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之前說沒有做官的打算，就他這脾氣，哪國的君王能忍??！估計連大頭都忍不了。】

    第二天一早，姜蓁起了個大早，如約在大殿外頭磨面。

    磨盤旁邊還臨時搭建了一個大灶，正燒水蒸著饅頭。

    大殿門還沒開的時候，官員們都三三兩兩的聚集在外頭，以前大家還會閑聊，今天卻格外寂靜，話都不敢多說幾句。

    “這一籠饅頭，用的都是我磨的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熟了，大家嘗嘗看……”姜蓁一邊推磨，一邊笑瞇瞇的招呼大家來吃饅頭，顯得格外的平易近人。

    其余的官員還有些猶豫，趙青竹就第一個湊過來了，“雖然出門前已經(jīng)用過飯，但還是想嘗嘗太女親自磨面蒸出來的饅頭有什么不一樣?！?/br>
    趙青竹把冒著熱巧的饅頭咬了一口，然后大聲的贊嘆道：“真香??！”

    姜蓁推磨的水一頓，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別逼我揍你啊?！?/br>
    “還生氣呢。”趙青竹大言不慚的說道：“我這可是在幫你啊。姜太女威名赫赫，不知道有多少君侯因你而喪命，雖然你每次出手都有一個完美的理由。但理由嘛，誰不會編呢？姜王此時若是想廢太女，也能編出無數(shù)個理由。那些借口，都是你任性妄為的遮羞布。但現(xiàn)在，你這小磨一推，大家就都知道，太女行為還是有制的，不會亂來?！?/br>
    姜蓁無語的看了一眼趙青竹，解釋道：“我從未做過虧心事，更不會因為一己私欲殺人?！?/br>
    “人無完人，誰管你私下怎樣，只要你在大家眼里是個遵紀(jì)守法的好太女就行。”趙青竹一臉無所謂，啃完一個饅頭，伸手又拿了一個，嫌棄道：“你這面沒篩好，有點粗?！?/br>
    【這話的意思是，不管阿蓁私下怎么變態(tài)，明面上必須公正嚴(yán)明？趙青竹看得還挺開?。俊?/br>
    【趙青竹這老頭做事雖然不地道，但還是有兩把刷子在身上的，不然憑他的性格，也活不到現(xiàn)在。】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這話聽起來是挺酷，但也能看出來，不受約束的君王，殺傷力有多可怕。】

    【大頭爸爸是個好君王，阿蓁也是。但誰能保證姜國以后的君王都是仁君呢。咱們先把規(guī)矩立好，后世的君王也不會太殘暴?！?/br>
    雖然趙青竹說的有理，但姜蓁卻不接受他說法，反駁道：“別說的那么好聽，你這么做不是為了我好，是為了維護律法的尊嚴(yán)，也是為了你法家。”

    趙青竹的形象是公正嚴(yán)明，不畏強權(quán)，但誰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樣的人呢，說不定還和郭凡一樣玩女裝呢。

    現(xiàn)在重用法家學(xué)說就只有衛(wèi)國和姜國，趙青竹在姜國攪風(fēng)攪雨，主要還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只是順帶便宜了姜蓁而已。

    這種事情沒必要爭，爭也爭不出個對錯，趙青竹老實的啃著饅頭沒搭茬，默默的給其他來拿饅頭的官員讓位置。

    大家都是吃了飯再來上朝的，早朝開始的時候，姜蓁準(zhǔn)備的饅頭還剩下許多。

    姜蓁拍了拍袖子上的面粉，對衛(wèi)蟬吩咐道：“剩下的饅頭拿去送給大學(xué)里認字的小孩，我進殿上朝?！?/br>
    她是太女，每天要忙的事情不比姜王少，趙青竹就算坑她，也不會逼著她拉一天的磨，姜蓁只需要在飯點的時候忙活一陣就行。

    昨天趙青竹把姜蓁呲了一頓，今天趙青竹終于正常發(fā)揮，彈劾了那十家揍他的兇手嫌疑人。而且他不止彈劾了那十個人，而是一次性彈劾了上百人。

    “典客和外國豪商私交甚密，貪污受賄……”

    “尚書仆射做事不謹(jǐn)，回家之后居然與姬妾閑聊宮中事務(wù)……”

    “石室令欺壓匠人和百姓，隨意虐打匠人致死……”

    “鐵官丞才智平平，不堪大任……”

    自趙青竹開始說話，整個朝堂就寂靜無聲了起來。

    趙青竹默背了前面一部分，就從懷里掏出一張寫滿了的紙，開始照著念。

    【趙老頭還真夠省事的，一次性把狀告完了。以后他就沒事干了啊?！?/br>
    【這群人加起來的分量，都不能跟阿蓁比，一次性收拾起來也不費什么勁。】

    聽到了這些名單，姜蓁緩緩的吐了口濁氣，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伸手戳了戳郭凡的后腰，小聲的問道：“這些資料你給他的？”

