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第289節(jié)
洞的后面是什么?是編排命運的人在竊笑?是擺布凡人的神在窺探? 梅希望眨眨眼, 止不住地發(fā)散思維。 深淵下面又是什么? 這個問題剛剛冒出來,他的心臟就尖銳地刺痛了一瞬。他跳下巨樹,捂著胸口, 一步一步走向深淵。 似乎感應(yīng)到他的靠近, 深淵里的黑色黏液忽然沸騰, 發(fā)出巨大的聲音。 梅希望被這喧囂嚇白了臉。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冥冥之中他覺得, 那下面有非常重要的東西,他必須拿回來。 終于走到深淵邊緣,梅希望匍匐在地上, 壁虎一般爬過去,偷偷摸摸地伸出腦袋,膽戰(zhàn)心驚地往下看。 黑色黏液掀起巨浪, 拍打巖壁,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一股黏液化為觸手, 猛地躥上來,直擊梅希望的面門。 梅希望還來不及思考, 背后已長出翅膀, 瞬息之間飛上高空。 黏液化為的觸手堪堪碰到他的腳尖, 然后便落回深淵。嘩啦啦的水聲似瀑布轟鳴。 天坑里巨浪翻滾, 漩渦急轉(zhuǎn), 霧氣騰騰。這狂暴的景象令梅希望心生恐懼。 他感覺得到,這漆黑黏液的最深處隱藏著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他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梅希望懸停在空中,思緒左右拉扯,整個人更加茫然。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飛離此處。 他在這座黑暗的森林里游蕩。每天都在思考同樣一個問題——我是誰?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一條蛇,然后就變作一條蛇,在草叢里游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一只鳥,然后就變作一只鳥,在天空中翱翔。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一條魚,然后就變作一條魚,在深水里潛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一只蟲子,然后就變作一只蟲,鉆進潮濕的泥土。 他每天都會變換好幾種形態(tài),玩耍,狩獵,發(fā)呆。 他害怕深淵,但每隔幾天,他就會不由自主地跑過去,冒著被黑色黏液殺死的危險,探出一個腦袋往里看。 黑色黏液永遠都在沸騰,咕嚕嚕的氣泡不停往外冒。 忽然有一天,梅希望看見黏液里有一個漩渦浮上來,慢慢往上飄。漩渦脫離深淵,一直飄上天空,飛向很遠的地方,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梅希望仰著脖子看了很久。他這才知道,原來天空中的漩渦都是在深淵里誕生的。 強烈的心悸感讓他飛快跑開,變成一只甲殼蟲鉆進土里。 又過了幾天,恐懼感漸漸消散。梅希望鉆出泥土,在草叢里潛行,想著抓幾條巨蟒打打牙祭。他發(fā)現(xiàn)天空中的漩渦變多了,這意味著黑色黏液的危險性也大大增強。 現(xiàn)在還能走到深淵邊緣看一看,日后恐怕連靠近都沒有可能了。 心臟又傳來一陣刺痛,梅希望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他爬啊爬,爬啊爬,終于爬到一片沙地前。沙地中間佇立著一棵通體漆黑的參天巨樹,扭曲彎折的枝干上長滿骷髏頭形狀的瘤疤。 梅希望變成的甲殼蟲緩緩爬上沙地,兩只復眼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他害怕這棵樹,但他總想爬上去玩耍一番。他喜歡變成毛絨絨的蛾子,在骷髏頭的眼眶里鉆進鉆出。 小小的甲殼蟲爬著爬著就變成一只飛蛾,兩條橢圓的觸須得意地晃來晃去。 但下一秒,這只飛蛾僵在沙地上,小小的復眼里有大大的震驚。 他看見那些骷髏頭形狀的瘤疤里竟然爬出許許多多的大飛蛾,蛾群不斷聚集抱團,使光禿禿的巨樹變作枝繁葉茂的模樣。 這棵樹竟然活了! 恐懼感忽然爆發(fā),梅希望翅膀一扇,飛快逃走。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敢靠近那棵樹,只能遠遠地望上一眼。 他想不明白,好好的一棵死樹怎么忽然就活了呢? 還有,我到底是誰? 梅希望每天都很茫然,干什么都提不起勁,只有捕獵和進食的時候會開心一點。 時間流逝,不知道過去多少個寂寥的日夜。 這天,梅希望變成一條巨蟒,懶懶地盤繞在一棵樹上。不遠處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他掀了掀眼皮,沒有轉(zhuǎn)頭去看。 咔咔咔……枯枝敗葉不斷被踩踏,發(fā)出輕微聲響。 聽見這越來越近的聲音,梅希望終于從茂密的葉片中探出一個腦袋,朝下看去。 一個女人背著登山包,握著一把槍,慢慢走向深淵所在的方位。她察覺到窺探的目光,猛地抬起頭。 梅希望與她大眼瞪小眼。 女人立刻舉槍射擊。 梅希望連忙躲到樹干后面,變成人形,憤憤不平地喊道:“我都沒偷襲你,你攻擊我干嘛?” “梅希望?”女人開口叫出一個奇怪的名字。 強烈的熟悉感讓梅希望放下戒備,從樹干后面探出腦袋,小聲問道,“梅希望是什么?” 心臟怦怦狂跳,緊張感來得洶涌又莫名。 在梅希望直勾勾的逼視下,女人語氣古怪地說道,“梅希望是你??!你怎么了?” 梅希望指著自己挺翹的鼻尖,“我是梅希望?” “是??!你失憶了嗎?”女人皺眉。 “我是梅希望?”梅希望神情恍惚地呢喃,熟悉感極為強烈,腦子里卻依舊是一片空白。糾纏了他無數(shù)個日夜的問題似乎終于得到答案,但答案卻不完全。 