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的雙胞胎不多，這些雙胞胎要么在外形和聲音上有細微的不同，要么在性格上南轅北轍，像賀柏和賀桐這樣處處都完全一致的，她的確是第一次見。

    “從小到大，我跟他什么都一樣，走到哪里都要被說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說實話，這讓我非常厭惡?！?/br>
    賀桐語氣輕松，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

    “我明明只是在做自己，卻要被所有人說和另一個人一樣?！彼ゎ^看向郁理，“這種感覺你能想象嗎？”

    郁理實話實說：“我想象不出來。”

    “那就不要想象了，總之我很討厭這種感覺，從我記事起就開始討厭?！辟R桐說，“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的父母只生了我一個孩子，那么我的生活會不會快樂很多？”

    郁理：“原來你小時候就這么陰暗啊?！?/br>
    賀桐笑了一聲：“你覺得賀柏有沒有這么想過？”

    “應該想過?！庇衾硐肓讼?，“你都說了，他和你一模一樣?！?/br>
    “對，我們都很清楚這一點?！辟R桐直視著車窗外的道路，“直到異變的那一天，我和他才終于徹底區(qū)分。我們不再是對方的鏡像了，現在他有理由殺了我，我也有理由殺了他?！?/br>
    “我們都很期待殺死對方。”

    郁理點點頭，對他的心路歷程表示理解與支持。

    “既然你這么了解他，那你能不能分析一下，既然他已經來中心城了，為什么不把我們的真實身份告訴研究所？”

    賀桐愉快地笑了。

    “大概是因為他也不喜歡那個研究所吧?！?/br>
    因為不喜歡研究所，所以懶得將潛在危險告知他們。

    這倒的確是賀柏的行事風格。

    “不過應該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辟R桐繼續(xù)說道。

    郁理：“什么？”

    “這里是第一特遣隊的管轄區(qū)，他不想過早將我們的身份透露出去，從而讓第一特遣隊干預他的行動?！?/br>
    郁理若有所思：“這個理由好像也能成立……”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辟R桐瞥了郁理一眼，不緊不慢地頓了頓，“他想獨自活抓……”

    話音未落，無數子彈突然從天而降，如同暴風疾雨般鋪天蓋地地襲向他們！

    來了！

    郁理目光一凜，旋即放出觸手。

    十幾根漆黑粗壯的觸手從她腰后鉆爬而出，像涌動的潮水般瞬間塞滿了整個車廂，將她與賀桐以及車后座的外勤人員牢牢包裹。

    “噠噠噠……”

    隨著密集的喧囂聲響，大量子彈打在車殼上，將這輛經過鋼板加固的豪華轎車射成了篩子。

    短短幾秒，車窗上的玻璃盡數碎裂，堅實的車身遍布密密麻麻的彈孔，硝煙彌漫，遮擋了車內的人影。

    “啊啊啊?。　?/br>
    “是恐怖襲擊！巡警快來救人?。　?/br>
    本就不多的行人頓時尖叫著四處逃竄。好在中心城的巡邏人員遍布各地，在他們快速有序的引導下，路上的活人很快便跑光了，只留下堵得橫七豎八的車流。

    兩側大樓上的狙擊手沉聲詢問：“命中了嗎？”

    “煙霧太濃了，目前情況不明?！绷硪粋€舉著望遠鏡的武裝人員回道，“先匯報賀隊，大家不要掉以輕心……”

    話未說完，一根漆黑粗長的觸手突然沖破煙霧，伴隨著尖銳的呼嘯聲，直直地向他飛襲而來！

    “……不好！”

    武裝人員驚得瞳孔放大，整個人當場僵住，根本來不及反應。

    電光火石間，一道纖薄鋒利的刀光一閃而過。

    下一秒，一截觸手掉下來，正好落在武裝人員的面前。

    “都說了離遠一點。”身旁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湊得這么近，是上趕著送給她吃嗎？”

    是賀隊的聲音！

    武裝人員心下激動，立馬抬頭，然而只捕捉到一道轉瞬即逝的身影。

    賀柏已經利落地跳了下去。

    硝煙散去，現出車頂上的兩道身影。

    一個是身形纖細的黑發(fā)女性，一個是面孔清俊的爽朗青年。

    正是變回原貌的郁理和賀桐。

    黑色觸手在郁理身后緩緩翻涌，像蛇一樣懸空游動，與她清透纖弱的人類外形相互映襯，形成難以言喻的沖擊感。

    賀柏落在另一輛車頂上，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他慢慢站直身體，將長刀扛在肩上。

    “小郁理，好久不見?！?/br>
    他笑吟吟地看著郁理，語氣輕快而隨和，仿佛并非在討伐異常，而是在街頭偶遇許久未見的好友。

    郁理神色平靜：“也沒有很久吧？”

