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太開心了，忽略了程珍珠說的話，路上陳競想起來突然發(fā)問，“你說還貸款？”

    程珍珠在手機上搜索一會兒吃什么好，聽完點點頭，毫不遮掩，“助學貸款。”

    這和他想象中的她不太一樣。雖說好像藝術(shù)院校的學費是比普通院校貴些，但是只要不算困難的家庭，終究還是負擔得起。

    陳競沒說話，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問，只是三番兩次轉(zhuǎn)頭看程珍珠的表情。

    “好奇嗎？”她笑，“我可以告訴你?！?/br>
    身世不丟人，沒什么不能說的，更何況對方是他。程珍珠繪聲繪色從福利院小伙伴們一起挖蚯蚓，到了程家之后“誓死不從”的改名經(jīng)歷，程母幾次失敗受孕后的歇斯底里，最后說起考中電影學院后是怎么大吵一架……

    “現(xiàn)在想想也挺有意思?！背陶渲檎碇l(fā)梢，笑意清淺，“我這也能拍電影了?！?/br>
    她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和自己不想干。陳競很震撼，這么開朗純真的姑娘，沒想到之前的生活是這樣的。

    他開著車目視前方，咬著下唇，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又重重吐出，“我以為你過得很好。”

    程珍珠撓撓嘴角，”也沒那么慘啦，爸媽對我還可以的，只能說沒見過親爸親媽這點稍微……陳競，你的爸媽都在不在?。俊?/br>
    冷不丁被問到這個話題的人一怔，想了想，模糊地應(yīng)了聲。

    “真好。”程珍珠沒看出什么異常，點點頭，發(fā)自內(nèi)心感嘆

    “所以昨天晚上是因為什么又吵架了？”

    “沒有吵。就是不想在家了。”

    爸爸mama和meimei才是一家人，她不是。

    昨天晚上程曦然從幼兒園回來，看見程珍珠當場就發(fā)了一通脾氣，說為什么有陌生人在家，不要和陌生人一起吃飯。等到要睡覺的時候更是哭，不要陌生人和她睡一個房間。

    程珍珠聽得疲憊不堪，連張嘴的欲望都沒有了，戴著眼罩假寐。程父程母一起趴在程曦然的小床邊，哄了好久她才睡著。結(jié)果她夜里起來又開始鬧，摔東西說要程珍珠滾出去。

    是該滾出去，容不下了已經(jīng)。

    ……

    她把這段避而不談，只說回到家不自在，還耽誤了他們?nèi)诔鋈ネ?，自己也沒心情。不然還要怎么跟陳競說？說自己被一個三歲小孩欺負了，趕出家門還哭了好一陣？

    不過好在程珍珠現(xiàn)在沒關(guān)系了，她很開心，昨晚那些像是遠去的噩夢，是陳競使勁拉了她一把，京市很好，她要學著把京市當家。

    陳競剛才轉(zhuǎn)移話題是他不愿提父母，可是看到她這么坦誠，認為自己也需要告知程珍珠一些。

    “其實，有父母也沒那么好?！?/br>
    “嗯？”

    “我說我，父母都活著，但是不太好。我也申請過助學貸款?！?/br>
    有些人活著，還不如死了。

    程珍珠先是驚訝，然后眼神閃了閃，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那你多久還清的？”

    “一年?！?/br>
    欠錢的感覺很恥辱，工作第一年陳競省吃儉用，但是迫于租房和交通的壓力還是沒剩下多少，好在年終獎比較豐厚，在賬戶里還沒捂熱，就去銀行辦了手續(xù)。

    “你好厲害啊。”程珍珠要向陳競看齊，“那我要多面試！多拍戲！”

    “為什么想當演員？”

    這個話題很嚴肅，她看了一眼他認真開車的側(cè)臉，扭過頭沉下心來思索了一陣。

    “當演員可以體驗不同的人生?！背陶渲閷ψ约旱幕卮鸷軡M意，自我肯定地點點頭，“我小時候第一次看西游記，妖魔鬼怪的把我嚇哭了，院長告訴我這些都是人演的，我覺得好有意思啊。電視上的人可以活很多很多次，我只能活一次?！?/br>
    陳競很久都沒說話，時間長到她都有點尷尬了，在想自己這發(fā)言高度是不是拔得太高太突然。

    “你用沉默代替回答……”程珍珠弱弱吐槽

    “不是?！标惛倗@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像是不解，也像是釋然，“我只是覺得，你和我好像。”

    “什么像？”

    “我也是這么想的，我做游戲。”

    游戲是逃離現(xiàn)實世界最簡單快捷的手段，虛擬中的人物也是有生命的，ta的價值由你賦予，短暫的時光總是能撫慰人心。上初中的時候，陳競學習刻苦，成績拔尖，可是打游戲也打得比誰都兇，班主任對他的家境有所耳聞，擔心陳競誤入歧途，找到他酗酒的父親委婉勸說。