女人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憂心忡忡地問道,“你真的失憶了?” 梅希望眨了眨茫然的眼睛,問道,“我叫梅希望,然后呢?” 女人焦急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然后,這得問你!祁陽他們?nèi)チ四睦??你還記得嗎?” 梅希望跳下巨樹,走到女人身邊,歪著腦袋重復詢問,“我叫梅希望,然后呢?” 女人放下槍,閉了閉眼,強行壓住猛烈翻騰的焦躁感。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從一個失憶的人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除非幫他恢復記憶。 “你吃掉這只蟲子就能知道然后?!?/br> 女人把手伸到梅希望眼底,一只黑色螢火蟲爬行在她白皙的掌心上。 梅希望眨眨眼,滿臉嫌棄地搖頭:“我不要。” “快吃!吃了它你就能恢復記憶!”女人揪住梅希望的衣領(lǐng),把螢火蟲強行塞進他口中。 梅希望:“……”這個女人好粗魯! 下一秒,梅希望瞪大眼睛喊道,“陳佳佳?。俊?/br> 女人松了一口氣,頷首道:“是我?!?/br> 螢火蟲就是梅希望,螢火蟲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變成梅希望的記憶。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個畫面,唯獨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梅希望原地轉(zhuǎn)圈,茫然四顧,高聲呼喊,“臣晨!老大!邱諾!云子石!” 陳佳佳拉住他,語氣里滿是絕望,“別喊了!所有人都消失了!我從市區(qū)過來,那里已經(jīng)變成死城!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回到這里之后發(fā)生的一切?” “我……我不知道?!泵废Mt潤的臉龐慢慢變白。 “你的寶寶呢?”他忽然想到別的事。 陳佳佳苦笑道,“我把寶寶留在臣晨家里,他爺爺奶奶會幫我照顧。你們離開之后,我忽然感覺到自己被系統(tǒng)鎖定。系統(tǒng)召喚我,讓我回歸里世界,我的腦袋每天都在疼。我頂著壓力生下寶寶,但我感覺到系統(tǒng)開始掃描寶寶,強度一次比一次大。我真的害怕了?!?/br> 說到這里,陳佳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但她很快就壓下內(nèi)心的恐懼,滿懷感激地說道,“幸好寶寶一直被你的粉色軟膜包裹著,系統(tǒng)掃描不到。我害怕自己再待下去會連累寶寶,就回來了?!?/br> 陳佳佳紅著眼眶,語帶哽咽地說道,“祁陽他們?nèi)チ四膬??你真的一點都沒有印象了嗎?” 梅希望呆呆搖頭。 陳佳佳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她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br> 梅希望招招手,“我?guī)闳ノ壹?。?/br> 陳佳佳搖頭,“我不去市區(qū),我要去深淵。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深淵里?!?/br> 梅希望:“不去市區(qū),我在這邊有一個小山洞可以住。我們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深淵。那邊很危險?!?/br> 陳佳佳:“好吧?!?/br> 兩人來到一座山洞。密密麻麻的尸蟞在洞壁上爬行,嗅到梅希望的氣味又紛紛鉆進土里。 “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抓幾只巨蟒?”梅希望歪歪腦袋,關(guān)切地詢問。 “我?guī)Я耸澄?。”陳佳佳放下登山包?/br> “那我給你生火?” “好?!?/br> 一叢篝火在洞口生起,兩人坐在橘紅的火光里,眼中都是茫然和憂慮。 陳佳佳忽然拿出手機說道,“你想看看寶寶的照片嗎?” “我看看。”梅希望把腦袋湊過去,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劇烈地顫了顫。他連忙拿出自己的手機,快速瀏覽聊天記錄,圖片和視頻。 他發(fā)現(xiàn)了梅雨軒和云子石給自己留下的告別語。他找到了千面鬼和自己的通話錄屏。 答案就在錄屏里。 原來是這樣……大家全都走了…… 陳佳佳紅著眼眶看完錄屏。她在千面鬼拍攝的一道道背影里找到了祁陽。那人朝著半圓形的出口一步一步走去。 他遺忘了妻子,遺忘了兒子,遺忘了所有。他早已進入輪回。幾個月的錯過,或許是生生世世的永訣。 “祁陽,你怎么能丟下我和孩子……” 陳佳佳把畫面定格在祁陽遠去的背影上,哭得不能自已。 梅希望捂著絞痛的心臟,眼眶慢慢紅了。巨大的悔恨將他籠罩。他想不通,那時候的自己為什么不跟著跳下去。 “我要去下面。我要找到祁陽。”陳佳佳把手機還回去,站起身朝山洞外面走。 “你找不到他?!泵废M£惣鸭训氖?,說出殘忍的話,“深淵已經(jīng)被黑水填滿,你現(xiàn)在跳下去馬上就會被溶解。” 陳佳佳回頭說道,“那我就去別的副本世界找山洞,把黑水排干?!?/br> “絞rou機和科學家發(fā)動了幾百個高階任務(wù)者日夜不停地刷副本,經(jīng)歷數(shù)月時間才找出足夠多的山洞,把黑水排干。你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你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