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116節(jié)
方子靜道:“你不看邸報的?三年任滿,都是卓異,已調(diào)回京了,如今仍在翰林院主持修書呢。” 正私下說著話,只聽到蘇槐咳嗽一聲:“皇上駕到?!?/br> 一時諸位隨駕臣子都按品級站好,只見謝翊換了一身杏黃龍袍出來,坐了下來,眾人都行了大禮,謝翊道:“平身吧,都賜座。許愛卿說說罷,這幾日的巡閱行程?!?/br> 許莼連忙出列躬身答話,徐徐將這半個月的巡閱行程大致說了。 謝翊聽原本午后是去巡閱陸軍營的,想了下道:“朕一路行來,舟車勞頓,陸軍營改明日吧,午時行宮賜宴,午后巡幸萬邦大學堂,晚上賜宴師生?!?/br> 許莼連忙躬身應了,心里卻知道謝翊到底還是顧惜自己,不愿騎馬,因此將行程改了。 謝翊卻又問道:“先將津海衛(wèi)這邊的情況奏來罷?!?/br> 許莼連忙收起那信馬由韁的思緒,將早已熟記在心的十三營的情況,各營兵士、兵備都一一簡要報了。 這次隨駕的諸位大臣都是重臣,看臨海侯站在殿中,風流蘊藉,舉止舒徐,聲音清朗,奏事簡明扼要樣樣了然于心,心里都暗自點頭,果然不愧是這幾年朝中聲名鵲起的青年能臣。 只是……皇上如今這用人似乎也看出些門道來,這些年撒去地方的青年才俊,如今漸漸都嶄露頭角,提拔上來,但看這滿殿文臣武將,多為皇上信任的,盡皆氣宇軒昂,豐標不凡,一派銳意進取的蓬勃氣象。 第187章 午憩 行宮春好, 花開鶯啼,處處新草綠,賜宴在水軒花園旁, 樓閣臺榭都已精心裝點過, 美不勝收。 賜宴時謝翊不過是略應景飲了兩杯便退了場。臣子們看到皇上走了全都松快起來, 都享受著難得的閑暇,翰林院的才子學士們已迫不及待地對著春日麗景聯(lián)起詩來。 方子靜一轉(zhuǎn)眼又不見了許莼, 知道必定又是爭分奪秒去伴君了,心里大大翻了個白眼。沒辦法也只能找了盛長天交代事情。 果然盛長天二話不說便應了,顯然也是知道自己表弟去哪里了??此煊置? 行事又有大將之風, 方子靜心中欣賞, 又教導了一回盛長天今日這護兵安排哪里不妥, 明日應該如何如何安排。 盛長天倒不知道被糟心的表弟一襯托,一貫在祖父眼里最不成器的他如今也入了方子靜的眼,倒是認認真真恭聽了教誨, 這讓方子靜十分滿意,又教導了幾句,才感慨道:“你可比許莼那小子乖巧多了。許莼就是不聽話, 遲早有一天要闖禍?!?/br> 盛長天:“……”他表弟在武英公跟前唯唯諾諾嘴巴蜜一般的甜,哪里有不聽話了?武英公這是怎么了又嫌棄上了? 卻見一旁有人笑道:“有方大統(tǒng)領這樣的出類拔萃的胞弟, 一般人哪里入得了公爺?shù)难勰???/br> 方子靜轉(zhuǎn)眼一看,是位翰林院學士, 生得面如冠玉, 簪著花, 也不識得什么人, 白眼一翻, 轉(zhuǎn)身走了。 那俊逸學士沒想到方子靜是這樣全然不給人面子的,有些尷尬笑了笑,看一旁盛長天笑道:“看來武英公倒忙,這位小將軍得武英公青眼教導,想來也是佼佼英杰了,在下鮑思進,翰林院侍詔,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盛長天回禮道:“見過鮑學士,在下盛長天,忝居津海衛(wèi)水師營都統(tǒng)?!?/br> 鮑思進怔了怔問道:“戶部有位郎中叫盛長云的……” 盛長天道:“正是在下胞兄?!?