    郭凡小聲回道：“有一部分是我給的。前兩天就給了，誰知道他昨天光針對你去了?！?/br>
    【哼！今天趙老頭終于干實事了！】

    在場就姜蓁和郭凡敢開小差，其余大臣都緊張的支棱著耳朵，生怕趙青竹念到自己的名字。

    第70章 爭寵

    口干舌燥的念了半個小時，趙青竹才把狀告完，對姜王恭敬的說道：“以上官員的名單，我已經(jīng)寫成了奏章，早朝過后，我就呈給王上。”

    這個時候，剛剛被念到名字的大臣，就準(zhǔn)備站出來替自己辯駁，“臣從未……”

    “別說了，這名單上一百多個人，一人說兩句，我就沒處插嘴來，你們自己去找王上自辯吧?！?/br>
    他是有多想不開，才會一個人和一百多個人吵架，趙青竹昂起下巴，說道：“新法都議論了幾個月了，你們?nèi)羰欠旁谛纳希缇驮撟圆?，何至于等到現(xiàn)在?！?/br>
    真正的聰明人，諸如左相和御使大夫幾人，一看苗頭不對，就主動的把家里的事情處理干凈。

    無用的門客直接遣散，能力出眾的就留下，自己替他們交人頭稅，家里的奴隸也好好清點過，沒有虛報瞞報。

    按照姜蓁的說法，人口是國家的財富，奴隸也算在其中，可以懲罰但不能隨意打殺，第二年清點人口，交稅的時候，無故死去的奴隸，會讓主人多交一筆重稅。

    正是因為奴隸和門客都有相關(guān)的嚴(yán)苛律法，所以稍窮一點的貴族，都不敢養(yǎng)大量的仆從，也不敢組織什么射殺奴隸的娛樂活動，這稅太高了，他們玩不起。

    覺得養(yǎng)太多奴隸麻煩，很多人就把奴隸轉(zhuǎn)賣給了官府。姜蓁是不怕人多的，總能給他們找到活干，所以全都欣然笑納。

    但這個世間能敏銳察覺規(guī)則變化的聰明人很少，更多的還是隨波逐流，連自己為什么錯了都不知道的人。

    姜蓁被罰苦役的事，給大家敲響了一個警鐘，但時間太短，他們回家自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更別說有些事情還不是他們自己做的，是被家人連累的，這更是無從查起了。

    他們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但趙青竹知道啊，論對新法的熟悉，除了姜蓁，沒誰能比得過他，所以這次找茬，趙青竹一找一個準(zhǔn)。

    被彈劾的官員都沒敢拖延，下朝之后，就立馬把自辯的奏章寫好交了上來，能解釋的就解釋，有石錘沒法解釋的就誠懇的道歉，并且保證以后會好好改正。

    現(xiàn)在新法只是試行，等正式確定的時候，他們會全部改好。

    “這上百份的奏章，看得我頭疼，還是阿蓁你來看吧?！爆F(xiàn)在的奏章輕便，沒有竹簡那么累胳膊，但姜王看著也累得慌，胳膊不累眼睛累。

    姜蓁接過奏章，隨意的翻了翻，說道：“尚書仆射只是喝酒之后嘴巴大了點，議論了我?guī)拙?，不算什么大事，口頭批評他幾句，罰他半個月苦役就行……鐵官丞本事不高，除了家世好點，沒其他優(yōu)點，應(yīng)該降職……石室令打死匠人，性情暴虐，可以罷官……典客這人不止貪婪還玩忽職守，取證審判過后，斬首?！?/br>
    趙青竹告狀的名單，有些還是姜蓁提供的，所以姜蓁對他們的表現(xiàn)非常有數(shù)，根據(jù)官員犯事的大小，姜蓁都給出了處理的建議。

    “你這個處理方法不錯，有輕有重，還是按照規(guī)矩來的，就按照你說的辦吧。”姜王說道。

    被罰的人里面，還有不少姜姓族人，但無論是姜王還是姜蓁，都沒有因此手軟。這么個肅清官場的好機會，他們當(dāng)然要好好利用。

    在姜國朝廷做官的，有許多他國人士，就算是懲罰，也需要有一個度，免得有的人扛不住，撒腿跑了。

    趙青竹也明白這個道理。

    第一天他把姜蓁提溜出來立威，第二天又彈劾了一百多人殺雞儆猴，然后他就消停了，每天早朝都在劃水打瞌睡，完全不做聲，任由別人的眼刀子往自己身上扔，他全程巋然不動。

    懲罰不是目的，目的是為了讓大家遵紀(jì)守法，哪怕是趙青竹也知道，大家需要適應(yīng)的時間。

    由于趙青竹當(dāng)初彈劾的時候，點明了大家的錯處，所以大家改起來也有方向。

    看著姜國官場的風(fēng)氣為之一清，大家都去借閱或者謄抄新法某些內(nèi)容的時候，趙青竹心里比吃了蜜還甜。

    吏治清明，才是強國的征兆，要不是姜蓁不同意他的某些建議，他下手還能更狠。

    惦記著郭凡之前說的，姜蓁會印刷律法相關(guān)的小手冊，替基層官員普法，趙青竹上朝的時候劃水，下朝的時候，就偷偷默默的用功，把基層官員常用的律法都收錄了起來。

