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已經(jīng)達到，宴會就沒必要繼續(xù)了。龐太妃起身，朝趙寶丫道：“你這孩子長得喜慶，今后多來走動走動?！闭f完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

    她一走，肖鶴白也走了，一眾官員生怕給牽連喊去剿匪，這個時候也不敢和趙凜打招呼，紛紛起身告辭。

    趙寶丫趕緊跑到她爹身邊，跟著他往外走。邊走還邊四下張望，小聲問：“那云娘子呢？”

    何春生接話：“我瞧見她先出去了?！?/br>
    趙寶丫著急：“她不是說等宴席散了，讓阿爹同她走嗎，怎么先走了？”

    何春生詫異：“寶丫meimei想她當你娘？”

    趙寶丫不知道怎么解釋：“不是！”

    何春生更詫異了：不是的話急著讓趙叔叔同她走？

    他都十三了，男女之事多少知道一些，那云娘子讓趙叔叔去她家，定是沒安好心。寶丫meimei不可能聽不出來。

    趙寶丫很失望，垂頭喪氣的跨出靜王府，一道嬌柔的嗓音突然喚回了她的精神。

    “趙大人，這里?！膘o王府門口停著一輛華貴的香車，香車里探出云娘子覆著面紗的臉。她雙眼眼尾上翹，笑得甚是嫵媚：“趙大人，不是說好要同奴家去府上么，怎得打算自己走了，叫奴家好生傷心?！?/br>
    一腳跨出靜王府大門的湯和志嗤笑出聲：“云娘子，你是當寡婦久了，看誰都想勾搭一二嗎？”

    云娘子也不惱，笑嘻嘻看向他：“湯主事要是愿意一起來，奴家也是歡喜的。”

    湯和志呸了一聲，罵了一句人盡可夫走了。

    云娘子依舊笑嘻嘻的，朝趙凜伸手：“趙大人，來是不來？”

    “來來來?！壁w寶丫歡歡喜喜的先爬上了香車。

    站在趙凜身邊的何春生呆?。涸颇镒邮亲屭w叔叔去，寶丫meimei這是干什么？

    趙寶丫坐了進去，也從窗口探頭出來，朝趙凜招手：“阿爹，快啊，我們?nèi)ピ颇镒痈锨魄??！?/br>
    趙凜哭笑不得，招招手：“丫丫你下來，同春生一起回去?！标P(guān)于云娘子的身份他們都只是猜測，他一個人去探探就可以了。

    趙寶丫指尖扒著窗口，抿唇。

    趙凜：“乖，下來。”

    “好吧。”趙寶丫不情不愿的下來了。趙凜轉(zhuǎn)身朝何春生道：“春生，你帶meimei直接回去，我回來前不要出門?！?/br>
    何春生點頭，拉著一步三回頭的趙寶丫上車，又囑咐車夫快行。

    趙凜隨后上了云娘子的馬車，從靜王府出來的其他主事見狀紛紛笑道：“這云娘子著實風流，這是趁沒把人玩死前先舒服舒服呢?！?/br>
    門口又是一陣哄笑。

    云娘子的香車行到云府已經(jīng)亥時末，府上掌了燈。云娘子讓人備了熱水，就迫不及待的領(lǐng)著趙凜往自己的住處去，進了房間，回頭示意婢女關(guān)門。等門關(guān)了，她朝身后的婢女道：“叫吧?！?/br>
    那婢女開始搖晃床榻，發(fā)出□□。

    趙凜眸色微閃，盯著云娘子的面紗看。就在此起彼伏的叫聲中，云娘子揭開了面紗，赫然是蓮姨娘那張臉。

    饒是他早猜到了，還是有些訝異：“蓮姨娘，你怎么到了荊州？”呂勇在荊州他不稀奇，倒是蓮姨娘一個弱女子怎么跑到這，還當上了十二商會唯一女的主事？

    云娘子：“趙大人喊奴家云娘子吧，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蓮姨娘了?！?/br>
    趙凜從善如流：“云娘子?！?/br>
    云娘子陷入回憶：“奴家當初被沒入教坊，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奴家就用所有的錢財買通了教坊的管事，又買通了碼頭的一個漁夫，詐死跑了。隨后奴家北上，想去投靠一個遠方親戚，沒想到半路被人牙子綁走，賣給了荊州十二商會的韋主事。韋家經(jīng)營香粉、胭脂，奴家在這一行有極高的天賦，靠著這天賦一步步得到韋主事的器重。成為韋家主母，然后毒殺了韋家父子，成了云主事?！?/br>
    那對父子簡直不是人，日夜的折磨她，還把她送給他人折磨。她調(diào)了一種香，能讓人在睡夢中悄無聲息的死去，就算尸檢也查不出緣由。況且，只要她能為靜王府所用，靜王府不會管誰繼承了十二主事的位子。