/br> 鮑思進連忙笑道:“失敬失敬,久仰久仰?!?/br> 盛長天看他笑容就知道明顯是敷衍,心道果然還是武英公敏銳,直接轉(zhuǎn)身就走懶得應酬,果然不值得應酬,客氣了幾句便道:“下官那邊還有公務,先告退了?!?/br> 兩邊作揖退了,那鮑思進看著盛長天走了,這才轉(zhuǎn)身回了閱芳亭里,他們翰林院這次隨駕來的學士群里,都在閱芳亭里吟詩寫字,看到他回來,都笑道:“遠遠看到你去招惹武英公,果然碰了一鼻子灰吧?武英公歷來不與人結交的,更何況你是文臣?!?/br> 鮑思進掩飾尷尬道:“我是路過,看到他正在教導一位年輕將軍,順嘴搭了句話罷了。” 莊之湛道:“那必定是護駕的武官,武英公掌軍多年,位高權重,其弟又是御前禁軍大統(tǒng)領,這里的武將哪一個在他跟前不得恭恭敬敬聽訓,今天我看到臨海侯在他跟前也是執(zhí)禮甚恭的?!?/br> 鮑思進道:“莊狀元說得對的。那是水師營都統(tǒng)盛長天,與戶部那位郎中盛長云正是兄弟,都是臨海侯的裙帶關系進來的罷了。難怪武英公對著他罵臨海侯,他一句不敢爭辯?!?/br> 在亭臺一側(cè)對弈的賀知秋和范牧村都抬了頭來看向他,范牧村問:“武英公罵臨海侯?” 鮑思進看范牧村一貫冰冷不太理人的,如今居然問他,有些受寵若驚道:“沒聽真,過去只聽到武英公帶著怒氣直呼臨海侯名諱,說他不聽話,遲早有一天要闖出天大的禍來。想來是臨海侯有什么事逆了武英公的意,那盛長天唯唯諾諾,并不敢說什么?!?/br> 賀知秋忍不住笑了聲,鮑思進聽出這笑聲里有些譏誚來,有些尷尬,問道:“賀少卿可有指教?” 賀知秋也并不給他難堪,自笑道:“臨海侯確實有些倔強桀驁的,不然也做不下津海衛(wèi)這偌大一片基業(yè)。當初他要發(fā)行債券,內(nèi)閣盡數(shù)反對,朝廷明確說了他自己便宜行事,自負其責。他當真一分銀子沒要朝廷的,自己白手起家的。如今連陛下都要帶著咱們過來看看,想來是要在推行到各州府了?!?/br> 莊之湛微微抬眼看賀知秋笑道:“賀大人一貫是體察上意的,只是這津海衛(wèi)的種種舉措,平日聽朝廷諸位重臣討論起來,都說是有些過于激進了,風險太大,民心不穩(wěn)。為何賀大人如此篤定陛下這是要在各州府推廣了?” 賀知秋看了眼一旁一直默默的范牧村,笑道:“列位學士看一看這次隨駕的官員,除了六部平日陛下信重的重臣以外,翰林院幾乎全部在職的青年學士都點了來,另外就是如趙毓等平日以能臣著稱的,陛下的用心,你還未能體會嗎?” 莊之湛深思不語,其他青年學士也都若有所思,一位笑道:“我一直聽說陛下好用青年官員,又重儀表,出外巡幸。扈駕臣僚挑了我們這些人,一則我等正當壯年,更能耐舟車些,又可伴君吟詩巡閱,地方官員看來也是京官的體面。如今看賀大人這般說,陛下竟是另有深意,對我們這些青年官員寄予厚望了?” 賀知秋道:“陛下不是好用青年官員,他好用的是不拘于成法的能臣,勤忠之臣。只是恰好這些臣子,多為青年官員罷了。列位青年便得高中進士,自然看法不拘一格。臨海侯手段是激進了些,但陛下看重的是他敢為人先之銳意,以及一心為君為國不計私利的忠誠。” 莊之湛笑了聲:“賀大人看來對臨海侯評價甚高——只是臨海侯一擲千金,豪闊之名京城傳揚。臨海侯這邊預備下的接駕儀仗,皇上還沒下船就命人傳令撤了,恐怕也并不喜其太過張揚吧?!?