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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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瀞!聽露!這里!”伊子璇坐在大堂第六排朝二人招手,安瀞拉著厙聽露穿過人海坐到她身邊,她四處張望找尋著時深的座位,舞臺上調(diào)試著聚光燈,燈光晃過臺下,恰好投放在他身上。 他坐在距離她三個人的位置,內(nèi)里穿著薄棉服,領口還沒有里面的黑色高領毛衣高,外面套著黑白秋季校服,眉眼柔和。 許是胥淮西說的話逗樂他,他笑著朝左側望來。 他身上是透白的聚光燈線,將他的輪廓打上模糊的幻影,柔霧包裹著他全身,仿佛從云端走來。 兩人隔著人群遙遙相望,安瀞自知自己在看他,卻仗著他近視而又明目張膽。 時深因為近視只能看到個虛影,但他能確定她所在的位置,也不知她現(xiàn)在的表情,她的眼神定格在哪里。 兩人各自懷揣著小心思,竟生生望了近半分鐘。 元旦文藝匯演開始,主持人致敬,隨后二中校長上臺發(fā)言。匯演的班級只有高一,高二、高三觀看,高一班級十六個,每班一個節(jié)目,時長也不短。 一班表演的是話劇《雷雨》,模樣老成的學生將周樸園的懊惱悔恨表演的淋漓盡致,臺下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接著是舞蹈、唱歌、小品,各色各樣,精彩絕倫。 伊子璇小聲和安瀞討論著誰誰身材好好,哪個哪個帥哥好帥,安瀞應和她了幾聲,時不時瞄兩眼時深的側顏。 是挺帥的,看過就看不進其他人的顏了。 “聽露去上個廁所怎么這么久還沒回來?”伊子璇略帶困惑地叨叨了句。 安靜下意識回頭看厙聽露的座位,“她去上廁所了?” “對啊,都去了十來分鐘了,不是掉廁所里了吧?”伊子璇打趣道。 安瀞猛地站起身,后座有同班同學詢問她干嘛呀,她慌張道歉,低聲和伊子璇說她也去上個廁所,貓著腰走出禮堂。 她輕聲闔上禮堂大門,腳步有些凌亂,幾乎小跑在通往廁所的走廊,在經(jīng)過雜物室的時候,像是被什么定在了原地。 雜物室的門虛掩著,透著門縫里面一片漆黑,她的心跳莫名就停了一拍,像是踏在懸崖邊的那種恐慌感將她全身包裹起來,步伐沉重卻不得不咬著牙前進。 她用力推開門,圍成半圈的幾人扭頭看她,最中間一副乖乖女打扮的女生嘴里還叼著女士香煙,煙霧繚繞在半空,她挾開煙蒂,右手猛地拽起跪坐在地的女生頭發(fā)。 劉海和短發(fā)在她手里宛如破抹布,隨意狠拽著。 厙聽露的嘴角紅腫,右眼充血,面上滿是淚痕。 抓著她頭發(fā)的習秀雅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喲,這不是天天和你形影不離的好學生嗎?見不得你受苦,來解救你了?” 厙聽露驚慌失措地開口,“安瀞,你快走!” 安瀞雙手在兩側發(fā)顫,聲音也有些抖,“我已經(jīng)報告老師了,你們不怕被通報批評嗎?” “哧!”習秀雅輕嗤,“好學生就是好學生,你覺得我會怕老師嗎?” 她將燃燒到只剩屁股的煙蒂燙向厙聽露白皙的手背,后者慘叫聲驟起,安瀞急忙沖進去想要拉開她,卻被習秀雅身邊幾個女生架住胳膊,愣是無法往前。 習秀雅揪著厙聽露的頭重重往地上一拋,“你也想嘗嘗被煙頭燙在肌膚上的滋味?” 她半抬起右手,立刻有狗腿給她遞上香煙,順帶點開打火機。 “啪嗒”一聲響起,安瀞想后縮卻被控制在原地,有人擼起她的袖子,將她胳膊抬起。習秀雅像看到璞玉般露出陰狠嗜血的笑容,“多么白嫩的手,讓我燙個洞眼一定很漂亮吧?!?/br> “我已經(jīng)錄了視頻,在不收手,我會將其全部公之于眾?!睍r深冰冷的聲音從室外傳來,手上還舉著手機。 