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慎道：“臣令工部商太常寺修繕？”

    謝翊道：“齋宮不大，用不了多少銀子，關(guān)鍵是須得誠，簡束身心，不可懈慢?！?/br>
    歐陽慎覺得皇上的心思越發(fā)難猜了：“臣命工部安排誠敬官員主持修建？”

    謝翊道：“朝中人手太少，命吏部在勛貴中挑一挑，擇些人選來。”

    歐陽慎試探道：“祭祀亦為宗廟大事，或從宗室子中挑幾個可堪用的？”

    謝翊搖頭：“宗室子還得好生讀書，須挑選那些承爵后尚未當(dāng)差，壯年卻不能為國分憂，白白享用國祿的勛貴?！?/br>
    歐陽慎又聽到了皇帝這熟悉的論調(diào)，大為頭痛，要知道皇上歷年來都如此，日日嫌棄食君之祿的勛貴官員太多，須得裁撤刪減，最是看不得人閑著白吃飯的，只得應(yīng)道：“是?！?/br>
    好容易議事議程結(jié)束，歐陽慎走出來時，已覺得疲憊不堪，每天面君，都覺得帝心深不可測，一眼看到蘇槐正站在廊下伺候，心中一動，連忙上前塞了銀子給蘇槐笑道：“蘇公公，陛下讓尋主持修齋宮的勛貴，不知公公可有見教？”

    蘇槐笑道：“相爺客氣了，前些日子我看順親王世子陪侍皇上下棋，皇上心甚悅，說笑間翡世子說似乎是靖國公府上兩位公子，一位剛剛會試考中，預(yù)備殿試，一位入了太學(xué)，極聰明好學(xué)。有子如此，想必靖國公本人也是個勤勉能干的，聞?wù)f似乎身上并無差使。”

    歐陽慎忙笑道：“有勞公公指點(diǎn)?！?/br>
    卻見一個小內(nèi)侍跑著來：“蘇爺爺，御醫(yī)高供奉到了?！?/br>
    蘇槐忙笑著對歐陽慎鞠躬，親自迎了出去。

    歐陽慎想著聞?wù)f過年的時候陛下病了一場，也不知如何了，心下微微憂慮，也只能退了出去?；亓斯傺茫瑓s先找了屬官來問這靖國公許安林如何，得到的結(jié)論卻很意外：“貪歡好色，驕奢yin逸，學(xué)問荒疏，十分不堪？”

    屬官笑道：“是，不知大人如何想到要用他？此人乃是先靖國公的胞弟，靖國公因故忽然沒了，這才讓他承了爵，又娶了個商戶人家的女兒做妻子，聽說一直吃軟飯來著，倒是花錢如流水。”

    歐陽慎卻忽然想起來了：“等等，前陣子禮部給了靖國公府夫人一個誥命吧？”

    屬官道：“是有這事，聞?wù)f是靖國公府那夫人的嫡子給工部捐了十萬兩銀子，朝廷才嘉賞的。”

    歐陽慎沉思了一會兒：“靖國公兩個兒子？聽說是一個會試中了，一個入了太學(xué)?！?/br>
    屬官道：“應(yīng)該是三個，小的尚未長成，長子二十歲，今年會試五十三名，次子蔭了監(jiān)生，前些日子入了太學(xué)。”

    歐陽慎道：“如何是次子蔭監(jiān)？”

    屬官道：“次子才是嫡子，長子卻是庶子。”

    歐陽慎道：“庶子科舉出身，年輕有才，嫡子又在太學(xué)學(xué)識優(yōu)秀，如此說來，這位靖國公夫人，果然賢德，教子有方，當(dāng)?shù)闷鹨黄氛a命?！?/br>
    屬官倒不好再說聽說那嫡子也和乃父一般聲名狼藉，入了太學(xué)恐怕是走了什么狗屎運(yùn)，但除了捐款為母砸誥命一事，倒也無什么劣跡。只一笑：“但靖國公本人只能說是少有的福氣之人了，如今連相爺也打聽他，是有什么好差使呢？只恐這人荒疏放縱，倒誤了差使了。小的倒覺得不若推薦幾個宗室子，他們也感激相爺?！?/br>
    歐陽慎呵呵一笑：“你還年輕可不知道，這福氣運(yùn)氣，可比才學(xué)勤勉不知要重要多少呢。靖國公這福氣，顯然是妻賢子孝啊。”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心知這恐怕卻是皇上想要用靖國公的兒子了，又嫌這靖國公太不成樣子，怕壞事了。

