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外頭裹了一層保溫的料子，只是還需得放在炭火旺的地方，里頭得湯才不會涼。

    陸硯瑾是在宮中，蘇妧可以遞腰牌進(jìn)去。

    只是她卻不能隨意出入宮中，得等著陸硯瑾出來。

    看著手旁的羊湯，蘇妧又是嘆口氣。

    這般一來，愿不愿意出來就全看陸硯瑾。

    她能否等到陸硯瑾，也全看他的心意。

    但愿他看在這份的湯上，能給她一個(gè)面子。

    至少見到面，回去同婆母也是好說的。

    將腰牌同湯一起遞給宮門口的太監(jiān)，蘇妧還從自己干癟的荷包中摸出一點(diǎn)碎銀遞給太監(jiān)。

    雖是下人，可現(xiàn)在有求于人，蘇妧難免也賠上些笑臉。

    “勞煩公公，夜里冷，讓您多跑一趟?！?/br>
    蘇妧姣好臉上不見一絲的驕縱，太監(jiān)也是懂得的。

    有人能尊敬他們，他們自然也不會瞧不起旁人。

    公公道：“王妃放心，奴才一定腳程快些?！?/br>
    旁的無事，麻煩的是湯。

    若是涼了，定然不好喝，屆時(shí)陸硯瑾出來的概率大抵會更低。

    蕓桃又塞了一個(gè)手爐在蘇妧的手中，“王妃去馬車上等罷，這處實(shí)在太冷，又是在一個(gè)風(fēng)口處。”

    宮門外頭依舊是高墻聳立，上頭都有侍衛(wèi)值守，確?；食莾?nèi)部的安全。

    風(fēng)如此這般也就更加大起來，吹的人手腳發(fā)涼。

    蘇妧想想，仍舊是搖頭。

    一會兒若是陸硯瑾漏夜摻著風(fēng)雪出來，見著她坐在馬車之上，指不定會如何想。

    若如此，還不如就站在外頭等著的好。

    聞了一下午膻腥味，這會子就當(dāng)作是透氣。

    蕓桃穿的單薄，蘇妧讓她去馬車上，可蕓桃說什么都不肯。

    蘇妧是打心里頭高興有蕓桃這樣一個(gè)婢女。

    她并不擅長驅(qū)使下人，也不知要如何去對待下人。

    可她覺得，蕓桃這樣就很好。

    至少，對她好，對她也衷心，不求旁的，也就夠了。

    手爐中的炭在漸漸涼下來。

    蘇妧將手爐遞給蕓桃，吩咐她去馬車中換些炭火。

    蕓桃跑的快，怕蘇妧受凍。

    可這時(shí)，側(cè)門打開。

    陸硯瑾身著墨色狐裘大氅緩步出來。

    雪落在他矜貴的眉眼之上，他也并未動(dòng)手掃去。

    身后跟著一眾的隨從，還有侍衛(wèi)。

    高大頎長、英雋威武。

    蘇妧的心猛然間漏了半拍，又苦澀低下頭。

    他這樣好的一位兒郎，任憑誰看了，都是會心動(dòng)的。

    不敢讓陸硯瑾真的一步步走至她這處，而她在原地等著。

    蘇妧趕忙小跑過去，粉色身影在雪地中，如同翩飛的蝴蝶。

    陸硯瑾見她這樣，猛然間皺眉。

    聲音依舊清淡，卻如同靜寂死潭，更添沉寂，“低頭，在原地等我?！?/br>
    太監(jiān)侍衛(wèi)紛紛垂頭，不敢挪動(dòng)，也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陸硯瑾大步走至蘇妧的跟前，上下掃視蘇妧。

    可見到蘇妧的第一句話，他便是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漏夜前來宮中，你可知有多不合禮數(shù)?！?/br>
    蘇妧聽見他的話，鼻子有些發(fā)酸。

