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路過深淵，倒是不敢再叫，卻又奶又兇地低罵一句：“艸你大爺！”

    它像個小霸王，慢悠悠地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路過一個堆滿腐尸的土坑，看見一個亮亮的東西在里面反光，于是爬下去，途中摔了一跤，變回rou球的模樣。

    rou球順著坡度翻滾，剛好滾到那東西旁邊。

    方塊狀的一個硬物，薄薄的，很光滑，正面是黑色，背面是銀白色。

    粉色rou球用鉗子搗騰這個方塊，未曾察覺到自己的身體釋放出的生物電流正被這個東西源源不斷地吸收。

    黑色那一面忽然發(fā)出亮光，緊接著叮咚一聲響。

    粉色rou球嚇了一跳，鉗子一抖，方塊掉在地上。

    “歡迎使用無限輪回系統(tǒng)，您的智慧小助手將竭誠為您服務(wù)?！甭牪欢恼Z音在濃霧彌漫的森林里回蕩，帶著陰寒鬼氣。

    第18章

    “請您輸入姓名，激活系統(tǒng)?！?/br>
    “請您輸入代號，進(jìn)入任務(wù)領(lǐng)取頁面。”

    “請您錄入指紋、聲紋、虹膜和dna信息，綁定系統(tǒng)。”

    銀白方塊不斷發(fā)出冷冰冰的聲音，光芒閃爍。

    粉色rou球早已爬出土坑，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下方，眸子里充滿警惕。數(shù)分鐘后，冷冰冰的聲音消失了，小方塊還在發(fā)光，卻沒有動。

    粉色rou球生來就喜歡光，確定這東西沒有攻擊性，于是立刻滑下去，重新?lián)炱稹９庹赵谀樕?，點(diǎn)亮了它的眼眸。大鉗子不知道按在哪里，小方塊上忽然顯現(xiàn)出一張圓圓的臉。

    粉色rou球嚇了一跳，小小地驚呼一聲。

    小方塊上的圓臉睜大眼睛，張開嘴巴，細(xì)長分叉的舌頭半掛在外面，看上去很傻。

    “唧？”粉色rou球舉起另外一個鉗子，困惑地?fù)项^。

    它沒認(rèn)出這張圓臉，卻認(rèn)出了自己的舌頭。每隔幾分鐘就要把舌頭吐出來嗅聞各種氣味，它大眼珠一垂就能看見這玩意兒，自然熟悉得很。

    細(xì)舌顫了顫，小方塊里的舌頭也跟著顫。

    細(xì)舌舔了舔，小方塊里的舌頭也在舔。

    “唧唧！”粉色rou球發(fā)出興奮至極的低鳴。它已經(jīng)意識到，小方塊里的圓臉就是自己，自己長成這個樣子。

    很多孩童第一次領(lǐng)悟“自我”這個概念就是在照鏡子的時候。沒有“自我意識”的生物，哪怕照一萬次鏡子，依舊無法理解這種感受。

    欣喜，新奇，無限探究。粉色rou球舉起這個小方塊，從高處拍攝自己的全貌。

    一個圓滾滾的小rou球，嫩嫩的粉色，半透明的質(zhì)地，像一顆大號的露珠。眼睛又黑又亮，水汪汪的，長在腦袋中間。

    “唧唧！”粉色rou球持續(xù)不斷地鳴叫，聲音十分雀躍。

    它暫時還不知道“可愛”是什么概念，卻并不妨礙它產(chǎn)生自戀這種情緒。它舉起大鉗子，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臉蛋。

    小方塊里的圓臉也被摸了一下。

    “唧！”興奮的聲音拔得更高，喜悅的情緒飄蕩在風(fēng)里。

    粉色rou球連忙爬出土坑，找到一塊干凈的空地，把小方塊放下。小方塊一倒，里面的圓臉就消失了，畫面晃動，變成一片陰沉的天空。

    粉色rou球急地直叫，連忙把小方塊拿起來，大眼珠湊過去。

    圓臉再次出現(xiàn)。

    放倒或是挪開，自己的影像就會消失。粉色rou球立刻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找了一塊巖石，把小方塊擱在前面。