    他慢悠悠道：“就北郊齋宮，年久失修了，我看就讓靖國公領(lǐng)了這差使吧，擬個折子來。”

    皇上都說了，齋宮事關(guān)宗廟祭天大事，須得誠敬謹(jǐn)慎之人主持修繕，那自然是要住到北郊去，督促主持，一入齋宮，那就得禁絕酒色，清心寡欲，靜心齋戒，不食葷辛。至于修繕嘛，也不太急，慢慢修著去，國庫緊張，土木石材這就未必一時能到位，勞役如今都要緊著修城墻，那齋宮修個三年五年也很正常嘛。

    文心殿。

    蘇槐帶著御醫(yī)進(jìn)來為謝翊把脈了半日，御醫(yī)擦了擦汗低聲道：“陛下飲食如何？夜間睡眠如何？”

    謝翊道：“今日略進(jìn)了些rou食，胃口一般，口舌苦澀，夜間還是有些神氣不安，魂夢紛亂，神若遠(yuǎn)離。仍是畏寒多汗，四肢冰冷，十分困乏疲憊?！?/br>
    御醫(yī)低頭道：“陛下這是心血過虧，勞乏過甚，肝氣不舒，肝血難繼?？质谴饲安「闯?，還需慢慢調(diào)養(yǎng)，放寬心懷，不過今日看脈象，陛下心情舒暢，似乎好了許多，繼續(xù)如此徐徐調(diào)養(yǎng)，少勞心，放寬心懷，愉悅身心，臣再開些調(diào)養(yǎng)的藥，但因陛下胃口不好，少服藥，多以膳食補(bǔ)之才好?！?/br>
    謝翊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御醫(yī)行了禮推下去了，謝翊坐了一會兒，難得地笑了笑，愉悅身心嗎？自己確實(shí)忽然發(fā)現(xiàn)了除了日復(fù)一日批奏折理國事外，還有了點(diǎn)別的事情能夠讓他放松著。

    只是做一下某人的九哥，吃點(diǎn)家常飯菜，說些閑話，偷得浮生半日閑，確實(shí)不錯。

    窗外磬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是到了下一個行程，今日卻是要去翰林院聽講經(jīng)筵，他起了身出去，心中卻想著，那小少年如何還沒有交功課來。

    ===

    許莼卻是忙得很，病愈后回了太學(xué)上課，沈夢楨顯然很看不得他閑，單獨(dú)給他安排了好些經(jīng)義背誦、時務(wù)策論的任務(wù)，他一時忙得不可開交。

    回到國公府又聽說靖國公竟然忽然得了個修建北郊齋宮的差使，先去了太常寺領(lǐng)了差使，又從工部領(lǐng)了對牌，回到府中說了，國公府上下頗為振奮，派了得力家人先去打點(diǎn)了一番上下，許安林先是去了一次齋宮看了看，回來有些面如土色，畢竟這修繕期間，只要進(jìn)出齋宮，就必得齋戒，這可要了他老命。

    回來便和太夫人訴苦：“原來是樁苦差事，怪道落到我這閑人頭上。”

    太夫人自然是耳提面命申斥了他一遍：“這可是正經(jīng)差使，從前這齋宮一應(yīng)事，那都是宗室司、太常寺的差使，竟然如今能派到你這里，可見如今傳聞皇上要整飭宗室勛貴是真的了?！?/br>
    “你承爵以來從未辦差，如今好容易辦上一件，自然要誠心辦好，來日自有你的好處，切切不可懈怠甚至心懷僥幸去那風(fēng)月之地，小心被御史參上一本，一不小心便要奪爵！”

    許安林抱怨道：“哪里就到奪爵的地步?！?/br>
    太夫人道：“你懂什么，早有風(fēng)聲，皇上對宗室、勛貴耗費(fèi)國帑不滿已久，早就命了禮部，不許再輕授爵位，已授了爵位的，也不許世襲罔替，須要降等襲之，便是宗親，也要如此。你當(dāng)御史們閑著無事日日參勛貴宗室做什么？自然是迎上所好。你久不當(dāng)差，若是辦差辦不好，可不正給人添了話柄？”