/br> “陛下素日秉節(jié)持重,雖喜用能臣,但又時時諭下慎始敬終,并不喜冒進貪功、奢靡鋪張之臣,時常當朝叱退輕浮大臣。便如賀大人,不也是敏于事慎于言,朝乾夕惕的嗎?” 賀知秋慢慢搖著扇子笑道:“莊大人,是你問我的意見,我也就猜猜罷了,至于是不是,安敢妄測上意呢?不過各抒己見罷了?!?/br> 有人道:“敢為人先是有了,為君為國不計私利就有些商榷了。聽說他借著津海衛(wèi)這港口,賺了許多。他外祖家盛家海商,靠著他大發(fā)特發(fā),三個兒子都是裙帶關系上來的。” 范牧村忽然正色厲聲道:“列位慎言,那都是有確實戰(zhàn)功的。吏部兵部議的功,朝廷下的封賞。陛下圣明,一貫賞罰有道,何曾以天子喜怒任命官員?再則去歲,有御史參臨海侯貪贓不法。李梅崖大人親自來查了一回,李大人素日剛直暴烈,討惡如霆擊,細細查過,最后不都證明了臨海侯清白正直,一毫未貪?若真查出不法事,李大人豈會同流合污。切莫再背后論人是非,褒貶有功之臣,此大不慎也!” 一時眾人都沉默了。 賀知秋卻起身笑著和范牧村道:“這里待久了,十分困倦,不若咱們出外走走散散心去?!?/br> 兩人相攜果然肩并肩走了出去。 幾個青年翰林看著他們走遠了,前邊失言被批評的那位才道:“說得這么大義凜然,那李梅崖與臨海侯有仇是沒錯,但他只是御史,又不精于經(jīng)濟之道,這賬面上未必能算得過那精于商賈之道的臨海侯?;蚩直黄鄄m了也未可知,這朝野私下議論的都不少,如何偏只揪著我們一言半語的不放呢?!?/br> 有位老成些的翰林學士笑道:“我倒是聽說過小道消息,昔日賀少卿家貧,中進士前曾受過臨海侯資助的,他本人也并不如何避諱這一段往事的?!?/br> “果真如此?”眾人紛紛議論:“那就難怪了,原來是有恩義在,倒也不好讓人說他忘恩負義的,那如何立身朝中呢?!?/br> “那范大人一貫少言寡語,如何也替臨海侯說話?” 莊之湛笑著道:“是你失言在先,說什么裙帶關系。你們倒忘了,范家乃是太后娘家,雖說如今沒落了,想來陛下還是念著這情分,重用著范大人的,不僅封了探花,放出京去鋪墊幾年,履歷好看了,又提拔回來了。你還偏只撿著裙帶關系說,這豈不是當著禿子罵和尚嗎?” 一時眾人恍然大悟,全都捂著嘴笑起來。 又有人道:“但賀少卿雖為少卿,大理寺卿病重許久了,大理寺都是他主理,他平日就善體上意的,所說也是有些道理的?!?/br> 莊之湛道:“津海衛(wèi)究竟事業(yè)如何,下午看看學堂也就知道了。聞說因著不是科舉正途,招不到什么正經(jīng)秀才,學生多是軍戶、百工匠戶之子,得從識字教起,因此學問上竟考不過女學生。但貴在人多,用得上,也算教化民眾一樁美德了?!?/br> 有人搖頭道:“都已缺學生缺到連女學生都招了,便是有用,也是有限。反倒是白白背了那擾亂乾坤,有傷風化的罪名,何苦?陛下若是真要推行到各州府,各州府可沒有臨海侯的威名,誰能扛得?。俊?/br> 莊之湛道:“賀大人也說了,陛下看重的忠勇勤勉,敢為天下先,就憑這敢招女學生的驚世駭俗之舉,咱們確實比不上了?!?/br> 一時眾人又都笑了起來,紛紛道:“莊狀元說得極是了。”“確實不敢攖其鋒。”“這就讓他在先吧,我們哪有這膽氣扛得起?” “陛下今日宴席上也沒吃幾樣,顯然也是覺得這宴席太過鋪張靡費了吧,這接駕,上這許多南邊貴重的菜肴,我今日看熊掌、鮑魚、海膽、海參等山珍海味都不少,是真豪闊啊,有些菜我竟不認得。” “說起來當日李梅崖與臨海侯結仇,聽說不就是李梅崖當面叱責臨海侯宴席太過奢侈,這才結下仇來嗎?” “果然如此?” “聽說是大白天的賞畫,還嫌不夠明亮,點了蠟燭吧?!?