    上早朝之前，在姜蓁那兒蹭饅頭吃的時候，趙青竹就把自己整理好的小冊子遞給姜蓁，驕矜的說道：“我隨手弄出來的，太女看看合不合用？”

    姜蓁放下手里的石磨，翻了幾頁，隨意的說道：“還行吧，改改就能用?！?/br>
    聽姜蓁說還需要改，趙青竹的臉不自覺的就垮了下來，說道：“這都是最常用的律法了？還要改？”

    “嗯，要改?！苯枰荒樀ǖ恼f道：“你選的有些條列我不喜歡?！?/br>
    姜蓁搞竹紙和印刷術(shù)，是為了傳播自己的思想同化百姓，她支持法家，只不過是因為法家的學(xué)說還行，她酌情取用了一部分。

    但趙青竹想通過姜蓁來傳輸屬于他的想法，那就打錯算盤了。

    早就猜到姜蓁不會受自己擺布，趙青竹撇了撇嘴，問道：“那你什么時候能改完，這小冊子，什么時候能印刷。”

    “還得多等一段時間，公主府里的工匠不夠，他們現(xiàn)在在雕刻新法，后面還要雕刻姚春寫的種地養(yǎng)殖手冊，后面才能輪到這本常用律法。”

    竹紙和印刷術(shù)都是姜蓁的獨家技術(shù)，趙青竹心里就算不滿，也不敢強求。

    就在趙青竹心里失望的時候，旁邊又有一個官員來湊熱鬧，對姜蓁問道：“不知太女府上的工匠能否幫忙印刷我老師的著作？我老師是儒學(xué)大家劉如博士。只要可以幫我老師印書，花再多的錢都行。”

    趙青竹沒有印書的需求，他的著作就是一部部律法，衛(wèi)國的律法有他的影子，姜國的律法同樣也是，他心里是把這兩國的律法，看做他作品的一部分。

    儒家是法家的競爭對手。法家主張‘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以法治國。儒家講究‘為專政以德’，以德治國。

    雖然自己不用發(fā)表著作，但趙青竹見不得儒家的人發(fā)表，淡定的替姜蓁拒絕道：“我剛剛問了，太女府的工匠忙不過來，印不了劉如的大作。”

    姜蓁反駁：“可以印啊。”

    趙青竹驚訝的扭頭，憤憤的盯著姜蓁，眼里就寫了三個字：負心漢。

    他和郭凡，還有一眾法家人士，替姜蓁沖鋒陷陣，轉(zhuǎn)頭姜蓁就和儒家的人勾勾搭搭，姜蓁對得起他們嗎？！

    在趙青竹灼人的視線中，姜蓁慢悠悠的說道：“我府里的工匠可以幫別人印書。但這書得我喜歡才行?！?/br>
    【那可不是，咱自己搞出來好東西，還能便宜別人？】

    【有印刷書籍的特權(quán)，咱們都不用走什么焚書坑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的套路，手段溫和的完成思想統(tǒng)一，一點非議也不用遭?！?/br>
    【趙青竹和劉如都想利用阿蓁來傳播自己的思想，殊不知，阿蓁傳播其實是自己的東西?！?/br>
    【嘁~這些人雖然都有八百個心眼子，但咱們直播間可有用幾十萬個心眼子，小樣兒，還敢跟咱們斗！】

    華國經(jīng)歷過兩千多年的封建統(tǒng)治，華國人其實早就被儒家思想和法家思想腌入味了。

    就算讓姜蓁自己來，搞的也是儒家和法家相結(jié)合的那一套。

    現(xiàn)在兩家的人才送上門來讓自己利用，不用白不用。

    既然劉如都主動找上來了，姜蓁也不想拒絕對方，傷了人家的心，說道：“我還挺喜歡劉如博士的一些觀點的，你可以先把劉如博士的著作送給我看看。應(yīng)該不需要修改太多。若是劉如博士不愿意改，那就算了?！?/br>
    “愿意的，愿意的。多謝太女，下朝之后，我就把書送來。”

    等那位官員一走，趙青竹就皮笑rou不笑的問道：“太女喜歡儒家以德治國的想法？”

    【咦~老男人吃醋真的很傷眼睛。】

    【咋滴，還想讓法家獨得太女恩寵？】

    “能為我姜國所用的學(xué)說，我都喜歡?！苯杳榱艘谎圳w青竹，冷著一張臉說道：“別吃醋了，沒看我最重用的還是法家的人嗎？”

    【阿蓁是會哄人的。瞧她這面無表情的樣子，活脫脫一個渣女啊?！?/br>
    【阿蓁應(yīng)該對趙青竹這坑王笑不出來吧，能給他說兩句甜言蜜語，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br>
    【趙青竹被氣跑了，看樣子他有點不好哄。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