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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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漫長革命的第十個年頭,總理苦苦支撐的生命如同細(xì)細(xì)的紅線,悄然無聲地斷成兩截。劉源對接下來的事已有預(yù)感,但誰也不會想到事情會壹下鬧成那個樣子。周從來不是壹個善良到愚蠢的人,但就算是有限的善意與理智,對于那些平白無故蒙受大難的人們也是無比寶貴的存在。周以總理之位壓在天平壹端,對面卻是四個人,現(xiàn)在他走了,還有誰能落在另外壹端?中國難道要世世代代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黑暗下去,重復(fù)這套血腥恐懼的游戲? 長安街綴滿了白色的花,嚴(yán)寒滲透進(jìn)破碎的心靈。攝像機(jī)慢慢地沿著街道掃過,記錄下每壹張難忍的、悲痛的、絕望到歇斯底里的臉。這樣的心緒自然也傳進(jìn)了部隊里。四川的情況尤為復(fù)雜,這是鄧的故鄉(xiāng),兩派爭的尤為激烈。建軍是北京孩子,也能看出身邊土生土長成都人另壹種意義的低落。軍隊舉辦了專門的哀悼儀式,他站在隊列里,看著首長站在高臺上壹字壹句地念讀訃告,難過而不失分寸地擦拭眼角,帶著全軍深深三鞠躬。大家不約而同地走到街上去,淚眼朦朧地目視著蒼白壹片的冬夜,每個人的臉都像是復(fù)制出來的。他們路過鬧市區(qū),看見工人和群眾爭地不可開交,差點就要打起來了。過路人放慢腳步想聽個究竟,看見墻上那張爭議的大字報時倒抽壹口冷氣,這是公然抨擊副總理張春橋?。〔灰紩?,警察趕來了,把報紙壹把扯掉,威嚇尚未散去的人群。他們壓低帽檐快步走開,互相交換著眼睛里不可思議的感情。崔建軍和張領(lǐng)落在后邊,不時回望紛亂的街角。他沒有詢問張領(lǐng)的意見,而是用肯定的語氣說,他是對的。 有多少人看過那張引人註目的大字報尚未可知,沒幾天首長找他,眼鏡后是擋不住的烏青,語氣卻極其嚴(yán)肅:“5號你是不是去了市區(qū),看見那張大字報了?” “是?!彼恢朗组L是如何知道的,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劉源揭開瓷杯蓋,窩在椅子里輕輕啜著冒氣的茶水:“我想聽聽你的看法?!?/br> “我也想知道你的?!?/br> “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們想的壹樣。” “還是你先說吧。不說出來誰也不知道?!?/br> 于是建軍原原本本地說了,他本來對劉源就沒什么可隱瞞的。劉源聽完了,沒有發(fā)表意見,而是讓他不許再出軍隊半步。為什么——首長舉起桌上的壹份紅章文件,上面用墨水筆寫著當(dāng)日大字報上的落款和罪名。如果你再走晚壹點,也許他們就逮走你了。建軍終于忍不住問他:“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沒猜錯,我想的和你壹樣?!?/br> 鄧不僅沒有如人們所愿成功接班,文匯報反而在激憤難消的時刻暗暗詆毀故去的總理,南京街頭出現(xiàn)了對著中央文革小組煊赫頭臉們破口大罵的標(biāo)語。浙江流傳著以假亂真的遺言,而斗爭漩渦中心的北京,在清明那天徹底爆發(fā)。人群突破禁令,涌進(jìn)廣場,也許大家對未來不再抱有希望,當(dāng)你站在人群之中,就像壹滴水融進(jìn)了海洋,不再感到害怕和畏懼。大學(xué)、工廠、商店、部隊、部委,在英雄的紀(jì)念碑下,幾百萬人似乎都感受到亡魂冥冥間的寄托,放下的每個花圈,都像是給未來的四人幫準(zhǔn)備的。第二天,人們看見趁夜清空的廣場,怒不可遏地與警察扭打在壹起。接著便是清場、鎮(zhèn)壓、秋后算賬。這已不是新手段了。 盡管動過念頭,建軍還是沒有去成北京,他的證件早被首長扣起來了。他只能眼巴巴地守著那個小收音機(jī),里面?zhèn)鱽碜套套黜懙膱蟮馈J虑橛肋h(yuǎn)不會像人想的那么好,沒出半個月,他又看見了熟悉的名字出現(xiàn)在墻上。還是壹樣的高臺,還是長長的位席,壹個頭破血流的年輕男人被脖子上掛的兩三個大叉牌子勒的快低到地底下,屁股撅高,兩手平伸。很顯然這不是第壹站,他已經(jīng)快站不住了,搖搖晃晃間被邊上的青年軍人厲聲呵斥,下意識地繃緊身子。批斗不是個簡單的報告活,而是壹場難度不低的表演,多為雨點般的數(shù)落,偶爾輔以雷霆狀的毆打。這可憐的人已經(jīng)對所有謾罵都充耳不聞,卻還要靈敏地及時譴責(zé)自己。他胸前鎮(zhèn)壓反革命的牌子在推搡間晃來晃去,大戲快到結(jié)尾,首長竟出現(xiàn)在高臺最中間的位子上,宣讀革委會的死刑預(yù)決。 “你不是和我想的壹樣嗎?他明明什么都沒做錯!” 軍綠的影子背對著他,過了很久,對方才從窗邊轉(zhuǎn)身。“怎么想并不代表我能怎么做。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不應(yīng)該不清楚。”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這絕不是開脫的道理。這判決肯定過了劉源的目,他不點頭這章根本蓋不下來——“革委會里不是我壹個人。他這么做,說明已經(jīng)有面對的勇氣。而且不是我要他的命,”劉源伸出壹根食指,朝虛空示意:“是中央的要求?!?/br> 現(xiàn)在建軍也說不出話來了。劉首長再能呼風(fēng)喚雨,也只是地方上的副司令,怎么可能比的過姚文元。這并不是他第壹次看見有人平白無故的死去,但這次畢竟是他親眼看見還打心里認(rèn)可的??吹綄Ψ绞茏?,好像是代替自己受下的,起碼他還敢站出來……劉源看他壹下沒動靜了,稍稍放溫聲音寬慰:“不是沒有轉(zhuǎn)機(jī)。判決下來了,走正式的執(zhí)行程序還要時間,北京那邊忙,我盡量能拖壹段日子是壹段日子,最好當(dāng)然是讓他們忘掉這件事……要是更進(jìn)壹步,姚文元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彼麅H對建軍說過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崔建軍習(xí)慣了這些,并未覺得有何不妥。即便希望渺茫,也總比壹片黑暗要好的多。 “只要你不走……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保護(hù)你。不用擔(dān)心?!睗駶櫟挠|痕印在額上,男人捧著他的臉,在外時刻緊繃的表情驟然柔和起來。建軍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面龐,主動湊上去,同樣很輕很輕、幾乎只是嘴唇擦過的碰了他的鼻尖。我也是,他用眼睛不好意思,卻很認(rèn)真地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