    說完又安排了幾個國公府能干的老仆跟著許安林過去，必定不許國公爺在外邊胡搞，省得被御史參了去。

    許安林無法，只能老實(shí)齋戒，日日去北郊齋宮，后來又嫌來回麻煩，索性再附近別業(yè)住下。

    這下國公府上下瞬間省下好大一筆花用，府里也清凈許多。

    作者有話說：

    注：有讀者問盛夫人的名字。在做大綱人設(shè)里頭是起了的名字的，叫盛珊瑚，舅父叫盛同嶼，外祖父叫盛敬樞，三個表哥分別叫盛長洲、盛長云、盛長天。　　之所以沒有在文里頭直接寫她名字，只以盛夫人、盛氏代稱，一是男主為盛珊瑚的兒子，從古代習(xí)俗來說，兒女不會直呼自己母親的名字，哪怕是心理活動。比如《紅樓夢》里的賈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夫人等女性長輩。外人也不會擅問女子的姓名，因?yàn)榱技遗娱|名為隱私，只有丈夫能“問名”，便是貴為太后、皇后，史書上留下名字如武則天、呂雉的也寥寥可數(shù)，大多以封號、排行、乳名流傳記載?！　《菑谋硎鍪址▉碚f，上來就寫太多名字會讓讀者搞暈，前面許家那一串名字，不少讀者就已經(jīng)表示記不住了。其實(shí)我起名的時候?yàn)榱朔乐棺约憾加洸蛔。延昧诵┬〖记?，比如大姐性格張狂，用葵，大哥性格清高，用“孤”的諧音，主角性格純粹，所以用“純”的諧音……剩下的大家可以自己以此類推……其他大部分人物在劇情中不重要的，就都是x夫人，x太公，x太后了，方便大家理解，等劇情慢慢推開，后面會把主要人物在合適的場景介紹姓名的，盛夫人的閨名也會在合適的情節(jié)披露。　　其實(shí)，我經(jīng)常寫錯名字，哪怕開文前專門做一章人設(shè)大綱，老讀者們應(yīng)該都發(fā)現(xiàn)了……人物姓名和年齡，是我的死xue，記不住，根本記不住。

    第38章 恩榮

    如此忙忙碌碌, 轉(zhuǎn)眼便到了殿試之時，整整殿試了一日，到了晚上許菰才回來, 面上有頹色。待到打聽才知得了二甲四十三名, 險(xiǎn)些落入三甲。

    太夫人和白夫人都有些納悶：“是殿試題目出偏了嗎？出的什么題？”

    許菰搖頭, 茫然道：“經(jīng)義是‘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br>
    白夫人詫異：“這也不難?。恳匀≈械勒撝? 君子謀道不謀食?！?/br>
    許菰道：“是，我以‘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論之, 出來也與先生對過, 但聽說三鼎甲分別以‘國富則民貴’、‘富者非財(cái)也, 貴者非寶也’、‘君之富, 藏于民者也’等論之?！?/br>
    太夫人忙問：“狀元榜眼探花都是誰？”

    許菰道：“狀元賀知秋，京城人氏，出身貧寒；榜眼江南名士張文貞；探花范牧村。”

    太夫人聽到范牧村驚道：“范家竟然還能起復(fù)。”

    白夫人道：“雖說都知道范家被皇上惡了, 太后娘娘去了皇廟清修，但到底沒撕破臉，那范牧村年少文名極盛的, 攝政王薨了后，他聽說出去游學(xué)了, 猜測是避禍。后來范國舅也病死了，他回來守喪在家, 也一直閉門不出, 探花, 尚且屈了他了?！?/br>
    太夫人嘆息道：“能有一個已是極好了。菰哥兒也不必氣餒, 得中已好許多了。

    白夫人卻問道：“詩文和策論呢？”

    許菰道：“詩文是以‘天子宅中, 以臨四?！庾髟娀蛸x；史論是論張騫出使西域；策問是‘漢唐以來稅制，以今日情勢證之?！?/br>
    白夫人和太夫人對視了下，太夫人喃喃道：“這是要開海路，與蠻夷通商，改稅制嗎？”

    白夫人道：“今上勵精圖治，雄心壯志，恐目光不僅限于國中。”

    太夫人憂心道：“圣人不言而百姓親萬邦寧，莫若垂拱而治?！?/br>
    白夫人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不管如何，得中了就好，如今且先安排打點(diǎn)下瓊林宴。只是拿不到一甲，翰林院要留就須得早日打點(diǎn)起來了，便是不能入翰林院，也當(dāng)謀個京官?！?/br>
    太夫人卻被提醒了，知道這時候得用上白家的關(guān)系了，這甜頭就得給上，便也道：“此事應(yīng)當(dāng)，瓊林宴是大事，老二媳婦安排好，此外，過繼之事，也當(dāng)辦起來了，明日我請族長過來做主，早日將這事辦了，如此菰哥兒入了官場，也好看相。”