    自然是沒什么用處，結(jié)局就是從沒有理由毒打，變成了找到“理由”之后的毒打。陳競的肋骨被踹斷了，三天沒起來床。

    那些事都很遙遠了，但是他到了現(xiàn)在依舊歷歷在目，程珍珠很輕易地原諒了這個世界，可是陳競好像還做不到，心里的恨意大概還需要經(jīng)過很多個年頭才能化解。

    “那我們就是，心-有-靈-犀！”

    程珍珠的腦袋隨著最后四個字左右晃動，從包里摸出兩塊飛機上送的巧克力，剝了第一塊舉到他的嘴邊，陳競看見影子正好偏過頭，嘴邊的皮膚被程珍珠的手指蹭到，下意識縮了一下。

    “我……就是想給你吃?！彼氖忠廊粦抑斑@個還挺好吃的?！?/br>
    陳競垂眸看了一眼，巧克力圓塊散發(fā)出淡淡的香苦，而比這更誘人的程珍珠捏著的手，指腹傳導出熱量，使得邊緣已經(jīng)沾染了潮濕的亮棕色線條。

    他不自覺舔舔唇，探頭張嘴接過。陳競已經(jīng)很克制了，可是這么近的距離，舌尖還是免不了和程珍珠的手指接觸。

    兩個人同時頓住了片刻，又各歸其位。

    “好吃?！?/br>
    程珍珠手指在腿上蜷起，指尖的點點濕熱釋放出guntang，順著末梢神經(jīng)傳導到身體的各處，聞言趕緊把剩下那顆也剝開，放進自己嘴里，“是好吃?！?/br>
    她后知后覺這次陳競沒有說抱歉的話。

    ……

    程珍珠最終決定去吃烤rou，這家店很火，一直想去試還沒來得及，這次正好拔草。

    餐廳在商場的頂樓，陳競把車停在地庫，兩個人肩并肩走出來等電梯，金屬外壁明晃晃地像是照鏡子，程珍珠心里冒著彩虹色的小泡泡，在想他們現(xiàn)在這樣可不可以叫做約會。

    她還盤算如果佯裝擺弄手機，實則拍照留念的話，有幾成概率會被陳競識破，沒分析出所以然，電梯就已經(jīng)來了。

    內(nèi)部的指示牌標注了很多餐飲店鋪，程珍珠仰著頭一直看，都記下來覺得以后可以常來。剛想要和陳競說什么，手腕被握住往后拉，她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電梯到達了上一層，門正向兩側(cè)緩緩打開。

    假期里的人流量明顯增多，此時整個空間都被填滿，還有小孩的嬰兒車，程珍珠一步一步向內(nèi)側(cè)退，陳競站在最邊角，她和他面對面，比在機場擁抱的距離還要近。

    他們的目光撞在一起，本來就稀薄的空氣，現(xiàn)在好像悶到更加頭暈?zāi)X脹。

    “好擠?！背陶渲檠鲋^，用口型說著廢話

    “嗯？”陳競自然聽不見，俯下身來，臉扭到一側(cè)，只把耳朵貼過來

    程珍珠忍不住笑，拉了拉衣擺，用僅有彼此能聽得見的氣聲說，“你耳朵真的好紅啊?！?/br>
    她早就想說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是無時無刻都是這個顏色嗎？程珍珠沒太注意，但是每每她有意識的時候，陳競的耳朵都像要滴血。

    “你的眼睛也好紅?！彼⒅逼鹧?，感覺自己被嘲笑了，沒面子地幼稚回擊，同樣幾不可聞的音量

    程珍珠大喇喇地盯著看，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低低地笑出來，“你現(xiàn)在臉也紅?！?/br>
    陳競被說中了癥結(jié)，喉頭一哽，仰著脖子，單手扣著她的后腦勺摟到胸前按住，她臉被悶著，卻還是在笑，比剛才肆無忌憚了些，氣息能將布料燙穿個窟窿，再順著皮膚紋理吹進去。

    完了，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只腦袋是紅的，大概全身都像煮熟的蝦，陳競頹然地想。

    下電梯的時候程珍珠想要擺脫束縛，手向后舉，拽著他的胳膊放下來。陳競力氣大，她越笑他越不放，一來二去變成了手牽手，只不過手指亂七八糟地交錯著，倒是纏得很緊。

    陳競沒有要放開的意思，這讓程珍珠再次感到意外，仰著頭不停打量。

    “你好像變了?！彼瘟嘶芜B在一起的手，發(fā)自肺腑半開玩笑說，”想拉就拉，想抱就抱了啊?！?/br>
    但是無疑這是一個好的變化，程珍珠很喜歡。

    “不可以嗎？”陳競摸不準她的意圖，反思了一下，怕她真的不高興，于是把自己扣住的手指松了松

    “可以。”

    程珍珠重新把手握緊，一蹦一跳大步往餐廳走，結(jié)果手臂又被扯了回來。

    “那我可以親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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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就說我的大綱都沒用，劇情走向現(xiàn)在是小陳和珍珠做主。

    腦補一下畫面，大概就是齊天大圣去地府閻王那隨便劃拉生死簿吧【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