    其余十一主事對她一個女子上位虎視當當，逮著機會就想來咬一口。慢慢的，她也就練就了銅皮鐵骨、披上了讓人厭惡的皮囊。

    沒想到今日在宴席上瞧見了趙凜和寶丫。

    “趙大人，長話短說?！痹颇镒永^續(xù)道：“你一來荊州，我們十二商會每個主事就接到命令，盡可能的羞辱踐踏您，最后再弄死您。這次唱戲把您弄去剿匪，肖總管給你的一千精兵會護送您到十三寨的山腳下。之后打斗過程中洋裝敗走，把您一人留在匪窩。肖管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十三寨的大當家把您送給他們折辱，條件是留活口放回來就成?！?/br>
    換句話說，打殘都可，留一口氣回來繼續(xù)給他們玩就行。

    趙凜問：“是肖鶴白主動聯(lián)系的十三寨？”

    云娘子搖頭：“是十三寨那邊聯(lián)系的肖總管，讓他把您交出去。這十三寨的大當家是個狠人，殺了自家三十幾口人，連自己的父母孩子都沒放過。最后被官府通緝才到了荊州為匪，在荊州期間也殺了很多人，狡詐武功高強，肖總管打了十幾年也沒把人拿下?！?/br>
    她眼露擔憂：“要不，您和寶丫還是逃吧，奴家床底下有一密道，可直達城外一里處亂石崗。你們逃走，絕對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

    趙凜看著她：“我是官，逃哪里去？”

    云娘子焦急：“那寶丫，讓寶丫逃，你讓她同春生過來。從密道出去，奴家讓人護送他們?nèi)ラL溪?！彼钦嫘母屑ぺw凜這個救命恩人的，也打心里把寶丫當做自己的救贖。

    “也不用了?！彼龂乐氐慕辜辈凰谱骷?，趙凜意味不明的問：“若是本官要絞殺十二商會，和靜王府對著干，云娘子會站在誰那邊？”

    云娘子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的話。隨后又憶起多年前，他幫自己設(shè)計溫光啟的那幕。

    以趙大人連中六元的才能和為人，怎么也不至于被貶到荊州這么蠻荒的地方。

    莫非，他來荊州是另有目的？

    十二商會的這群人各個狠辣，靜王府的人更是貪得無厭的‘吸血鬼’，奴役他們，不把普通百姓的命當命。

    她現(xiàn)在雖不是什么好人，但還是有自己的底線和信仰。

    她的信仰就是趙大人和寶丫。

    想到她這漸漸鎮(zhèn)定下來，鄭重承諾：“奴家的命是您和寶丫救的，仇也是您和寶丫幫忙報的，奴家此生甘為大人驅(qū)使，雖死吾往矣?！?/br>
    趙凜唇角翹起：“好，你且等著，不是他們玩死本官，是本官玩死他們！”

    第108章 108

    趙寶丫有些擔心她爹, 又惦記著蓮姨娘的事，夜里怎么都睡不著。翻來翻去到了半夜，就聽見院子里有奇怪的聲音, 她驚覺起身。那聲音更近了一點，開始撓她的門。

    她小心翼翼的下床, 剛走到床邊, 就聽見隔壁何春生的房門開了, 緊接著是一聲尖利的鳥叫。

    她哐當一聲拉開門，昏黃的燈籠光下, 一只鬼鬼祟祟的鷹隼在何春生手里撲騰。看見她來, 叫的越發(fā)凄厲。何春生蹙眉, 合上它的喙, 手動閉嘴。只留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在亂轉(zhuǎn)，求救的看著她。

    趙寶丫驚訝：“是呂叔叔的鷹?！痹倏茨曲椡壬辖壷粋€信筒, 她立刻明白過來。

    兩人一鷹進了趙寶丫屋子。

    天邊顯出魚肚白時，趙凜終于回來了。趙寶丫第一時間沖了出去, 看到他人也沒敢問。等進了房間，她才急切的問：“阿爹, 云娘子是蓮姨娘嗎？”

    趙凜先沒回答, 從懷里摸出個東西遞給她。

    趙寶丫接過，是一盒胭脂。她擰開聞了聞, 蓮葉香味的胭脂，和當年她在蓮姨娘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她激動：“她真的是蓮姨娘？”當初知道蓮姨娘投了河，她還哭了好久。去河邊祭奠了她好幾年呢。

    趙凜點頭：“不過往后要叫云娘子，也暫時莫要和她相認, 瞧見了只當不認識?！?/br>
    只要人還活著，趙寶丫都無所謂的。

    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收起胭脂從袖帶里拿出一張字條遞給他：“阿爹，昨晚上呂叔叔的鷹來過了，送了字條過來?！?/br>
    趙凜接過，將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細細看了。

    趙寶丫在一旁道：“呂叔叔說太妃讓你去剿匪是想害你，讓你別去。阿爹，這事能推了嗎？”