    沒想到許菰卻忽然下跪道：“稟祖母，我已想好了，此次名次也不好，還是離京外放，謀一任實(shí)官，在地方好好任上兩任，再謀進(jìn)京。如今朝廷顯然也是重視經(jīng)世務(wù)實(shí)之官，我習(xí)經(jīng)文多年，此次殿試才知，徒然高談虛論，不涉世務(wù)，紙上談兵，實(shí)于稼穡不知，于國計(jì)不解，更是不知天下之大，四海之物產(chǎn)，番夷之經(jīng)濟(jì)。還當(dāng)先治好一縣一州，方知民間疾苦?！?/br>
    太夫人喝道：“你懂什么？非進(jìn)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庶吉士乃是儲相，你不在君前伺候，哪個知道你的才華？”

    白夫人道：“菰哥兒，你年輕不知道，多的是外放后就再也回不來的，去作縣官、縣丞，哪有如此好做！你以為是父母官嗎？其實(shí)是芝麻官，什么都管……”

    許莼聽著她們議論早就枯燥困得打呵欠，此時看許菰忽然神來一筆，睜大了眼睛，好奇看著許菰，許菰只是沉默不發(fā)一言。

    而一旁的靖國公則也早就打著呵欠，他白日在齋宮主持修建，苦不堪言，今日殿試才專門回了來，吃奶以來就沒受過這樣的苦，早就累得打盹。

    而一旁的盛夫人也一副于己無關(guān)的樣子，只是時不時看看許莼，看他面容紅潤，神采并無頹然之色，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也只覺得欣慰，并不在意許菰如何，在她心目中，這個庶子本就可有可無，自己只盡了主母的職責(zé)，如今去哪里都可以。

    結(jié)果太夫人和白夫人勸說了半日，許菰才磕了個頭道：“殿試前，和同年去拜座師時，我已與座師張如圭大學(xué)士說了，要謀外放，座師已應(yīng)了，還夸我辦事踏實(shí)?！?/br>
    太夫人和白夫人氣結(jié)，最后盛夫人出來打了個圓場：“菰哥兒今日殿試忙了一日，想必辛苦極了，還是先回去歇著。日后再細(xì)細(xì)思量打算好了。”這才不歡而散了。

    但許莼十分幸災(zāi)樂禍，回來便當(dāng)成一件奇事，寫與九哥：

    “平日只以為他讀死書，自以為是，沒想到考次科考回來，便幡然悔悟良心發(fā)作，要作地方父母官，要知社稷之艱了?？芍私倘?，教不會，事教人，一次會?！磉€有我阿爹，朝廷一個差使，就把他治得死死的，俗話說，人有良心，狗不吃屎，這朝廷的名利，原來才是能催發(fā)人的良心??！”

    謝翊收到信看到這大白話，忍俊不禁，放了信，拿著筆待要批奏折，一眼看到社稷之艱的奏稱，立刻又聯(lián)想到許莼的‘人有良心狗不吃屎’來，笑得手抖，索性放了筆笑著轉(zhuǎn)頭問蘇槐：“瓊林宴定哪一日了？”

    蘇槐看著道：“就明日呢，絕好日子?！眳s是心花怒放，還是小公爺這信有辦法，每次皇上看了就龍顏大悅的。

    謝翊笑道：“朕倒是要看看靖國公府上的俊杰了，傳旨，命謝翡明日陪宴?！?/br>
    蘇槐連忙應(yīng)了。

    第二日一大早，果然春風(fēng)日暖，御花園內(nèi)桃李正芳，嫩白妖紅，爛漫如云。御花園內(nèi)花若鮮染，草若茸織，蝶舞鶯囀，春光甚好。內(nèi)廷梨園承值，奏著清樂婉轉(zhuǎn)，吹彈得十分幽雅。

    宴上煌煌簪紱，燦若金星，盡皆是金章紫誥，翰林俊才，紫紅袍服映如云霞。除去今科考中的進(jìn)士，朝中三品以上文臣，翰林各部學(xué)士、侍講、監(jiān)試御史等都參加了宴會。