習秀雅暗罵了句國粹,將煙扔在地上,用腳尖磨蹭狠狠攆滅,她湊近安瀞放狠話,“靠近厙聽露的人,都會倒霉!你給我等著!” 她在抬頭的瞬間切換成溫婉的模樣,朝時深靦腆笑著,幾人跟在她身后走出雜物間。 安瀞被松開的那一刻立馬撲上前去看厙聽露的狀況,厙聽露抱住她,哽咽著哭了出來,安瀞似被感染,也暗自嫌棄自己的無能,陪著她無聲的流淚。 時深關閉攝像,將雜物間的門虛掩上,靠在門邊低頭玩起了手機。 厙聽露哭的昏天暗地,哭著哭著漸漸平靜。 安瀞陪著她坐了下來,拉開她衣袖看她傷勢,小聲開口問道:“去醫(yī)務室?” 厙聽露低頭猛搖,一副受驚的模樣,安瀞只得輕輕撫摸她的后背,“那我去買點傷藥給你處理下?” 厙聽露依舊搖頭,緊緊拽住她的袖子,她的嗓音很是沙啞,像被煙熏了很久,“對不起。” 安瀞吐出胸腔內(nèi)的濁氣,撩起她臉邊的碎發(fā),“不是說過,不要一個人行動嗎?上廁所為什么不喊我?!?/br> 厙聽露只是搖頭,淚水混著嘴角的血水滴在褲腿上,看得安瀞心里像是壓了塊巨石,沉悶地喘不上氣。 她扶著厙聽露回了教室,接過時深遞來的傷藥,禮貌道謝后給厙聽露做了簡單的處理,厙聽露哭了會兒就枕著胳膊睡著了。 時深倚在走廊,手指在屏幕上輕點,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安瀞輕手輕腳地出了教室,將大門虛掩上,走到時深身邊。 “今天,謝謝你?!?/br> 時深摁滅手機屏幕,朝她望來,“多久了?” 她扭頭透過窗子看趴在桌上的厙聽露,“聽她說是從初中就開始了?!?/br> 時深盯著她的側臉,手在褲袋里摩挲了幾下手機邊框,“下次不要這么莽撞了?!?/br> 安瀞回神看他,陽光折射在雪地后的亮度很耀眼,他的眸子出奇的黑,如同墨色暈染,能在其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是很清澈很干凈的雙眼,她沉溺在這片波瀾不驚的潭水里,遲遲無法挪開,剛剛受到的那些驚嚇和不安,好似在這刻煙消云散。 她其實開始很害怕,她不是沒看過那些黑暗的電影電視,也知道霸凌的人有多恐怖,可是她可以內(nèi)斂可以內(nèi)向,但不能懦弱,面對不公,她必須站出來,勇敢地站出來。 厙聽露迷迷糊糊間,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柔軟的沙發(fā)里,秦又琴在一邊餐桌上擇著菜葉,時不時朝躺在沙發(fā)上的兩人笑,笑容溫婉又柔和。 對面坐著四歲的厙望,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上播放的動畫片,她手里握著手機,屏幕上已經(jīng)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她興奮地將手機貼上臉頰,朝話筒大聲喊著:“爸爸!” “欸!露露,想爸爸了沒?”電話將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聲線略粗卻帶著喜悅。 “想!爸爸回來記得給我?guī)Р葺案猓 眳嚶犅短鹛鸬匦χ?,“就上次在蛋糕店櫥窗里擺著的那個!” “好!沒問……” 男人的話還未說完,玻璃破裂聲陡然響起,接著是劇烈的剎車聲,碰撞聲,一陣雜亂后電話陷入沉寂。 手機放的外音,三人皆能聽見,厙望太小不懂,眼睛依舊沒從電視機上挪開半分。 秦又琴的笑容僵在臉上,幾乎是一秒從餐桌前彈起,她沖到沙發(fā)前搶過厙聽露手里的手機,急急將被中斷的電話回撥回去。 電話一直處于占線狀態(tài),始終沒有回音。 家里自此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客廳還有父親抱著三人的合照,茶幾上還有父親未抽完的煙,抽屜里還有父親和弟弟未拼完的模型。 可家里再也沒有父親了。 