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紅衣鬼王
“哐當(dāng)”——長劍落地。 見岳姚毫發(fā)無傷,鄔鐸瞬間丟了劍,一個箭步上來抱住她。力道之大,像是要將她整個揉進(jìn)身體里,成為他的一部分。 岳姚能夠清晰地聽到他強(qiáng)烈的心跳聲,仿佛他的那顆心臟就在自己耳邊 似的,就好像鼓錘一下又一下,強(qiáng)而有力地砸在鼓面上,耳邊盡是咚咚的聲音。 他的身體像是觸電一般微微顫抖,真是怕極了岳姚會出什么事。 岳姚腹誹鄔鐸真是個怪人,時而是真的在乎她,生怕她有什么危險,時而又對她惡語相向,簡直是恨之入骨一般,像是她殺了他親爹媽似的。 難不成鄔鐸就是古籍中記載的那種有雙重人格的人? 正這么想著,岳姚耳邊傳來另一道,屬于小少年的聲音:“你就是那老畜牲的一條狗,有什么資格管我!” 岳姚尋聲看去,只見那身著萬劍宗宗服的男人正被鞭子五花大綁地捆了個結(jié)實,小少年站在他的旁邊,一張小嘴不斷蹦出些傷人的話。 他把紅衣鬼王稱為“老畜牲”,把這男人稱為“畜生的走狗”。 分明是極具侮辱的詞匯,可落在那男人耳朵里,就像是不存在似的,他神情怔愣著,像個癡傻之人,儼然沒了方才那氣勢洶洶,身法精湛的模樣。 彼時岳姚還被鄔鐸抱在懷里,她著實想將那邊的情況看個明白,試圖去推開他,但鄔鐸身體里就跟灌了鐵似的,怎么也推不動。 他身上還有不少魔氣往外溢出,溫度就如同蒸騰的水霧一樣guntang,但比起剛才,已經(jīng)算是很淡的了。 “鄔鐸,趕緊松開,有要緊事……”岳姚道,想著他剛用了血祭,情緒定然更加不穩(wěn)定,于是改了口,溫聲安撫:“好了,我沒有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站在這里嗎?” “……嗯。” 有一聲從鼻腔悶哼出來的聲音傳入岳姚耳中。 鄔鐸享受著短暫的安寧,腦袋在岳姚的頸窩埋得更深,高挺的鼻尖不斷蹭在她雪白的脖頸,有縷縷海棠般的香氣撲鼻而來。 他聽著岳姚的話,又是緊緊摟住她。 她就在本座面前,她不會跑了。 鄔鐸情不自禁地用“嗯”聲回答岳姚的話,卻在話落的那一刻,渾身一僵。 理智驀然回籠,他毫不留情地推開了岳姚。 本座在干什么。 她分明是那樣一個騙子…… 岳姚被他猝不及防地推了一下,心里了然他重新回到了平常陰晴不定的狀態(tài),但念在他拼死保護(hù)自己的份上,岳姚也不跟他計較。 她走過去,來到小少年面前——小少年似乎是看不慣男人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yīng),生起氣來,但無奈鞭子綁在男人身上,他就赤手空拳地對著男人又踢又打。 小少年察覺到自頭頂上方傳下來的一道陰影,一抬頭就看到了岳姚那張漂亮的臉,心里的憤懣在此刻被春風(fēng)吹散,臉上又掛上那副天真無邪的笑容:“你來啦,別害怕,臭走狗已經(jīng)被我綁起來了,沒辦法打你?!?/br> 岳姚的手掌撫摸上小少年亂糟糟的頭頂,他是一只死過一次的鬼,連發(fā)頂都是涼的。她輕聲問道:“你為何要保護(hù)我?或者說,為何要對我這么好?” “因為!因為……”小少年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思考片刻,又道:“因為母親說過,對待女子要溫柔的,還有就是你穿白衣服好漂亮,就像母親一樣!” 岳姚一愣,他謹(jǐn)記生母的淳淳教誨,倒真不像是會拿著銀花鈴來人間作祟的孩子…… 只是他確實做了,雖說沒有人因此喪命,但對于凡人來說,被吸了陽氣自然是不好受的。 “你是鬼界什么人,竟然能拿到銀花鈴?” 鄔鐸出聲打斷了岳姚的思緒,也問出了 她最想問的問題。 小少年看著鄔鐸不善的眼神,還是有些害怕地往岳姚那里靠了靠,感受到岳姚的手撫摸著他頭發(fā)時的溫柔后,他又鼓足勇氣,道:“我、我是鬼太子!” 