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去半忙打聽鋪?zhàn)拥那闆r，蘇玉娘和趙小姑說不用，讓他忙縣學(xué)里的事，該是她們自己的事讓她們自己來。

    她們有心自立，趙凜也不好阻攔，就任由她們?nèi)ヅ恕?/br>
    冬至這日，蘇玉娘和趙小姑包了餃子。城隍廟里忙，權(quán)玉真過不來，兩個(gè)小娃娃提著餃子送了過去。

    權(quán)玉真看到小寶丫的第一句就是笑：“哎呀，又快過年了，我家徒弟怎么還沒長高??？”

    趙寶丫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把食盒放到桌上，噘嘴氣鼓鼓道：“師父壞，天天笑話我。”對于身高，她也很郁悶啊。

    不到半年，春生哥哥又長高了不少。而她比春生哥哥吃得好吃得多，還天天喝牛乳，就是不見長個(gè)子。

    春生哥哥都比她高一個(gè)頭了。

    軟糯的小團(tuán)子焉耷耷的坐在石桌上，托著奶膘瞪著他。權(quán)玉真任由她瞪，慢條斯理的吃餃子。

    小團(tuán)子瞪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就帶著何春生往后院跑，奶聲奶氣的介紹：“春生哥哥，這里是我和阿爹住的房子哦，你快看師父的葫蘆架……”大黃跑過來圍著她腿蹭，然后和小黑鬧成一團(tuán)。

    她帶著春生哥哥走過她生活過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后道：“下次我再帶你去青山書院，那里的人我全認(rèn)識哦，山長爺爺和顧夫人都很喜歡我，他們也會喜歡你的?！?/br>
    兩個(gè)娃兒在城隍廟玩了一會兒，等要走時(shí)，權(quán)玉真起身道：“走吧，師父送你們回去。”

    小寶丫搖頭：“不用，我和春生哥哥認(rèn)識路的?！?/br>
    權(quán)玉真：“最近附近有好幾家小娃娃丟了，你和春生沒有大人帶著別亂跑?！?/br>
    趙寶丫起初只以為師父在開玩笑，直到快到家時(shí)，隔壁吳家的婆娘哭得撕心裂肺，說是自己兒子吳金牛不見了。

    周圍幾家人都幫忙找，找了一整個(gè)午后都沒見到人。

    這定是被拍花子拐走了，天殺的人販子！

    蘇玉娘和趙小姑后怕把這件事和趙凜說了，趙凜沉著臉道：“人牙子猖獗，多注意點(diǎn)丫丫和春生。最近就別去擺攤了，你們分出一個(gè)人送他們?nèi)R家后，再去找鋪?zhàn)影??！?/br>
    冬日大早上吃早點(diǎn)的人也少，兩人點(diǎn)頭答應(yīng)。之后每次就是兩人輪換著送兩個(gè)娃兒去齊府，去街上找過鋪面后，到了巳時(shí)又去齊府把人接回來。

    如此過了十來天，鋪面也有些眉目了。她們看中了兩家鋪?zhàn)?，都在東城，一家鋪面位置稍微偏一些，但鋪面大、租金也相對便宜。另一家鋪面位置好，城東的中心街，但位子小，租金也貴一些。

    兩人商量來商量去，決定選鋪面大、租金相對便宜的那家。位置偏就偏一些，反而清靜有格調(diào)。

    她們開的也不是單純的餛飩鋪?zhàn)樱谴蛩阕鲂∈乘?。蘇玉娘年少時(shí)，吃過天下間各種精致美味的菜肴，她也是個(gè)好廚子，能將這些美味復(fù)刻得八九不離十。

    趙小姑肯做又勤快，只要她們兩個(gè)努力，肯定能在長溪闖出一片天地的。

    決定好鋪面后，雙方約定好十二月二十五這日商量租金和租賃契約的事。但清早起來，天就陰沉沉的下著小雨。

    趙小姑裹著厚重的冬衣站在廊下看天，她厚重的劉海被撩了上去，露出和臉部他其地方明顯有色差的額頭，目露焦急：“玉娘jiejie，看著這天只怕要下雪，俺們還去不去??？”

