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進(jìn)門的時候，一群人都還沒開始吃晚飯。

    路漫跟奶奶打了個招呼，說不用準(zhǔn)備自己的，就徑自回了房間。

    路兮兮心領(lǐng)神會，跟在他身后上了樓。

    月光照進(jìn)房間，落在立在窗邊的畫板上。

    路漫坐在窗前，手里捏著一根鉛筆，盯著一片潔白的畫紙，像是在出神。

    半晌過后，他突然抬眸往路兮兮這邊看了一眼。

    路兮兮正趴在床邊看小說，感受到目光，抬頭和他對視，做了個“加油

    的手勢。

    路漫嘴角淺淺翹了一下，鉛筆筆尖落下。

    下面的院子里，大家正在吃晚飯。

    喧囂的人聲傳上來，顯得渺遠(yuǎn)又模糊。

    臺燈和月光揉在一起，照亮窗前一小片。

    路漫手上動作不停，仿佛早就胸有成竹，白紙之上，畫面逐漸成型。

    路兮兮借喝水的功夫偷瞄了一眼。

    和預(yù)料之中一樣，

    他畫的是那條河，那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姆孔?，和夾在兩者之間的老人與洗衣機(jī)。

    不用再去看，他也已經(jīng)把那一幕印在了心底。

    路兮兮悄悄拍了張照片，發(fā)朋友圈。

    兮：【怎么樣？我哥厲害叭。】！

    第111章

    第一場的評選地點(diǎn)沒有定在奶奶家,而是選了他們下車時的那片空地。

    交稿截至?xí)r間是中午十二點(diǎn)。

    路漫和路兮兮是快十一點(diǎn)的時候到的。

    場地已經(jīng)搭好，所有人的畫都都被白布遮起來，擺在用作地毯的四四方方的白布上。

    兄妹倆到的時候,其他選手幾乎都已經(jīng)在這里等著了，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小聲交流，聽到動靜整齊地朝倆人這邊望過來。

    他們有的人昨天就已經(jīng)交了畫，有的是今天早上來交的。

    不過不管他們是什么時候交,路漫都是百分之百的最后一名。

    三十九幅畫端端正正擺在白布上,只在右下角的位置給他留了一個空。

    路漫朝主辦方工作人員報備一句,把畫擺進(jìn)去，跟路兮兮一起走到人群邊緣。

    旁邊有人小聲嘀咕：“大半夜臨時趕工的作品，估計質(zhì)量好不到哪兒去?！?/br>
    另一個人附和：“是啊,何況，晚上憋在房間里畫，根本沒什么好的參照物,有什么可畫的？”

    聲音壓了，又仿佛沒壓。

    反正路兮兮是聽的挺清楚的。

    她循聲往那邊瞅了一眼。

    果不其然,有個熟人。

    前天晚上那位路易威登少爺。

    那位少爺正抱著雙臂偷偷往這邊瞄,猝不及防和路兮兮對上視線,立刻一陣慌亂地上下左右亂掃幾眼,緊接著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重新把目光投過來,還不屑地撇了下嘴。

    路兮兮：……幼稚。

    “你們……來啦？我還擔(dān)心你們趕不上呢?！?/br>
    旁邊有人跟路漫搭話,聲音不大,甚至有點(diǎn)小心翼翼，不過聽上去還聽耳熟。

    路漫高冷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aj少年今天沒穿aj,穿了雙干干凈凈的白色運(yùn)動鞋，整個人氣質(zhì)都變得有點(diǎn)不一樣了。

    他倒也沒在乎路漫的高冷，撓撓臉，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就識相地去了其他地方。

    其實aj少年在這兒也沒什么朋友，去其他地方也就是找個地方自己一個人蹲著。

    路兮兮沒忍住，多往那邊看了兩眼。

    還沒等她發(fā)表什么言論，路漫先開了口：“怎么？想過去？”

    路兮兮立刻搖頭：“那沒有?！?/br>
    她遲疑了一下。

    改口：“其實還是有點(diǎn)。”路漫：“？”

    路兮兮往自己脖子上指了指，解釋：“他那條項鏈還挺好看的。感覺很適合……”

    路漫嘴角小幅度地往上牽了一下，沒聽她說完，就已經(jīng)搶先開了口：“他身上東西都挺值錢的，你不用特地給我……”