說罷,好像是要趕緊轉(zhuǎn)移鄔鐸注意力似的,他又指著地下的男人,道:“他是老畜牲不知道從哪來的一條聽話的狗,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你別看我了!有什么話你就問他好了!喂,醒醒,一會兒問你什么就答什么!” 他伸長小腿,一腳一腳踹在男人的身上,腳印如同雨點落下,男人原本無力耷拉著的頭也在此刻抬起,還是那副癡癡傻傻的樣子。 岳姚試探著問了一句:“你是,萬劍宗弟子嗎?” 聽到這三個字,男人那雙如黑洞一般的眼睛里迸發(fā)出一道光亮,喃喃重復(fù)了一遍,又瞬間暗淡下去,搖頭不言語。 倒是鬼太子十分感興趣地拉了拉岳姚的衣袂,問道:“萬劍宗是什么?” “沒什么,上修界的一個宗門罷了?!痹酪u頭,簡單地解釋。 “哦?!惫硖余街欤聪虻叵碌哪腥?,大聲地嘆了口氣道:“我剛當(dāng)上太子的時候,這個男人就被老畜牲弄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對老畜牲唯命是從的,其實也挺可憐的?!?/br> 鬼太子說,雖說此人修為高強(qiáng),但被困在鬼界這么多年,魂魄有損,即便是去投了胎,來世也一定是先天有疾。 岳姚心道,其實光憑男人這一身萬劍宗宗服就能斷定,他一定是萬劍宗中人,也不知他哪一點得罪了紅衣鬼王,要被折磨至此…… 鬼太子也觸及到岳姚眼里的憐憫,他一雙銅陵一樣的眼睛咕嚕轉(zhuǎn)了一圈,道:“要不我送他去輪回吧,反正老畜牲不在,這里我說了算?!?/br> 岳姚不知是該贊同還是持反對,鬼太子顯然也不在意她的想法,“噔噔噔”地跑到男人身前,揪著他的耳朵喊了好幾遍“別動”,最后手一伸,鞭子便自動從男人身上解下,飛回他的手中。 鄔鐸上前一步,站在岳姚身前,他雙手抱胸,很顯然他已然恢復(fù)往常,彼時正一臉玩味地看著鬼太子,調(diào)侃道:“或許今天滾去投胎的,不止一個?!?/br> 他的意思是,如果鬼太子真這么做了,只怕鬼王也會把他踹進(jìn)輪回投胎。 “應(yīng)當(dāng)……不會,他既然能做鬼界太子,定然是個鬼王有不得不留下他的原因。”岳姚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鄔鐸嗤笑一聲,道:“小孩子真麻煩。” 說的就像他不是從小孩子長到現(xiàn)在的一樣。 那邊的鬼太子顯然沒注意他倆在聊什么,自顧自地扯了扯鞭子,繞到男人背后,一鞭子無情落下,打在男人的后背,皮開rou綻。 “第一鞭,滌你三魂!” 男人悶哼出聲,而后口中驀然吐出一口濁氣,但脊背不彎,跪姿依舊挺拔。 “第二鞭,渡你六魄!” 又是一鞭子下去,男人劇烈地顫抖起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倒地不起,漆黑的眼眸一點點變白,幾乎奄奄一息。 “最后一鞭,送你入輪回!” 鬼太子激動地喊出來,單手握著鞭子高高舉起,這一鞭被灌入了法力,整個鞭子都變成了青綠色,像極了在燃燒中的鬼火! 即將落在男人背上時,鞭子上青綠色的法力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朱紅色的火焰,自鞭尾蔓延到整條鞭子,很快就把這條身為鬼太子專屬的靈器,燒成了一灰燼。 彼時,密不透光的祠堂內(nèi)刮來一道陰冷的風(fēng),吹得人寒毛倒豎,不寒而栗。 陰風(fēng)吹散了地上的灰燼,因為疼痛昏死過去的男人在此刻漸變漸淺,消失在眾人眼前。 四周寂靜,黑靴子的聲音自遠(yuǎn)處傳得極近。 一抹紅衣兀自來到眾人身后,隨之傳來一道冷如寒霜的聲音,又如同古鐘作響:“邀月真人,永夜魔尊,久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