她從小到大沒做過任何一件壞事,只自私過一次,就是在生日那天,想讓父親帶一個小小的草莓蛋糕。 僅此而已。 沒過兩天,校園網(wǎng)一個小號上傳了個火熱的視頻被瘋狂轉發(fā),主角就是厙聽露。視頻中的她被關進廁所里,有人扯開她領口,朝她灌著帶冰塊的冷水,她渾身上下和剛從水里撈出沒什么不同。 視頻出現(xiàn)了幾雙手,撕扯著她僅剩的遮羞布。 帖子才被發(fā)布僅一個小時,就被瘋狂轉發(fā)了上千次。 厙聽露沒有手機,安瀞從不關注,等安瀞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是當晚躺在宿舍的時候,伊子璇一臉擔憂的將視頻發(fā)給她看。 視頻雖然被管理員給下架強制刪除,卻依然有保存下來的學生私下傳播。 網(wǎng)絡的可怕之處,就在于此。 安瀞沉下臉,讓伊子璇不要告訴厙聽露,后者點頭,卻還是有些擔心,因為不止她有,幾乎全校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看到了視頻。學校是傳播八卦最快的地方,哪怕這明明是被霸凌的節(jié)選,卻也會被人打上有顏色的標簽。 安瀞躺在宿舍上鋪,一時間竟無法入眠。 厙聽露最近的狀態(tài)已然很糟,若是再受到刺激,她簡直不敢繼續(xù)想下去。 伊子璇也在下鋪翻來覆去,她細細回想起平日的細節(jié),厙聽露總是藏手藏腳的,低著頭一副害怕被人瞧見的模樣,蹭吃蹭喝也就算了,還非要人“喂到嘴里”才肯吃。 她有時候很不喜她這性子,也就安瀞心善愿意帶她玩,她急躁的脾氣最受不了縮頭縮尾悶聲的悶葫蘆了。 可現(xiàn)在知道她是受到了這樣的傷害,伊子璇簡直想刀了自己,平時對她總會有種高高在上的輕蔑感,現(xiàn)在想想自己真該死。 冰雪覆蓋過的樹叢像是披上了白色的嫁衣,宿舍通往教學樓的路派人進行過清掃,路面濕漉漉的像剛下過雨。 安瀞和伊子璇頂著兩個碩大的熊貓眼,隨便洗漱了一番便朝教室跑去,兩人連飯都來不及吃,在教學樓下等著厙聽露的身影。 伊子璇滿面愧疚,還是決定去食堂買點早飯,吃飽飯才有力氣對抗一切。安瀞朝校門口跑了幾步,焦急地等著。 厙聽露一如既往低著頭走進校園,短發(fā)遮住臉蛋,遠遠看著只能看到泛白的唇色,和蒼白的小臉融為一體。 “聽露!”安瀞快走幾步,攬住她的胳膊,“子璇去買早飯了,等下一起吃點?!?/br> 厙聽露扯扯嘴角,沒有應答。 安瀞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眼珠子在眼眶里轉了數(shù)圈,才勉強找了個由頭和她搭話,“昨天那道數(shù)學題好難呀,我想了一晚上都沒想明白,你看我的黑眼圈,和被人打過一樣?!?/br> 厙聽露聞言抬眼看她,握住她的手輕捏了一下,“是有點重,待會兒早讀睡一會兒,我?guī)湍憧粗!?/br> 安瀞啞然,內(nèi)心頓時柔軟一片。 伊子璇拎著一大袋早飯,幾乎把食堂所有的品種都買來了,堆在桌上積成了一座小山。 胥淮西驚嘆,“我去,伊子璇你中彩票了?” “一邊去!”伊子璇拍開他偷摸想要偷吃的手,討好似的對厙聽露喊道:“聽露,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安瀞嘴角抽搐,這也太夸張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在討好嗎? 厙聽露隨便拿了兩個包子,低著頭小口啃著,安瀞又給她戳了瓶豆?jié){放在桌上,剩下的給四周同學分了分。 時深也拖著兩個黑眼圈,像是一夜沒睡好的樣子,趴在桌上閉眼休息。 安瀞想問他什么,又不知道該問什么,還是胥淮西看出她的糾結朝她擺手,“別管他,他昨晚一晚上都在玩手機,跟入了魔似的,喊他也不答應。讓他瞇會兒吧,等下早讀他自己會醒的?!?