/br> 一時眾人議論紛紛。 然而外邊的攪擾,終究傳不到里頭行宮內(nèi)殿里。內(nèi)殿的禁衛(wèi)、內(nèi)侍宮人盡皆屏聲靜氣,安謐之極。 風動簾幔,春色草光透入青碧色的窗紗內(nèi)。 許莼趴在榻上,身上僅著紗褲,背上剛剛擦了活血的玫瑰精油,暖洋洋透入四肢百骸,他眼皮都睜不開,手指微微動了動本來想將近在咫尺的毯子拉過來蓋上,卻最后還是抵擋不過排山倒海的睡意,先沉入了甜美睡夢中。 謝翊在一旁金盆里就著胰子洗干凈手里沾著的玫瑰精油,拿了巾子擦手,見許莼沒說話了,轉(zhuǎn)頭果然看到他睡著了。薄如蟬翼的紗衣在明媚春光下反射出珍珠一般的光澤,剛擦了油的肌膚籠在絲光里,如珠玉一般泛著微光,透著絲滑和誘惑。 年輕的身體是這般美好,就只這么欣賞著實在有負春光,謝翊想起昨夜并未全能盡歡,有些微微意動,但下午還要巡幸學堂,他還是伸手將那薄紗被拉過來蓋在許莼腰背間。 看這家伙昨夜逞強,早晨騎馬的時候腰都直不起來,宴席的時候看他喝了點羊湯就開始坐在那里目光渙散眼皮都睜不開,沈夢禎不知趣還念念叨叨和他說話,就看他有一句沒一句顯然神游天外,時不時揉眼睛,顯然是困乏極了。 他干脆便退了席,命了人去叫了許莼過來,只說是替他擦點油舒緩下腰腿酸痛。果然之前還嘰嘰咕咕和他說閑話,說盛長天還等著賀蘭小姐,朝廷合該派軍護送貨物,說方子靜對方子興還如同管小孩一般,真是長兄如父。問范牧村怎么回京了……絮絮叨叨了一會兒就聲音越來越小,果然一不說話,立刻便睡沉了。 謝翊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青年過分紅潤的唇,又怕吵醒他,且坐在這里看久了,恐怕君子也做不成了。他便起身命內(nèi)侍都拉上帷帳,遮住了外邊過于明亮的春光,自己起身出外來。 蘇槐已連忙送上了湯羹:“這是臨海侯特意命小廚房為皇上燉的魚湯,比外邊宴席上的仔細多了,您午后還要去學堂巡幸,不如也喝一點歇一會兒吧?” 謝翊道:“不必。帶了他的衣裳來沒?一會兒給他換一身吧,適才都沾了玫瑰油,污臟油膩的,他那脾氣定然是不肯再穿了。若是沒帶,穿朕的也行?!?/br> 蘇槐連忙笑道:“怎敢不帶?陛下前些日子新讓裁的春衣,全是江南貢上來最好的料子,還有些西洋料,挑了又挑裁好的,連鞋襪冠帶,戴著的金玉香包,都給一起帶來了,小的這就讓人安排去。就只一條,今日看著侯爺好像又長高了些呢,幸而老奴有讓他們稍微留些余地。” 謝翊微微點頭,帶了點驕傲,顯然也滿意蘇槐安排:“不必吵他,讓他好生睡一睡,昨夜幾乎就沒沾眼,看他乏得很?!?/br> 蘇槐小聲勸他:“陛下也歇一歇吧。” 謝翊慢慢喝了點魚湯:“無妨,之前在船上無聊,睡過了。不似他又是籌備接駕的事,又籌謀那些洋人通商口岸的事,勞心勞力的,還非要夤夜奔來,看他明顯乏得很。之前也聽冬海說,他不怎么按時吃睡的,這上頭沒人管束著他不行,偏只就無法無天的,沒人管得了他。” 蘇槐悄悄笑道:“這次巡閱后,功績卓著,總該提一提了,侯爺還是在京里,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才乖巧呢?!?/br> 謝翊微微一笑:“也就嘴甜,哄得人舍不得嚴管他罷了?!?