    多日不見，她其實(shí)也有些想念陸硯瑾。

    但總是覺得他不過只將自己當(dāng)作是泄/欲的工具，心中又堵著氣。

    好不容易忍著難聞的味道燉湯給他，卻只得來這一句質(zhì)問。

    她心中的雀躍漸收，就連手沒了暖爐也逐漸冷下來。

    “妾身不能來嗎？”

    陸硯瑾聽完，眼神更冷，活脫脫要將她凍成冰渣，“蘇妧，認(rèn)清你的身份，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第十八章

    朝中大臣如有在宮中當(dāng)值，家眷可以送東西進(jìn)去。

    若是官大，也可以進(jìn)去待上一個(gè)時(shí)辰，只要在宮門落鎖之前出來就好。

    蘇妧自然也是可以的，更莫要說她是在宮外頭等著。

    她自來了上京，便不怎么會出門，也當(dāng)然不知，她是可以進(jìn)到宮禁之中的。

    可沒想到，陸硯瑾的話，直接打消她所有的念想。

    也不知是不是風(fēng)吹的，蘇妧的喉嚨有些發(fā)澀。

    她輕聲道：“我只是，想給王爺送碗湯?！?/br>
    其實(shí)她并不想來惹他厭棄，可若是她不來，母親那邊更是交待不了的。

    陸硯瑾冷眼瞧她。

    他不是沒有看見蘇妧白嫩的脖頸緩緩垂下，也不是沒有看見她眼中慢慢透出的失望。

    陸硯瑾語氣軟一些，可落在蘇妧的耳中，仍舊是冰的，“宮中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蘇妧更加委屈了。

    以前的時(shí)候，嫡母偶爾也會給留守宮中的父親送些飯食。

    她知曉，是因?yàn)殒九疄榱酥S刺她與母親時(shí)故意說出的。

    蘇妧自嘲笑下，“我省得，是我身份不夠，讓王爺丟了面子?！?/br>
    陸硯瑾眉頭緊皺，她說的都是什么話。

    她是蘇家的女兒，現(xiàn)如今嫁給他。

    不知有多少人在朝堂之上看著。

    今日她突然來宮外，明日就有人拿這事做文章。

    若無事發(fā)生自然是好，如若有事，她還要不要命。

    陸硯瑾緊盯著蘇妧，她沒有再抬頭。

    只有耳垂?jié)u漸被凍紅，她手也朝大氅中瑟縮。

    陸硯瑾生出一種油然的憐惜，“早些回去。”

    他不會同蘇妧去講這些道理，說了蘇妧可明白？

    雪漸漸落得大些，身后的腳印都被掩蓋起來。

    蘇妧緩緩踩著雪，與來時(shí)腳印的歡快不同，如今只剩下凄涼。

    陸硯瑾冷冰冰瞧著她的背影，她的臉像及了她，但她不是。

    至少，這份心性不是。

    可他卻又覺得熟悉得很。

    思極此，陸硯瑾都自嘲笑下。

    蘇家不仁不義搭上寧王，他卻在此念及情愛之事。

    蘇妧如今能夠好生在王府中待著，就應(yīng)當(dāng)做到感恩戴德。

    輕嗤一聲，陸硯瑾轉(zhuǎn)身離開。

    這聲冷言，隨著風(fēng)雪傳入蘇妧的耳中。

    她的腳倏地一頓，一行熱淚落下。

    自始自終，她都是身份與陸硯瑾不相配的外室女。

    他也從未將自己當(dāng)作夫人來看待，不是嗎？

    兩人背道而馳，腳印也朝兩個(gè)方向走去。

    侍衛(wèi)整齊的腳步聲踩在雪地之上，蘇妧都聽在耳中。

    陸硯瑾回身看她時(shí)，她的手掀開車簾。

    那抹粉色恬靜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隨著馬車離去。

    太監(jiān)上前道：“王爺，宮門快要落鎖了。”

    陸硯瑾頷首進(jìn)去，坐在桌前本是想要看卷宗，然而卻看見桌角的食盒。

    方才聽見她來，就迫不及待地出去，壓根就未曾管食盒之中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