    蘇玉娘撐著傘道：“自然要去的，做生意誠信第一?！彼紤]了一番后，道：“雨天路滑不好走，你留在家看著寶丫和春生吧?！饼R大夫這兩日有事，兩個(gè)小孩子不用去齊府，留他們在家始終不放心。

    在廊下?lián)沃鴤憬佑晖娴男氀韭牭胶罅ⅠR站了起來：“不要，我要和玉姨姨一起去。寶丫會算命，有寶丫在，鋪面的東家才不敢騙玉姨姨?！?/br>
    蘇玉娘輕笑：“你什么時(shí)候會算命了？”

    趙寶丫噘嘴：“寶丫一直會呀，上次金牛哥哥他們來就是寶丫算出來了他們干的壞事才趕走的。”

    “好好好?！碧K玉娘笑了起來：“帶你去就是了?！?/br>
    “耶?！毙氀緩澲坌Γゎ^看向廊下的何春生：“春生哥哥，我們可以去了。”

    何春生看看天色，遲疑了兩秒道：“我不去了，寶丫meimei去吧。”

    三人都有些詫異，趙寶丫長睫眨呀眨，疑惑問：“春生哥哥為什么不去呀？”

    何春生支支吾吾：“開春就要去學(xué)堂了，我要在家里溫書。”

    蘇玉娘要說什么，他又快速道：“娘放心，我待在書房哪里也不去，陌生人敲門我也不理?！?/br>
    蘇玉娘：“那好吧，你乖乖待在家里，我?guī)氀緈eimei一起去?！?/br>
    等蘇玉娘去拿傘的功夫，小寶丫湊到他身邊小聲說：“我讓小黑陪著春生哥哥吧，寶丫回來給你帶栗子糕哦?！?/br>
    何春生點(diǎn)頭，催促她快走。

    天快下雪了，他答應(yīng)給寶丫meimei的生辰禮還沒做好。他在家偷偷做，等下雪天給寶丫meimei一個(gè)驚喜。

    雨不怎么大，地面薄薄的一層水霧，夾雜著雨絲的北方吹過，刺骨的冷。

    趙小姑擔(dān)心小寶丫凍著，把她最喜歡的那件紅色帶兜帽的斗篷拿了出來給她穿上。小小的一團(tuán)，被斗篷裹起來，手也帶上了織套，只露出粉雕玉琢的臉。

    趙小姑撐著傘，把她抱了起來：“路面濕滑，小姑抱你過去?！?/br>
    三人穿過慣常走的小巷，屋檐邊的雨打在油紙傘上，順著傘尖低落。小團(tuán)子朝后仰著腦袋看了一會兒，覺得有趣，偷偷摘掉了織套，伸手去接。

    一滴兩滴……穿過巷子到了街面上，趙小姑喊了她一聲，小團(tuán)子立馬縮手。

    三人到了鋪面前等了一會兒，鋪面的東家才姍姍來遲?？吹节w小姑還抱著孩子時(shí)，蹙眉問：“談?wù)略趺催€帶著個(gè)娃兒？”

    東家是個(gè)五十歲的老頭兒，不算好說話，最不喜孩童吵鬧。

    蘇玉娘溫聲解釋：“家里沒人看，最近到處有小孩失蹤，不放心就帶來了?！?/br>
    “行行行，咱們先進(jìn)去，你們好好看看，覺得合適就把契書簽了。”說著掏出鑰匙開門。

    門一打開，一股子霉味直沖面門，房梁上的蛛絲晃啊晃，一只拇指大的蜘蛛像是蕩秋千一樣彈到趙小姑的面門，險(xiǎn)些沒把她嚇?biāo)?。趙寶丫伸手揪住蛛絲的一頭，把蜘蛛拉上拉下的，貓眼兒里全是好奇。

