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逼钤茘樏嫒萜届o，喉結(jié)卻緩緩一動，似乎只要開口談及此事，便有些不適之感，“金是財(cái)，人人都想要?！?/br>
    江眠月靜靜聽著他的聲音，心中有些不安。

    他為何……要與自己說這個(gè)。

    “這世上之人，各色都有?！逼钤茘樎曇羝D澀，“吞金死去之人，若無人相護(hù)，遇見貪婪之徒，會生何事？”

    江眠月想到一個(gè)可能，心中一咯噔。

    她幾乎不敢想那樣的場面，會是多么的血腥殘忍。

    祁云崢不會是……見過那樣的場面，才會厭惡金子？

    江眠月想到那個(gè)可能性，心中微微一刺。

    可是，他為何……要告訴自己。

    “考到文章中，你提及厭金之人?！逼钤茘樋粗难劬Γσ宦?，“當(dāng)時(shí)便想問你，這世間還有與我相似之人，倒是有趣?！?/br>
    “那人是誰？”他聲音溫和，開口問道。

    作者有話說：

    江眠月：鴻門宴。

    今天依舊單更，明天回去了，會盡量多更點(diǎn)！

    第一百章

    那人是誰？

    江眠月聽到這個(gè)突如其來的問題, 腦子嗡的一聲，思緒霎時(shí)間變得一片空白。

    那人是誰？那可不就是眼前人，祭酒大人您本人……江眠月心道。

    可這如何說？她不敢說，也不可能說。

    江眠月呆若木雞, 萬萬沒想到祁云崢會道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 頓時(shí)呼吸急促, 眼眸心虛的往旁邊一撇，口中緩緩道, “那人是……”

    祁云崢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眸中帶著笑意，像是在靜靜等著她的答案。

    在他的目光注視之下, 江眠月說到“那人是”三個(gè)字, 便卡住了, 后頭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那人是……

    那人是誰？

    江眠月在腦中搜尋，史書上是否有這樣的事例, 想來想去卻無奈的發(fā)現(xiàn)，除了他祁云崢之外, 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

    畢竟，這世上除了他, 誰會厭惡金子？

    好在這會兒，店小二敲了敲門, 江眠月立刻站起身手忙腳亂去開門, 轉(zhuǎn)移祁云崢的注意力。

    不管怎么樣，能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

    祁云崢看著她悄悄地緩了口氣，一臉劫難當(dāng)前恨不得跑路的模樣, 不由得垂眸隱藏著笑意。

    有這么難回答么？

    店小二先端上一盤開胃小菜, 笑著說后續(xù)的菜還要等會兒, 祁云崢緩緩點(diǎn)頭，店小二識相的快步離開，順便幫他們反手關(guān)上了門。

    江眠月重新坐會椅子上，呆呆的看了一會兒那小菜，腦子一熱，道，“祭酒大人，您嘗嘗這個(gè)?！?/br>
    她主動上前，幫他夾了一筷子小菜，放在碗碟之中，擺在他的面前。

    “便坐在此處吧?！逼钤茘樎曇魷\淡。

    江眠月剛想回去那偏遠(yuǎn)的位置，聽到祁云崢這樣說，腳步一滯，卻沒有其他理由拒絕。

    “……是。”

    她頓時(shí)覺得自己是給自己挖了個(gè)坑，還眼睛眨也不眨的跳了進(jìn)去。

    祁云崢看著江眠月在身旁坐下，略顯拘謹(jǐn)，也并不開口，目光閑散，仿佛剛剛那個(gè)問題便被她一略而過，不用再回答。

    他也不催促，提起一旁的紫砂壺，給她倒了杯茶。

    “這里的云頂茶還不錯(cuò)，嘗嘗。”

    “多謝祭酒大人。”江眠月趕緊謝道，然后笑著說，“祭酒大人對茶也有興趣？”

    “一般?！逼钤茘樀σ宦暎安⒉簧罹?，適口便是?！?/br>
    倒也是……江眠月想起他上輩子，似乎也并沒有對某些物品有太多的講究，好也罷，壞也罷，適用便是，并不追求奢華，但會在某些范圍內(nèi)尋求舒適。

    話題截止，江眠月?lián)乃賳柗讲诺膯栴}，便開始說起尹楚楚家的事。

    “大人，尹家的事，回去之后，我是不是可以告訴楚楚了？”

    “我來說?！逼钤茘樋戳怂谎?，“你做自己的事即可?！?/br>
    “是?！苯咴曼c(diǎn)了點(diǎn)頭。

    “此事還是要與皇上奏報(bào)，你回去之后，撰寫一份，我?guī)湍阈薷某式o圣上?！逼钤茘樀馈?/br>
    “啊……”江眠月有些遲疑，“不是答應(yīng)了尹大人，簽下字據(jù)便不上疏了？”

    祁云崢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敢保證那印書文不會倒打一耙？世事無常，對方也有些門路，不然不會一開始便對我等如此無禮，不要低估了任何一人?！?/br>
    江眠月心中一震，立刻開口道，“學(xué)生明白?！?/br>
    她有些心驚，祁云崢年輕，同齡的崔應(yīng)觀也年輕。

    崔應(yīng)觀比尋常男子已經(jīng)相對成熟許多，可比起祁云崢來，祁云崢卻已經(jīng)像是四五十歲的人似的，著實(shí)沉著，心思縝密，難怪能得皇上的賞識，早早看中他，讓他頂替首輔之位。

    要想事成，有時(shí)不全在大事，往往在于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細(xì)節(jié)。