/br> 第188章 巡幸 未時二刻, 圣駕才起駕往萬邦大學堂巡閱。 睡飽了的許莼面色紅潤,眉目飛揚騎著馬到了行宮大門前,與大臣們會合候駕, 等著龍輦到了隨行。他換了一身艷紅的武官服, 彩繡著獅子踏云一品紋樣, 金冠玉帶,腰間佩玉, 足踏獅子繡粉底皂靴,淺金色陽光一打煥然如綺霞,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太學、國子監(jiān)這邊的監(jiān)生不少認識許莼的, 都紛紛攀談。 謝驪站在一側(cè)招手叫他過去了問他:“侯爺, 今年四海債券有打算增發(fā)嗎?” 許莼搖頭:“沒, 等海外這一批的貨回來,看看上半年的利潤如何,再做打算, 隨意超發(fā)怕惹麻煩?!?/br> 謝驪卻搖頭:“去年分紅許多人看著眼熱,又有好些人找我說了,想要買。連恭仁王現(xiàn)讓人送了五萬兩銀子過來在我府上, 讓我無論如何替他辦成了。現(xiàn)在市面上哪有那么穩(wěn)的收息?你說我怎么辦,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燒呢?!彼焐先绱苏f, 面上卻頗有些得意,顯然作為眾人眼里能夠說動臨海侯拿下股權的代理人, 他是十分沾沾自喜的。 許莼笑起來:“恭仁王是哪位老王爺?平日似乎沒怎么見, 聽起來是郡王?” 謝驪道:“嗯, 二字的都是旁系的郡王。宗室自從老安王、順王那邊接連沒了, 都特別謹慎。如今也是看你這確實分紅太好了, 如今皇上又來巡閱津海衛(wèi),眼見著以后肯定更難買了,這才忍不住。你多少考慮考慮吧。恭仁王封地原本在蜀地,一直是有錢的,歷來安分不惹事,因此不怎么顯著。陛下見了他也要叫聲王叔的。不止這一位,好幾位老王爺都特意讓人找我來打探消息了,定然都是囊中有大把錢的?!?/br> 許莼心道原來這些宗室一個個悶聲發(fā)大財這么肥,九哥卻窮得要死,難怪要削藩,且看我怎么把這些放在倉庫里霉爛的錢給套出來給九哥修工廠建學校。 他悄悄靠近謝驪神秘兮兮道:“四海債券這邊確實戶部管得死,不好再增發(fā)了。但是我這里卻另外有一樁生意,還未確實,但已有七八分準了,明兒皇上跟前討個準話,就能做起來,我也正愁沒資金呢?!?/br> 謝驪兩眼一亮:“什么生意?怎不早說?我的錢都砸四海錢莊里了?!币贿呅睦镆驯P算著去哪里再弄點錢來。 許莼道:“國子監(jiān)有意要在京師修一所新式學堂,也是沒錢,打算效仿萬邦學堂,也發(fā)行債券。” 謝驪一聽卻有些氣餒:“學堂?學堂能回本嗎?” 許莼笑了下:“一會兒你去了萬邦學堂看看就知道了。”他這已是很收斂著了,學堂才賺錢呢。當然這話不能對外說,會有人誤會造謠說他用學堂牟利。學堂是教書育人的,怎么能賺錢呢? 兩人說著閑話,但許莼畢竟太過招眼,與謝驪兩人十分親密的樣子,少不得又落在有心人眼里。 翰林院那群青年學士看了看見范牧村這次已不與他們一起,而是去和賀知秋一起在說話,便也不再顧忌,私下悄悄笑著忍不住又議論起來:“果然是世家習氣,這才吃個飯,又換了身衣裳,夠講究的?!?/br> “都是貢緞的料子呢,誰看了不說氣派。” “他穿這樣張揚站在宗室旁邊,那些宗室都不如他穿著鮮亮奢華,他也不怕扎人眼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