    “丟掉丟掉！”趙小姑把蛛絲掐斷，一下丟出老遠(yuǎn)。

    小寶丫噘嘴：“小姑，我在聽蛛蛛說話呢?！?/br>
    東家蹙眉：這娃兒看著機(jī)靈，怎么感覺有點(diǎn)傻呢。

    蘇玉娘聳了聳鼻尖，抬眼四處打量。這鋪面一看就是久未有人租賃，她笑著問：“張老板，這鋪面位子也不差怎么沒租出去？”

    東家老頭撇撇嘴：“咱也不差錢，租不租得看眼緣，像那些個(gè)討價(jià)還價(jià)、羅里吧嗦、長相刻薄的人，寧愿空著也甭想租。”

    打算待會還價(jià)的蘇玉娘尷尬的笑了笑。

    東家老頭主動介紹：“鋪面上面還有個(gè)小閣樓，平時(shí)你們可以放東西?！闭f著他帶著三人往閣樓上走，閣樓上堆放著幾張桌椅，穿過桌椅是個(gè)開闊的圍欄。從圍欄上瞭望能看見街道盡頭聳立的瓊?cè)A樓。

    趙寶丫興奮的喊：“小姑是瓊?cè)A樓耶，師父最喜歡喝里面的竹枝春了?！?/br>
    東家老頭伸手堵住耳洞：“別喊，吵！”

    小寶丫撇嘴，東家老頭轉(zhuǎn)身下去，推開鋪?zhàn)雍竺娴拈T，道：“后頭還有個(gè)院子，你們可以用，但不可以弄亂?！?/br>
    后院空曠，沿著墻根處種了一圈秋菊，秋菊經(jīng)霜，在寒風(fēng)凜冽里開花，滿園金燦燦的格外好看。

    趙寶丫掙扎著從趙小姑手上滑下來，撐著傘跑到墻根下看花。

    東家老頭跨過院子，打開院后的門：“打開這個(gè)門就到了另一條街了，你們要是弄食材可以從這邊進(jìn)來。

    一朵雪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傘面上，接著越下越多，落在了盛開的金菊上。

    金菊盛雪、燦爛耀目。

    趙寶丫蹭的站起來，傘面后背仰頭看天，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落下。落在她發(fā)間、肩頭、紅斗篷上，她裂開嘴笑得格外歡快：“小姑，玉姨姨下雪了！”

    蘇玉娘和趙小姑同時(shí)抬頭，飛雪連天落下。

    “真的下雪了！”

    東家老頭兒高興：“下雪了，不錯(cuò)不錯(cuò)，是個(gè)好兆頭，第一個(gè)月給你們免租吧。走走走，里面寫契書去。”

    蘇玉娘、趙小姑：“……”方才還說不喜討價(jià)還價(jià)的，這會兒主動免租？

    有錢，任性？

    東家主動免一個(gè)月的租，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這鋪面又有閣樓，又有后院，兩人甚是滿意。

    蘇玉娘跟著東家去簽契書，交代趙小姑看好趙寶丫。

    趙小姑點(diǎn)頭，看著趙寶丫在院子里嬉戲抓雪。她也仰頭，雪花撲了她滿頭滿臉，化進(jìn)了她眼睛里。

    她伸手揉眼，連眨了幾下，眼睛還是睜不開，酸脹得難受。

    “寶丫，寶丫，快過來給小姑吹吹?！彼B喊了幾聲都沒見人應(yīng)聲，等雪水化去，她睜開眼，瞧見菊花從前落著一把梅枝油紙傘。

    “寶丫，小姑剛剛叫你，怎么不應(yīng)?。俊彼分阕呓?，繼續(xù)念叨：“好了，別蹲在那了，待會著涼你阿爹又該心疼了?！?/br>
    油紙傘還是沒動，趙小姑無奈，伸手去扯那傘。那傘輕輕松松的離地，傘面下空無一人。