    “當然有?！辟R柏面露遺憾，“久到連你吃掉一號的消息，我都是在會議上才得知?！?/br>
    郁理：“那可不是我的錯?！?/br>
    “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辟R柏笑了笑，“只是感到很遺憾。”

    “遺憾什么？”郁理歪頭，“遺憾沒有趕在我吃掉一號之前殺了我嗎？”

    “不，”賀柏深深地注視她，“遺憾我沒有親眼目睹你變成‘章魚’的瞬間?！?/br>
    郁理能察覺到他在興奮。

    這家伙，已經在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廝殺了。

    郁理微微挑眉，正要開口，身旁的賀桐忽然扣住她的手。

    “你不用遺憾?！彼菩Ψ切Φ乜粗R柏，尾音略微上揚，與賀柏的語調相差無幾，“我已經幫你看過了?！?/br>
    賀柏微移視線，似乎現在才發(fā)現他。

    “看來你當晚也在現場？”

    賀桐勾起嘴角：“特等席。”

    郁理：“……”

    她不確定這兄弟倆是不是在互嗆，但她不得不承認，看著這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互相對望，的確是一種非常新奇且微妙的體驗。

    就像在照鏡子一樣，只不過這面鏡子里映不出她的身影。

    “不錯啊?！辟R柏笑了一聲，“難怪小郁理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原來是因為有你在?！?/br>
    “怎么？”賀桐譏誚地問，“你很嫉妒？”

    “我是欣慰。”賀柏用一種包容又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作為我的替代品，你總算發(fā)揮了一點作用?！?/br>
    郁理：“……”

    不愧是雙子，賀柏顯然很清楚賀桐的雷點。

    他話音剛落，賀桐的臉色瞬間陰冷下來。

    第167章

    賀桐神色陰寒, 腰后緩緩伸出青黑色的蜈蚣節(jié)肢。

    節(jié)肢在日光下張牙舞爪，尖端像鉤子一樣鋒利，像扒開血rou般蠕動著擴張、舒展。

    “你說, 誰是替代品？”他一字一句地問, 目光充滿嗜血的乖戾。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賀柏略微驚訝地眨了下眼，然后輕輕笑了, “這樣不行啊, 賀桐?！?/br>
    “你不能總是這么遲鈍。”

    他話音剛落，一條布滿尖銳節(jié)肢的蜈蚣狀長尾瞬間飛嘯著向他襲去！

    賀柏神色不變，手起刀落間, 鋒刃砍在堅硬的蜈蚣外殼上。冷光森然，刀刃和蜈蚣同時狠狠一震，發(fā)出令人心驚的錚鳴聲。

    那些看似脆弱的青黑色薄殼究竟有多堅硬，郁理已經領教過了。

    “連蜈蚣都砍不斷么?！辟R桐譏諷一笑，“看起來還是你更遲鈍一點?！?/br>
    賀柏毫不在意地收刀，指尖撫過刀身, 然后彈了下薄薄的刀刃，發(fā)出清脆的、如同嗡鳴般的短促聲響。

    “我真羨慕你?！彼f, “變成異常還能保持這份天真。”

    賀桐：“你嘴硬的樣子真是可憐?！?/br>
    賀柏又笑了。

    “隨你怎么想吧。畢竟是兄弟，我會盡量讓著你的?！?/br>
    “是嗎？”賀桐毫不掩飾自己的戾氣，“既然你這么大方，那現在就讓我穿透你的心臟, 怎么樣？”

    “這個可能不行……”賀柏露出為難的神情, “畢竟我今天的目標是小郁理, 在抓到她之前, 你還是不要礙事比較好。”

    賀桐冷笑：“不好意思，我這人就喜歡礙事?！?/br>
    說完, 更多蜈蚣狀長尾爭先恐后地從他腰后鉆出。

    這些青黑色的活物兩側布滿密集的尖銳節(jié)肢，它們氣勢洶洶，正要向賀柏發(fā)起進攻，幾根觸手突然纏上它們柔軟的、接近腰際的根部。

    賀桐微微一頓。

    這個部位沒有硬殼包裹，只有一寸不到的長度，被覆蓋在衣物之下，除了郁理，沒有第二個生物接觸過這里。

    “冷靜一點?！庇衾淼吐曁嵝?，“謹記我們今天的目的，不要做多余的事?！?/br>
    賀桐下意識側眸看她，站在對面的賀柏則微妙地瞇了瞇眼。

    他看起來像是被陽光刺了一下，但并沒有避開視線，而是更加專注地直視著對面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