    他的一句“給我”還沒給完，路兮兮那邊就接上了后面的話：“小陸弟弟?！?/br>
    路漫：“買?！?/br>
    路漫：“……”草。

    路兮兮：“……”

    兩個人最后的話幾乎是同時說完的。

    然后，現(xiàn)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兄妹倆在沉默中彼此對視了幾秒。

    路兮兮率先笑了兩聲，笑聲好不尷尬：“你戴也挺合適的哥！”

    路漫面無表情：“呵呵。”

    他懂了，他就是那個自作多情的“順便”。

    路兮兮擔(dān)心遠(yuǎn)在家里的陸修遠(yuǎn)被遷怒，掏出手機(jī)討好她哥：“你看小陸弟弟昨天晚上還夸你了呢！”

    路漫垂眼一掃。

    路兮兮那條朋友圈的評論區(qū)，第一條，儼然是陸修遠(yuǎn)的回復(fù)：好看。

    后面還跟了仨害羞的黃豆表情。

    路漫：“……”

    反正他看不出來陸修遠(yuǎn)夸的究竟是什么。

    十二點(diǎn)，鬧鐘響。

    工作人員掐掉鬧鐘站起來，宣布第一場比賽結(jié)束。

    幾位評委是在快十二點(diǎn)的時候到的，這會兒已經(jīng)在長桌后面坐了一排，一個個神情嚴(yán)肅地審視著安靜下來的參賽選手。

    遮在畫上的布還沒被揭開，評選都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jīng)有幾個年紀(jì)小一點(diǎn)的被評委們盯怕了，一個勁兒地偷偷往別人后面縮。

    路漫和路兮兮就是那倆主要的“別人”。

    于是大家縮著縮著，把兄妹倆縮成了打頭的。

    五位評委的目光整齊劃一地落了過來。

    路漫胸前別著號碼牌，自然就成了評委們的主要審視對象。

    他在這種目光下，也沒覺得害怕或者別扭，坦然地往那兒一站，不卑不亢地對視回去，然后把目光落在工作人員身上。

    工作人員這會兒已經(jīng)繞到了最前面，準(zhǔn)備揭開蒙在畫上的布。

    坐在最左邊的評委突然抬手?jǐn)r了一下。

    工作人員一愣，揪著白布一角，有點(diǎn)茫然無措。

    這位評委姓邱，看上去四十來歲，頭發(fā)還算茂密，就是大半都已經(jīng)白了。他笑瞇瞇擺擺手，和其他幾位評委對視一眼，說：“我們換個評選方式，不一起看，先一張一張來?！?/br>
    “被點(diǎn)到的呢，自己上來把畫拿出來，給大家介紹一下你的創(chuàng)作思路?！?/br>
    他說完，選手群中小小地喧嘩了一下。

    但畢竟有幾位評委在前面坐著，大家都沒敢太大聲。

    不過，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確實是嚇到了一些人。

    有的開始向身邊的人傾吐自己的緊張，有的已經(jīng)掏出紙筆開始寫稿，還有的，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不管規(guī)則怎么變化都絕對不會影響到他。

    最后那類，特指路漫。

    他甚至連表情都沒怎么變，淡然又冷漠。

    邱評委似乎對大家的反應(yīng)很滿意，笑容擴(kuò)大了一點(diǎn)，眼角的魚尾紋變得愈發(fā)明顯。

    他呵呵笑了兩聲，抬手一指。

    食指指尖穩(wěn)穩(wěn)朝向路漫。

    “不如就從你開始吧?！?/br>
    路漫揚(yáng)眉，正欲向前，邱評委又一次開口，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看上去非常和藹可親：“躲這個男生后面那個穿藍(lán)外套的?！?/br>
    路漫腳步一滯，和他對視一眼，往旁邊讓了讓。

    他后面那位“藍(lán)外套”暴露在大家眼中。

    那是個看上去比路漫要小一些的男生，應(yīng)該只有一米五幾，唯唯諾諾地站在那兒，雙手緊張地攪在一起。

    猝不及防成為場上的焦點(diǎn)，他瞬間更緊張了，連表情都變得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邱評委溫和笑笑，問：“怎么啦？不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