    趙小姑愣了愣，轉(zhuǎn)身環(huán)顧四周。她身后正門口處，何春生朝她招手，白凈的臉上笑容燦爛：“小姑，寶丫meimei呢？寶丫meimei說下雪是她的生辰，我要送她生辰禮物?！毙∧泻獯跤?、雙頰凍紅，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寶丫，寶丫？”趙小姑如墜冰窟，聲音里都帶了哭腔：“寶丫不見了，寶丫剛剛還撐著傘在這邊玩雪的，突然就不見了！”

    “……寶丫meimei不見了？”何春生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緊，跑到院子里四處找，邊找邊喊：“寶丫meimei，寶丫meimei，你在哪里呀？不要躲貓貓了，快出來……”

    然而，院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人回答。

    聽到動靜的蘇玉娘和房東老頭兒跑了出來，詢問：“怎么了？”

    趙小姑急哭了：“寶丫，寶丫不見了，俺就揉了一下眼睛她就不見了！”她伸手比劃。

    蘇玉娘聯(lián)想起最近小孩失蹤案，也慌了起來。她朝趙小姑道：“快去通知你大哥，我和春生往后門去追追，興許她貪玩跑出去了?！钡珟兹硕贾啦惶赡埽炔惶釋氀竟郧啥?，不會亂跑。就算亂跑也會帶著傘一起，現(xiàn)在傘在地下，人沒了，后門又敞開著，很大可能是有人經(jīng)過把她抱走了。

    兩人分開行動，趙小姑連傘也顧不上打了。當(dāng)初小寶丫被小胖推下河險(xiǎn)些死掉的時(shí)候，大哥那要?dú)⑷说哪舆€歷歷在目。她無法想象，大哥知道小寶丫不見的時(shí)候會不會瘋。

    第55章 55

    從縣學(xué)到鋪面的路上, 趙凜全程沉著臉，把現(xiàn)場勘察了數(shù)遍后又往縣衙走?？h衙門口吵吵嚷嚷，不停有官差進(jìn)進(jìn)出出, 一打聽才知道胡縣令的掌上明珠就在距離寶丫失蹤的地方不到一條街的地方也被拐了。

    聽聞趙凜的閨女也被拐了后，幾個(gè)衙差咬牙切齒：“這幫人牙子, 已經(jīng)拐了十幾個(gè)了！趙秀才放心, 縣令大人懸賞千兩, 肯定會找到人的。”

    人販子真真該殺！

    趙凜怎么能放心，他一刻也停不下來, 抱著微薄的希望又去了城隍廟、齊府、青山書院找人, 依舊一無所獲。

    權(quán)玉真、顧夫人、顧山長、秦正清、馬承平等人聽說小寶丫沒了后也很著急, 發(fā)動身邊一切認(rèn)識的人幫忙城內(nèi)外的搜尋。

    趙凜跑了一日都沒找到人, 最后重新回到小寶丫失蹤的小院，一寸一寸的尋找線索。趙小姑跟在他身后, 眼淚不停的掉：“大哥，都是俺不好, 俺沒看好寶丫……”

    “別哭了，你現(xiàn)在回去等, 說不定丫丫自己回來了?！壁w凜沉著臉看天, 天暗沉沉的，雪還在下, 刺骨的冷意往骨頭縫里鉆。

    丫丫體弱畏寒，這么冷的天怎么受得了。

    他蹲下身，手撫摸在小黑柔軟的毛發(fā)上，一下又一下的順著：“小黑, 你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嗎？帶我去找你的小主人吧……”他眼眶發(fā)紅，指尖都在顫抖。

    小黑汪汪兩聲, 狗鼻子在順著積雪嗅聞，從后門往西一路找了去……

    趙凜拿著寶丫的畫像一家一家的敲門問。

    與此同時(shí)，蘇玉娘和春生也拿著寶丫畫像沿著城南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