/br> 安瀞點點頭,又察覺不對臉色一紅,干巴巴地解釋道:“我……只是想問他吃不吃早飯?!?/br> 胥淮西挑眉,“時深從來不吃早飯。” 安瀞抬眸和他對視,尷尬一笑后轉回自己座位。 真是尷尬他mama給尷尬開門,尷尬到家了。 早讀下課是去做cao,安瀞看厙聽露趴在桌上似乎不太舒服,算著她親戚這兩天應該是要來了,就幫她跟都飛薇請了假,又給她倒了開水泡了紅糖。 怕那群人再來找她麻煩,還特地將窗簾的窗戶拉了起來,這才和伊子璇下去做早cao。 厙聽露捂著肚子,毛衣上還貼著安瀞給她貼上的暖寶寶,暖流順著毛衫一直滲進心里。 她坐直身子,小口啜著紅糖水,門外突然傳來小聲的議論。 甲:“欸,你看那個視頻了沒?” 乙:“是十班那個女生的視頻嗎?” 甲:“是的啊,天吶,太惡心了,怎么能sao成那樣?” 丙:“聽說她父親就是她克死的,也不知道這種人怎么進的二中?!?/br> 甲:“還能怎么進?指不定通過些特殊手段進來的呢?” 乙:“真的假的?” 甲:“你沒看她視頻里那副任人擺弄的樣子嗎?哭得跟朵小白花似的,背地里指不定多臟呢!” 窗簾猛地被拉開,厙聽露蒼白的臉貼在窗邊,緊貼的部位泛青,眼神兇狠陰冷,透著森森寒意。站在走廊的幾個女生嚇得尖叫聲四起,手忙腳亂地四處躥開。 厙聽露抓著窗簾的指尖發(fā)青,指甲透過厚厚的簾布嵌入rou里,眼神呆滯地望著剛剛幾人所站的方向。 那眼里,失去了光。 安瀞拽著伊子璇去了小賣部,給厙聽露買了瓶保溫箱里捂得正熱乎的牛奶,又買了包她愛吃的草莓味水果糖。 小賣部人不少,兩人順著人群慢慢往回走。 “那人是要跳樓嗎?” 不知人群里是誰大喊了一聲,聲音蓋過四周竊竊私語的聲響。 安瀞的心里咯噔一聲,下意識朝教學樓樓頂望去,厙聽露那雙洗到發(fā)白的黑色帆布鞋掛在墻邊。 她的視力極好,能看到厙聽露雙手撐在邊沿,短發(fā)被風揚起,她的發(fā)尾不是很齊,像是自己在家里隨手用剪刀剪的,唇瓣發(fā)白面如菜色,目光在人海里找尋著什么。 安瀞趕忙將手中的東西塞進伊子璇懷里,伊子璇也僵在了原地,沒有第一時間伸手接住,玻璃罐子在兩人中間落下,碎渣濺起。 此時的安瀞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了,她幾乎是推搡著眾人的肩膀朝前面奮力擠著,她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時候滑下了冰涼的淚珠。 一只溫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帶著她穿過人群。 安瀞的心臟順著少年飄逸的碎發(fā)漏了兩拍,兩人步伐凌亂沖在最前,樓下大片議論著擁擠在一塊的人群,可他們沒有心思細想。 時深幾乎是拽著安瀞在爬樓,他的步子很大,一步跨三節(jié),安靜完全是在撲著趴在樓梯上,最后是時深一把攬住她的腰沖上樓頂。 兩人貼得極近,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天臺的風很大,刮在臉上生疼,安瀞站穩(wěn)身形,朝厙聽露緩緩走近。 厙聽露聽到腳步聲朝她望去,嘴角揚起露出甜甜的笑容,“安瀞,你來了。” 安瀞站在離她不遠處,時深站在樓梯口沒有動,三人形成一個三角形。 “聽露,你先下來,我給你買了牛奶和草莓糖,你不是最愛吃草莓味的東西了嗎?你下來我?guī)闳コ圆葺?,現(xiàn)在的草莓可甜了,又大又甜。我親戚有個草莓大棚,我可以帶你進去隨便吃隨便摘……” “你先下來好不好?”安瀞說著說著聲音低沉了下來,嗓音沙啞,帶著哭腔。 “不要哭?!眳嚶犅短ь^望天,“安瀞,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吃草莓嗎?” 安瀞沒回答,眼框酸澀。 