    趙凜走到桌邊，邊點燃紙條邊道：“推不了，也不想推。丫丫放心，阿爹有把握全身而退?！倍?，這將是荊州一眾人噩夢的開始。

    趙寶丫知道，她阿爹要做的事就沒有退縮的道理。況且，這次來荊州的目的，她比誰都清楚。要查金礦的去處就不能退。

    “那阿爹，我和你一起去吧。呂叔叔的鷹告訴了我不少十三寨的秘辛，一定能幫得上忙的。”

    趙凜搖頭：“不行，那群響馬大多都是亡命之徒，你這次待在家里，我會同春生說好好看著你，別想亂跑?！?/br>
    要是星河哥哥，她還能勸動對方一起去，或是偷偷溜走。但春生哥哥性子沉穩(wěn)細膩，他要看一個人，是決計不可能讓對方離開視線的。

    趙寶丫偃旗息鼓：“我不去也可以，那我把十三寨的秘辛說給你聽吧?！?/br>
    趙凜點頭：“我去床上躺一躺，你且說著?！鼻G州城實在太大，他光從云府乘馬車回來都花了好久，路上雖有小睡片刻，但終究不安穩(wěn)。等徹底天亮還要同湯和志去剿匪，得抓緊時間補覺才行。

    趙寶丫搬了小凳子坐到她爹床邊說，開始她爹還應(yīng)兩聲，說著說著就發(fā)現(xiàn)她爹睡著了。她伸手把被子拉高點，墊著腳出去了。關(guān)了門，恰好在門口看到端著面條過來的何春生。

    何春生小聲問：“趙叔叔呢？”

    趙寶丫噓聲拉著他走到院子里：“阿爹趕路辛苦，睡著了，面先放著吧?！?/br>
    何春生解釋：“這面是給你的，大棚里大蔥長出來了。陶伯伯煮了蔥油面，還窩了個荷包蛋，你快趁熱吃?！?/br>
    趙寶丫驚訝：“給我的，你們吃了嗎？”

    何春生：“還沒?！?/br>
    “那一起吧。”趙寶丫囑咐貓貓守在她爹房門口，然后跟著何春生往灶房里去。早春的天還很冷，一說話還冒著冷氣，灶房里生了碳火，暖融融的。

    兩人擠在一放小木桌上吃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桌面上放著陶御廚從京都帶來的辣椒醬，拌一點在面里特別開胃。尤其是大冷的天，吃完渾身都舒爽了。

    趙寶丫貪嘴，總覺得味道不夠重，吃了一勺不過癮，還想再來一勺。剛伸了勺子，辣椒醬就被何春生移開了。他溫聲道：“你體寒，這辣醬吃多發(fā)不出來不好，少吃點。”

    趙寶丫盯著他突然笑了：“春生哥哥，你怎么越來越像我爹了。我三歲的時候，阿爹也是事事囑咐。你放心吧，我身體已經(jīng)好很多了?！?/br>
    何春生不自在的輕咳，面頰染上薄紅：“我才不像趙叔叔……”

    趙寶丫趁著他不注意，又快速挖了一勺子辣椒醬到面里頭。等他反應(yīng)過來，她攪吧攪吧，辣椒醬已經(jīng)完全融進了面湯里。

    何春生無奈搖頭：“你呀，怎么就這么貪嘴……”

    兩人吃完面又在院子里玩了會兒，就聽見外頭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很快就聽見師爺邊跑邊喊：“湯主事，趙大人還沒起呢，不如你先去前廳候著，小的去喊？”

    湯和志不耐煩：“候著什么候？都說好了今日去剿匪，他還在床上，莫非是昨晚上被妖精吸干了精氣？”

    他一步跨進院子，趙寶丫立刻上前攔住他：“你不許進去，我阿爹還在睡覺?！?/br>
    “小孩走開！”小姑娘已經(jīng)十一了，雖不是很高，但長得明晰皓齒，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圓，肌膚白得發(fā)亮。面對這么漂亮的孩子，饒是湯和志也說不出太難聽的話。

    趙寶丫不讓：“不行，天還早，等巳時出發(fā)也不遲。”

    “一千兵馬在城門口等著呢，你爹好大的架子?！彼焓忠_趙寶丫，何春生伸手截住了他手，眸子黑沉沉的，暗含警告。

    湯和志見到何春生就想到蘇玉娘，多年前那股恨意又勇了上來，吼道：“給老子滾開！”他想用力甩手，突然發(fā)現(xiàn)手綿軟無力，有些不聽使喚。當即質(zhì)問：“你做什么了？”

    何春生淡聲道：“我家寶丫meimei體弱，經(jīng)不得推，還望湯主事日后也莫要隨意動手。”他扣住xue位的手松開，拉著趙寶丫后退兩步讓開。

    湯和志的手在松開的一剎那微微有些發(fā)麻，但很快又好了。他驚異的看著面前已經(jīng)很高，芝蘭玉樹的少年郎：好小子，毛都沒長齊就學大人英雄救美了！

    他冷哼一聲，繼續(xù)邁步往趙凜的屋子走。

    趙寶丫想上前，何春生拉住她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