是不知道，以前驍子多混蛋啊，整天在院里和軍區(qū)的哥們說，以后絕對要娶個女大學生，覺得誰都配不上他，不然就不娶媳婦兒呢，他還說自己，不到三十，是不考慮結(jié)婚娶媳婦兒的呢！”

    這話許愛卿也聽過，一邊讓大家多吃點，一邊跟張成書說，“就去年，他還在說自己不娶媳婦兒呢，誰知道沒多久，就自己跑來說要娶明曦了。”

    許愛卿夾著菜，笑得很開心，“所以這孩子的話，真不能信，結(jié)婚前，娶媳婦兒錢，他就是個大小孩，整天亂說話?！?/br>
    “咱這里這些孩子，最出息的還是成書你這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你們這些一起長大的，都沒你有出息?！?/br>
    韓羨驍又給溫明曦夾了一筷子rou，“那可不是。就這群哥們里，就成書你最出息，以后得改口喊你哥。”

    張成書氣都氣飽了，又吃了幾口飯，說自己下午還有事兒，把碗里的飯菜扒拉完了就走了。

    許愛卿瞥了韓羨驍一眼，活生生把人家姑娘給氣走了。

    韓羨驍一點不當回事兒，張羅著讓桌子上的人多吃點，還不忘跟溫明曦解釋，“沒事兒，她從小就這樣，炮仗性子，一點就著，這還算好，以前那是要打人的?！?/br>
    溫明曦心里想著，沒事兒，才怪。

    *

    吃完飯，收拾完碗筷，許愛卿趕時間，也沒空坐下來喝茶水，就踩著大二八自行車去醫(yī)院了，趕著去出任務。

    陸梅子和她一陣告別，覺得許愛卿這么忙，都舍得給她做頓飯，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照顧了。

    但想起溫明曦，又是怨氣。

    覺得人家婆婆有事都這樣招待她，她這個沒事人，自家人，卻不待見她。

    溫明曦想的果然沒錯，陸梅子這人，拿捏她和溫明心慣了，你待她好，她覺得理所當然。

    你待她不好，她覺得你欠她的。

    別人待她一點好，她感恩戴德，她和溫明心給她九分好，她都要質(zhì)問剩下一分去哪里了。

    下午，韓羨驍和溫明曦拎著陸梅子母女倆，陪他們?nèi)ス淅栉撵o要上的金城大學。

    金城大學離軍區(qū)不遠，四人先去了金城大學，又帶著陸梅子和黎文靜乘公交車去了趟城里，逛了一圈，這才把他倆送去火車站。

    韓羨驍帶黎文靜去找?guī)墓Ψ?，陸梅子和溫明曦守著行李，背來背去的，太重?/br>
    陸梅子見只剩下兩人，好說體己話，忙拉著溫明曦說，“四妹啊，小姨也不求著你別的了，文靜在這里誰都不認識，以后你可要看顧著些她?！?/br>
    “她被小姨嬌養(yǎng)慣了，不懂事兒，你是jiejie，得對她負責，還有啊，到時候她要是缺點什么，你要看著貼補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