    這一次，它的影像十分清晰地出現(xiàn)在這個小小的方塊里。它退后，方塊里的粉色rou球便也退后。它叉腰、歪腦袋、扭屁股、吐舌頭……方塊里的粉色rou球一一照做。

    “唧！”興奮而又喜悅的聲音拖得長長的，驚飛幾只烏鴉。

    粉色rou球開心地轉(zhuǎn)圈，似乎想到什么，垂眸看向自己的兩個大鉗子，開始憋氣。粉色圓臉漲成深紅色，可見多么耗費(fèi)心神。

    漸漸的，兩個鉗子收縮成圓球，像哆啦a夢的手，又過了一會兒，圓球上冒出一根手指，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不知過了多久，粉色rou球的兩個大鉗子竟變成兩只小短手，十根指頭胖乎乎圓墩墩。

    這次變身沒有dna信息作為模板，全憑意念掌控，所以耗費(fèi)的能量特別巨大。粉色rou球累得直喘，卻沒有停歇，又變出兩條胖乎乎的小短腿。

    它試圖站起來，像奇怪的大蟲子那般在森林里狂奔。按照它的理解，這種體型是力量最強(qiáng)大，速度最敏捷的，超越了迄今為止它遇到過的所有蟲子。

    但遺憾的是，它的小短腿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個硬件，那就是骨頭。未曾得到人類的dna，它憑空變不出那種東西。

    沒有骨頭作為支撐，兩條小短腿根本站不起來。粉色rou球想要走到小方塊前，看看自己全新的形象，卻只能趴在地上，吭吭哧哧地刨。

    好在它的兩只小手很靈活，爬行的速度并不慢，只是模樣有些狼狽可笑。

    看見小方塊里的自己，再想想那個威風(fēng)八面的大蟲子，粉色rou球覺得很丟臉，小手握成拳頭，狠狠捶地。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失敗的變身。

    但粉色rou球從來不知道什么是放棄。它平復(fù)了一會兒便爬起來，岔開短腿坐在草坪上，用胖乎乎的小手搓自己的腦袋，每搓一次就有一根細(xì)細(xì)的頭發(fā)絲兒長出來。

    耐心細(xì)致地搓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粉色rou球光禿禿的腦袋上已覆蓋了一層粉紅軟毛，卷卷的，亂亂的，像個鳥窩。

    對著小方塊照了照，又用小手扒拉一下軟毛，粉色rou球發(fā)出滿意的低鳴。

    有了成功的經(jīng)驗(yàn)，它把小手探到兩腿之間，搓出一只小牛子。

    慕強(qiáng)是智慧生物的天性。在粉色rou球心里，這就是強(qiáng)者的模樣，每一個零部件都不能少。

    對著小方塊反復(fù)欣賞，大眼睛笑得彎起，粉色rou球又開始憋氣，臉色迅速漲紅。

    它的模仿還沒結(jié)束。

    須臾，它胖乎乎的身體從中間裂開，變成兩個，缺失的胳膊和腿也慢慢長出來，成為完整的個體。很明顯，這種分裂方式也是模仿的那個奇怪的大蟲子。

    它渴望變出一個分身為自己戰(zhàn)斗，像一架忠誠的僚機(jī)緊隨左右。

    小方塊里出現(xiàn)兩個粉色rou球，一樣的短胳膊短腿，一樣的圓胖。

    體積和重量各自減半之后，小短腿就能支撐起來。

    視野一分為二，感官裂成兩半，手腳多出四根，意識變得極為混亂。左邊那個rou球跨前兩步，試圖cao控右邊那個rou球跟緊自己。右邊那個rou球踉蹌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左邊的rou球連忙去扶對方，右邊的rou球握住左邊rou球的手站起來，在原地打轉(zhuǎn)。

    小方塊里，兩顆rou球一起旋轉(zhuǎn)、扭動、款擺，翩翩起舞。

    畫面很美。

    真實(shí)的情況是，兩個rou球不受控制地抱在一起，手腳纏繞，謾罵撕打，現(xiàn)場一片混亂。耐心徹底告罄，左邊的rou球氣急敗壞地張開嘴，把右邊的rou球吞掉。