    謝翊到御花園的時候，謝翡陪著亦步亦趨，謝翊與他低聲說話，他今日一身緋羅盤領(lǐng)窄袖吉服，彩繡金龍，軒然霞舉，神光爽邁，謝翡全然不敢直視。

    三鼎甲帶著本科進(jìn)士都拜見皇上，謝翊和顏悅色，替三鼎甲都簪了金花，勉勵了一番，又命眾進(jìn)士作詩。這也是慣例了，所有進(jìn)士本就是滿腹才華，自然都是一揮而就，呈上御覽來。

    謝翊便先拿了狀元賀知秋的詩來看了，再次看到那字，他微微一笑，問賀知秋：“‘此身愿在稻粱圖，半世修得桃花源’，狀元郎雖然這詩寫得尋常，但倒是志向遠(yuǎn)大。朕記得，你策論答得極好的，字字峻峭，句句鐵硬?！?/br>
    得此品評，賀知秋不驕不躁，出席沉穩(wěn)下拜道：“臣雖才質(zhì)凡陋，愿殫竭愚忱，為國為民，九死無悔?！?/br>
    謝翊含笑，心道這賀知秋倒是能屈能伸，寫南風(fēng)本子時明明辭藻斐然，顯然詩賦上是下過苦功的，偏偏故意這瓊林宴上在詩文上藏拙，只以這大白話來表志向。必是看出了自己不好詩文矯飾，只重實(shí)干。不得不說，是個聰明人，在朝廷想來是能如魚得水，用好了倒也是治世之才。

    他將詩放了回去，翻了翻，看了榜眼張文貞的詩，卻竟然短短時間內(nèi)寫了百字賦，駢四驪六，十分華美，他不由贊嘆道：“果然好文章，字也極好，可堪傳世?！眰髋c一旁的謝翡看，謝翡果然也叫好，反復(fù)品讀，又于宴上傳遞觀看。

    張文貞出身江南世家，雅好古道，自恃才高，沒拿到狀元之位原本十分不忿，但此刻不由面上有光。

    皇上點(diǎn)評狀元的詩道寫得尋常，卻大加贊賞自己的詩賦，這果然是圣明燭照！他連忙伏倒在地，叩謝圣恩，又說了一番頌圣效死的話。

    謝翊少不得也溫言勉勵了一番。卻又撿了探花范牧村的詩來看，慢慢念道：“紅塵紫陌入東風(fēng)，桃花千樹劉郎來?！?/br>
    他看了眼立于下的范牧村，笑道：“東野是要做劉郎嗎？”卻是直呼范牧村的字，范牧村為太后侄兒，自然是時常初入宮闈，又是少有才名，他自幼便與范牧村認(rèn)識，如今卻君上臣下，云泥之別。

    范牧村上前抬眼，一雙漆黑眼眸如清亮雪光，朗聲應(yīng)對:“‘前度劉郎今重到，問玄都、千樹花存否?！菹沦砼d夜寐、孜孜求治，敢不慎勉襄事，以求稍紓陛下宵旰之憂，但憑吾主驅(qū)策，敢不粉身碎骨?！?/br>
    謝翊微微一笑：“范家顯貴冠朝，門第鼎盛，一門才俊，家事清望，如今后繼有人，可喜可賀。”

    范牧村面色微微變了，但仍然也低下頭叩首謝恩，他為探花，今日一身深藍(lán)圓領(lǐng)大袖進(jìn)士袍，紗帽上簪著金花，音容閑雅，樣貌極清俊，拜下時只如玉樹當(dāng)風(fēng)，姿容皎皎，場中人不由都為之注目。

    謝翊只淡淡將詩放到了一旁，卻去慢慢翻著詩稿，有詠春的，有頌圣的，有歌志的，他偶爾品評，又是只是遞給身旁的謝翡，謝翡便也笑著讀了品評一二。

    不多時謝翊翻到了許菰的詩，拿起來讀了讀，不由微微皺眉，心道許莼說他的詩文一股老朽氣，我還以為是有偏見，如今看來，快落到三甲實(shí)在是他真實(shí)水平，倒不必朕出手。

    他笑著將手里的詩遞給一旁的謝翡道：“卿看看，這就是前日卿說的，靖國公府上的公子了吧？”

    謝翡拿了詩來看看到那“堯舜升平均此日，敢效涓埃報(bào)圣恩”的頌圣詩，實(shí)在太過端重老成，全無年輕人銳意奮發(fā)之意氣，不由也微微有些皺眉，他對許菰原本也只是數(shù)面之交，對許莼印象才好些，但此刻是在君前，只是笑道：“正是靖國公長公子許菰?！?/br>
    下邊許菰原本敬陪末座，只求不過不失，此刻慌忙起身出席下拜行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