厙聽露也不在乎她是否接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以前真的很幸福,有愛我的父母,有乖巧的弟弟,學習排班級前十,是老師眼中的乖乖女?!?/br> “我想了想我這十幾年,吃不完的干凈包子會放在垃圾桶上邊留給拾荒者,喝過的礦泉水瓶會放在垃圾桶旁邊給掃大街的阿姨,有人摔倒也是義無反顧的去扶,垃圾從不亂扔,沒說過任何人的壞話,沒做過任何一件壞事。我盡可能地去幫助了每一個可能需要我?guī)椭娜?,可是為什么沒有人來幫幫我呢?” 笑容慘淡,眼里揉著細碎的淚光,她坐在風里,好像隨時都能被吹散。 “我爸爸出事前,曾指著我最愛的那家蛋糕店對我說,露露,等爸爸這趟回來給你買個蛋糕,好不好?” “我開心極了,自從有了弟弟后,爸爸更加地忙,能陪我的時間還要分一半給我弟。所以我特別期待他能回來陪我過生日,當時他指著那個櫥窗里一個手掌大的杯子蛋糕對我說,就這個草莓的吧,一定和我們露露一樣甜?!?/br> “他出事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催促他回來給我?guī)Р葺案?,可是他失約了?!?/br> “草莓是很甜,可是我不甜?!?/br> “現(xiàn)在我的家,沒有我的床,沒有我的空間,沒有我存在的意義,我覺得我的母親好像也并不需要我,我弟弟厙望甚至和同學一起罵我是克死他爸爸的壞蛋。” 厙聽露歪頭看她,勾起抹譏諷的笑意,“你說,我真的是壞蛋嗎?” 不等安瀞反駁,她又繼續(xù)說道:“我是個累贅,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安瀞大聲呵斥,“厙聽露!” 她渾身都在發(fā)抖,兩手握成拳頭緊緊掐著掌心,身后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都飛薇跟著幾個老師越過時深,看到厙聽露坐在圍墻上嚇得心臟都要飛出來了。 幾個老師細心勸導,又不敢上前激怒她,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失足摔下去。 都飛薇急忙跑到一旁撥通她母親秦又琴的電話,對方正在廠里打著零工,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她是不是還嫌家里不夠亂?要死讓她死好了。” 都飛薇那個急啊,好說歹說一頓教育,也不知道最終結果如何。 安瀞走上前兩步,趴在離她兩米遠的圍墻上,小心翼翼勸解道:“聽露,人這一生就是這樣,要翻過無數(shù)的山,跨過數(shù)不清的河流,沒有誰的人生會是一帆風順的。這段日子是會很苦,但只要熬過去,總能守得云開見月明?!?/br> 厙聽露輕輕笑了起來,面上還帶著淚痕,“翻不過去也淌不過去了,你剛聽到我母親的電話了嗎?我覺得我好像個傀儡,這條路無論我怎么走,始終都找不到出口。” “我以為我熬過了初中,就能擺脫噩夢??晌椰F(xiàn)在還要熬,也許熬過了高中,熬過了大學,熬過了實習,熬過了工作,隨著我的奔跑可能是能擺脫他們,可他們對我造成的傷害呢?” “熬不完的一生,就算熬過去了,最終的結果也只是死亡。我現(xiàn)在不過是讓這個結果,提早一點到來罷了?!?/br> 有消防車的聲音自樓底下響起,安瀞低頭望去,人群攢動,像擁擠在一塊的螞蟻,他們面上有的帶著戲弄,有的帶著好奇,唯獨沒有厙聽露渾身散發(fā)出來的那種低到塵埃里的悲傷。 安瀞深吸一口氣,慢慢爬上圍欄邊沿坐下,身后幾人大喊著她的名字。 她擺擺手,示意安靜。 穿著制服的警察也上了樓頂,面對兩個要跳樓的女生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誰見過勸人還把自己勸進去的? 