    這是一次糟糕的體驗(yàn)。粉色rou球躺在地上，滿臉頹廢，大眼睛里沒有光。

    小方塊忠實(shí)地記錄著這一幕。

    不知過了多久，粉色rou球終于調(diào)整好心情，這才爬起來，變成一條圓胖的蛇，滑向小方塊。比起沒有骨頭的雙腿，以蛇類的形態(tài)走路顯然更方便。

    小蛇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身體兩側(cè)長出兩條藕節(jié)似的手臂，造型十分古怪。

    小手抓住方塊，高高舉起，手指頭不小心碰觸到屏幕上的某個鍵，攝像頭調(diào)轉(zhuǎn)方向，圓圓的臉和大大的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天空。

    天空中漩渦密布，像長滿霉斑的灰色墻紙。

    冷冰冰的聲音忽然響起：“檢測到可開啟的副本，請問是否進(jìn)入？”

    粉色rou球聽不懂這句話，依舊舉著方塊對準(zhǔn)天空，用另一個視角去看這個世界。

    三秒后，冷冰冰的聲音毫無起伏地說道：“選擇超時，智慧小助手將自動為您開啟副本?！?/br>
    粉色rou球舉著方塊左拍右拍，像個貪玩的孩童。除非發(fā)生致命的危險(xiǎn)，否則它絕不愿意放下自己唯一的玩具。

    三秒過后，方塊上出現(xiàn)一條上下滑動的橫杠。

    冷冰冰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請對準(zhǔn)副本進(jìn)行掃描?！?/br>
    粉色rou球顯然不會乖乖聽話。看見一群烏鴉飛過，它的手臂跟著這些小黑點(diǎn)慢慢移動。

    但是這并不能影響智慧小助手的工作。

    屏幕里顯現(xiàn)出一片天空，那些密密麻麻的漩渦之中，有一個被智慧小助手標(biāo)紅。當(dāng)鏡頭掠過這個標(biāo)紅的漩渦時，哪怕僅僅0.01秒，小助手也已精準(zhǔn)地將之拓印。

    被拓印下來的漩渦等比縮小，投影在粉色rou球面前，像一個憑空出現(xiàn)的黑洞。

    看著這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粉色rou球嚇得連連倒退。即便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它也能預(yù)感到危險(xiǎn)的臨近。一股寒意傳遍全身，令它輕顫。

    但副本已經(jīng)開啟，容不得任何人逃離。黑洞開始旋轉(zhuǎn)，產(chǎn)生巨大的吸力，將粉色rou球吞噬。

    經(jīng)歷過一陣劇烈的顛簸，粉色rou球從半空掉落，胖乎乎的身體在堅(jiān)硬石板上彈了彈，發(fā)出悶悶的響動。

    “誰？”一道凌厲的聲線從不遠(yuǎn)處傳來。

    粉色rou球聽不懂，卻也立刻警覺。它連忙爬起來，躲進(jìn)漆黑角落，屏住呼吸。

    偷偷往外窺視的時候它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捏著那個小方塊，屏幕已經(jīng)黑了，沒再發(fā)光。

    是這個東西把自己弄過來的？

    粉色rou球睜著大大的黑眼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表情驚愕。

    直到現(xiàn)在它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森林里。柔軟的草坪，長滿毒刺的灌木叢，聳立云霄的參天大樹，四處彌漫的濃霧，連同陰暗的天空和密布的漩渦，全都消失不見。

    這是一個處處鋪滿石板的房屋，穹頂足有十幾米高，由一根根巨大圓柱支撐，前方是一層接一層的臺階，臺階上有一扇虛掩的門，那道凌厲的聲音就是從門里傳來的。

    粉色rou球不知道什么是房屋，什么是門。它只知道，自己來到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這個地方像山洞一樣，是封閉的，看不見森林和天空。

    門縫里透出一些微光。生來就喜歡光的粉色rou球注視著那個明亮的地方，過了許久也沒看見別的蟲子靠近，便小心翼翼地爬過去。

    第19章

    臺階很高，一條圓胖的蛇艱難地爬行，時不時還要伸出手臂抓住石板的縫隙，把自己拖上去。

    一只手不太夠用，另一只手還得拿小方塊。這么好玩的東西，扔又舍不得扔……粉紅小蛇盤在中間的臺階上，捧著小方塊滿臉苦惱。

    它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釋放強(qiáng)烈的腦電波。

    感知到它的意念，小方塊的屏幕閃了閃，啟動了某種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