    話音落，店小二走進(jìn)，將菜一一上齊。

    江眠月看著那精致的菜色，鼻尖早已聞著味兒，肚子里也開始咕咕叫起來。

    “用飯吧?！贝晷《吆螅钤茘樀?，“不必拘謹(jǐn)?！?/br>
    “是?！苯咴露似鹜肽闷鹂曜樱?guī)規(guī)矩矩的開始用飯，她見祁云崢便如尋常一般夾菜用飯，心中放松了些，也開始小口的吃菜。

    如今想來，她上輩子雖然時(shí)常與他一處，可一道用飯的時(shí)間卻極少，幾乎寥寥無幾，一開始他來的時(shí)間還長一些，后來越來越少，來去匆匆，面容也愈來愈陰沉，看起來著實(shí)可怖極了。

    目光的余光卻不受控制的飄向一旁的祁云崢。

    不像那些會饌堂的男監(jiān)生一般，風(fēng)卷殘?jiān)埔粋€(gè)個(gè)像餓死鬼似的，張口大嚼特嚼，滿嘴油光。

    祁云崢用飯時(shí)，傷手輕輕捧著碗，修長的手指拿著筷子，動作不急不緩，卻并不慢，動作利索漂亮，看起來十分舒適。

    便見他手指一動，一個(gè)圓不溜丟極容易溜走的糖醋rou丸被他輕輕一夾，居然乖乖聽話一般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耐Ａ粼谒目觊g。

    下一瞬，糖醋丸子冷不丁被放在了江眠月的小碗里。

    她一愣，抬頭看向祁云崢，見他面色自然，緩緩道，“多吃些rou，太瘦了。”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多謝祭酒大人?！?/br>
    那糖醋rou丸是甜口的，正合江眠月的口味，她咬了一小口，微微一愣，看向祁云崢，“好吃。”

    祁云崢帶著笑意看著她。

    見把他糊弄過去了，應(yīng)該不必再回答方才的問題，江眠月心中輕松了許多，食欲大開，一反常態(tài)的吃了不少，反而是祁云崢吃得不多，每個(gè)菜淺淺嘗了嘗便只靜靜喝茶，看著她吃。

    用完飯，江眠月精神放松，端起茶水，淺淺喝了一口。

    卻聽祁云崢說，“你還未說，那厭金之人是誰?！?/br>
    “噗……咳咳……”江眠月差點(diǎn)把自己嗆死，她放下茶杯，狼狽的四處找帕子，卻見祁云崢遞來一條，她也管不得那么多，用那帕子捂著口，拼命地咳嗽，差點(diǎn)喘不上氣。

    “慢點(diǎn)?！逼钤茘樢幻嬲f著，一面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

    她背脊瘦弱，卻又有些柔軟，手掌碰上之后，有些難以放下。

    江眠月便感覺到他灼熱的手掌隔著斕衫觸及自己的后背，緩緩起落，安撫之意，卻惹得她耳根一陣泛紅，仿佛一被他碰著，渾身便不由自主的發(fā)燙。

    再加上他那帕子上帶著淡淡的皂莢味，剩余的都是他那墨香之氣，著實(shí)令她神經(jīng)緊繃，無法呼吸。

    干咳了好一會兒，江眠月才緩過來，面容通紅，也不知是嗆住如此，還是其他什么原因?qū)е隆?/br>
    見她好轉(zhuǎn)了，祁云崢才放下手，袖中，他輕輕捏了捏手指尖……僅僅觸及后背，他便有些呼吸急促，她通紅的耳根便如燎原的火種一般，幾乎干枯已久的他燃燒殆盡。

    “那厭金之人……”江眠月終于艱難開口，“與祭酒大人不同，是位小人?！?/br>
    “……哦？”祁云崢瞇了瞇眼，輕輕笑道，“什么樣的小人？”

    江眠月好不容易想到這么個(gè)說得過去的答案，拼命跟祁云崢解釋，“學(xué)生愧疚，忘了那人物出自何處，便只記得那人剛愎自用，為人不檢，為了現(xiàn)實(shí)自己的清高與特殊，焚金，并埋金于土內(nèi)，以彰顯自己的高尚?！?/br>
    “事實(shí)上，誰人不知，金浴火不化，一旦化之，只會更加精純，何來焚金一說，不過是做樣子罷了?！苯咴驴戳松袂閺?fù)雜的祁云崢，立刻解釋道，“但是祭酒大人不同，您厭金……”

    江眠月想到方才他說的那些，忽然有些說不出口，她抬眸一看，見他神情平靜，心下微微一松。

    “您厭金，無人能置喙?！苯咴碌溃按藶槔硭鶓?yīng)當(dāng)?！?/br>
    祁云崢聞言，輕笑一聲，“怎么到我這兒便成了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江眠月說不出口，便只輕輕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不語。

    為何理所應(yīng)當(dāng)？因?yàn)槟墙?jīng)歷令她不忍言說，還是因?yàn)椤奶郏?/br>
    一言不發(fā)更甚千百句言語。

    祁云崢睫毛一顫，緩緩上前一步，幾乎想要直接將她略顯纖細(xì)的身軀直接摁在懷中，再也不放開。

    可最終，他的手還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走吧?！?/br>
    江眠月心中一顫，緩緩道，“是?！?/br>
    馬車滾滾向前，一路十分安靜，也許是心情放松的緣故，也許是昨夜沒有睡好的緣故，又或許是江眠月酒足飯飽便想休憩的緣故，上車以后，搖搖晃晃，江眠月只覺得困倦之意如海浪一般侵襲而來，她瞇著眼，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起架來。

    祁云崢淡淡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語。

    江眠月開始小雞啄米，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控制不住困意，尤為可愛。

    她有些迷糊，理智上，她知道此時(shí)絕不能睡，但是實(shí)際上，她的身體早就控制不住，半夢半醒已經(jīng)有一半沉入了夢境之中。

    車廂微微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