厙聽露手指貼在圍欄邊沿,有些緊張,“安瀞,你別鬧了,快下去?!?/br> 安瀞張開雙手閉上眼睛感受著風從臉上拂過,她深吸著冰冷的空氣朝她淺笑,“不是說好了陪你經(jīng)歷嗎?你的過去我無法陪同,你的害怕和緊張,你的難過和不堪,你的被指責和被推上風口浪尖,我都無法陪同。只有現(xiàn)下的死亡,我能陪你。” 她低頭朝下望去,“你看看,下面的人好多啊,要不等那些叔叔疏散完人群后,我們再跳?不然砸到了人,你沒有辦法去天堂見你父親,那可怎么辦?” “安瀞!”厙聽露蹙眉怒視著她,心頭的憤懣被她的輕描淡寫給激發(fā),“你不要發(fā)瘋了,你父母還需要你,你不要陪我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義,什么是無意義?”安瀞反問,“你覺得跳下去就能解脫嗎?你被羞辱的過往就能因為你跳下去就不復存在了嗎?聽露,人要正視自己,死亡也許能解脫,可也會讓更多的人陷入痛苦之中?!?/br> “厙聽露!”安瀞話音剛落,身后傳來厲聲嘶吼,女人撒潑似地沖上前,被警察一把拽住,“讓我過去,我是她媽!” “厙聽露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我讓你不要上學,你非要上,你上學就上學,上到天臺來了是吧?你發(fā)瘋不在家發(fā)非要跑到學校來給我丟人現(xiàn)眼!就你這樣,你死了算了,你跳!你現(xiàn)在就跳!” “這位家長!”鉗制住秦又琴的警察一臉嚴肅,“孩子受到了傷害,你第一時間不安慰,還在這里指責,如果孩子真的跳了下去,你也脫不了干系?!?/br> 秦又琴被嚇住,哆哆嗦嗦道:“我只是嚇嚇她,我不是……” 她像是神經(jīng)錯亂般哭了起來,“我命怎么這么苦,孩子爸開個車也能被高速路上濺起的石子穿透心臟,你走了就走了,偏偏給我留下幾百萬的債,現(xiàn)下連你女兒也要走,走吧走吧!都走吧,我也跟著你們一起走好了!” 她說著就要往邊上的水泥墻撞去,被警察死死拉住。 厙聽露像是回過神來,往后望去,“你說爸是被石子穿透的心臟?不是我那通電話害的?” 秦又琴抽噎著看她,“媽平時是對你不太好,也說過你克死了孩他爸這種話,但媽是壓力過大,你怎么不知道理解下媽呢?你知不知道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有多苦多累,我一雙手恨不得變成八雙用,厙望又小,你又非要上學,我的工資壓根不夠養(yǎng)活咱娘仨。你到底要我怎么辦?我的男人已經(jīng)死了,我女兒也要尋死,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有警察趁厙聽露晃神間一把拽住她的衣領,她被拽倒在地上,所幸頭枕在他胳膊上沒什么大礙。 安瀞松了口氣,想起身翻下欄桿,卻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恐高,手心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雙腿也發(fā)軟無力。 正當她努力克服著心理障礙時,一雙手從后環(huán)住了她的腰腹,她小聲尖叫扭動了下身子,兩人重重朝地上摔去。 時深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抱著她腰部。 安瀞四仰八叉的,還有些發(fā)懵。一群人圍著被拽回去的厙聽露好聲勸導著,竟沒有人朝這邊看一眼。 時深松開手,悶聲笑了兩下,胸腔在她背部發(fā)顫,他的氣息透過發(fā)絲拂在她凍得通紅的耳廓,“還不起來?” 安瀞瞬間臉紅了幾分,手足無措地往旁邊拱著,半晌才坐起。時深撐起身子爬了起來,朝她伸手。 安瀞沒好意思去牽他的手,扶著墻壁站起身,余光瞄到他手背一點血色,頓時不顧剛剛那點靦腆一把拽起他的手心,腕部被圍欄邊沿劃出一道血痕,剛又在地上蹭了下,血水都滲進了袖口。 “受傷了?!?/br> 時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任憑她握著掌心,淺淺笑道:“沒事,小傷。” 安瀞抬眸看他,像是才反應過來松開他的手。見厙聽露和秦又琴已經(jīng)抱頭痛哭,想著她應該也不會再做些不好的事情,便指了指樓梯口道:“下去處理一下?” 時深眼神如同牛皮糖,緊緊黏在她的身上,磁性聲線讓人如沐春風,“好?!?/br> 兩人慢慢沿著樓梯一路向下,時深有一搭沒一搭地擦過她的肩膀,像是要把一生的擦肩而過在這一段路演完。 時深坐在她的位置上,看她從抽屜里摸出之前給厙聽露處理傷口的藥水,她掰斷支生理鹽水仔細清理著傷口,時不時吹兩下,像是想將粘黏在血rou上的沙子吹飛,又像是想緩解他的疼痛。 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眉目下青黑的痕跡在白皙的面頰上十分明顯,唇瓣嫣紅,紅暈不知道是羞的還是風吹的。 傷口有點長,安瀞橫著貼了兩個創(chuàng)口貼才勉強遮住,又不放心似地囑咐,“這兩天不要打球了?!?/br> 時深略帶寵溺地笑了兩聲,“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在天臺上攛掇出來的勇氣,她又補充道:“以后別亂脫衣服了?!?/br> 時深皺眉不解,“亂脫衣服?” 安瀞視線閃躲,甕聲甕氣道:“感冒?!?/br> 時深笑意加深,乖巧點頭,“好,聽你的。” 門口有同學回來,半堂課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熱鬧的樓底如同菜市場,現(xiàn)下隨著厙聽露被解救后漸漸散開。 時深先一步回了自己座位,伊子璇隨著人流沖進來,抓著安瀞的手就是一通埋怨,“你是不是瘋了?你爬到圍欄上是想干嘛?和厙聽露一起殉情?。空娌恢滥隳X子里在想什么,也不怕失手掉下來?!?/br> 安瀞被她訓到?jīng)]脾氣,忙討好道:“別氣了,晚上請你吃飯?!?/br> 伊子璇重重哼了一聲,坐在厙聽露的位置上,緩和了下情緒,“聽露和她mama回家了,老師讓她回家歇息,下個學期再來?!?/br> 安瀞皺眉,“那她學習怎么辦?” 伊子璇聳肩,“也沒幾天就期末考試了,礙不了多大事?!?/br> 她神神秘秘湊過來,“聽說校園網(wǎng)昨天凌晨有人發(fā)了校內(nèi)太妹的石錘視頻,就那個欺負厙聽露的習秀雅。好幾個剪輯在一起的視頻,還有被她欺負過的人站出來在帖子下面說她的種種惡行?,F(xiàn)在她已經(jīng)被校長叫去了辦公室,據(jù)說連父母都喊來了,大家都猜測她會被勸退?!?/br> “她現(xiàn)在比厙聽露還出名,外校的人都知道她這個人表面裝乖巧,暗地里心腸壞透了,以后這些黑料恐怕會伴隨她一生咯!” 安瀞長嘆,“這就叫惡人自有天收?!?/br> 伊子璇連忙接茬,“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兩人相視一笑,笑聲悅耳,感染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時深望著安瀞的側臉,嘴角揚起,面上青黑的黑眼圈顯得他的膚色更加冷白。 他低頭將手機里那些證據(jù)匿名發(fā)送進校長的郵箱,將習秀雅的罪行石錘到底。 習秀雅最終退了學,為了自己的面子,說自己是轉校,可她的那些霸凌視頻早已傳遍了整個S城,她不得不搬離這座城市,遠離自己曾經(jīng)帶給他人傷害,如今卻變成傷害自己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