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二遲疑了一下，瞥了眼安靜沉默站在角落里的壽一，見壽一不著痕跡的點頭，便轉(zhuǎn)身去了小廚房。

    “師伯，殿下的傷勢還沒好？”穆棱疑惑問道，今日殿下的氣息還是不太平穩(wěn)。

    “他的情況很復(fù)雜，非我一時能夠治愈的?！鄙n耳子瞥了眼廂房，嘖，抱只臭魚進去后就不舍得出來了？

    “是……走火入魔的情況復(fù)雜？”穆棱不解。

    雖然懂武技的，有時候會避免不了走火入魔，比如說練錯了，或者過于求成了？但是，以師伯的能力，是可以治療的才對的。

    “這不太好說?！鄙n耳子嘆了口氣。

    昨天和林靜深一番長談后，他才知道，原來林靜深修習(xí)的武技和心法，是大夏林氏王朝的獨有，也是天下獨一份的，那是千年前，傳說中的，可以進入仙道的東西，但是，又被別有用心的人，惡意的修改過了，特別是心法并不全，練了這武技心法的，若是有人再輔佐藥物蠱惑的話，恐怕會成為人形兵器！而即便不被控制，只怕也會早晚瘋魔！

    蒼耳子想起昨天，他和林靜深在夜深時分的談話：

    “所以，你是早早就知道，這武技心法有問題？那你還練？”

    “不練，我會死。那時候我才十歲?！?/br>
    “……然后呢？你是怎么不被控制的？”

    “我殺了前一任影衛(wèi)統(tǒng)領(lǐng)，然后我自己完善了武技心法?！?/br>
    “……”

    那個十歲就能計劃周全殺了禁地統(tǒng)領(lǐng)，并且完全瞞過了當(dāng)時的中宮，后來還自己琢磨出了完整的武技心法，已經(jīng)半只腳踏入仙道的人——怎么就走火入魔了？！

    “魚兒于我，甚于吾命，他離開了，我怎能不瘋魔？”

    蒼耳子嘆氣，撫著胡須，發(fā)愁，如今的林靜深是半只腳在仙道，半只腳在魔道了。說句半個瘋魔也不差了。

    ——他能治才怪！

    ******

    廂房里，坐在床榻上的林靜深小心翼翼的將白色的玉石串輕輕的戴上了商靜魚的手腕，有些大了，林靜深顰眉，最近的魚兒瘦了好多。戴好玉石串，看著白玉石串在手腕上恰如其分的貼合，林靜深不由揚了揚嘴角，心頭有著難言的愜意滿足，目光柔和的看著沉沉入睡后，感知到他的氣息便習(xí)慣性蹭過來的商靜魚，那彎著的眉眼，似乎是無意識的呢喃的喚著“四郎……”，這些都讓林靜深忍不住俯身，慢慢的靠近，微微閉上眼，輕輕的親了親商靜魚的額頭，只是一觸即離的親親而已，卻也讓他心頭激蕩不已。

    好一會兒，林靜深才直起身，目光眷戀不已，又透著幾分忍耐，還要再等兩年，兩年里只怕不能常常見面，這樣也好，他也怕他會忍耐不了，只是若是能常常相見，他也愿意去忍受去忍耐。

    林靜深的修長手指輕輕的劃過商靜魚的好看的彎著的眉眼，鼻尖，笑起來總是讓他想要親吻的唇，然后下巴，最后落在胸前的暖玉。

    “不可以再摘下來了?！绷朱o深低聲說著，若是再摘一次，只怕他會不顧一切了。

    又無奈的嘆息一聲，但不顧一切……若是魚兒對著他傷心落淚，只怕他什么都會答應(yīng)。

    林靜深慢慢的站起身，慢步離開了廂房。

    ******

    離開廂房后的林靜深直接來到院子里，看了眼桌子上的果子，他做的果子，魚兒果然喜歡吃 ，只剩一個了，于是，捻起，慢慢的吃著。

    蒼耳子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開口，“不就是幾個果子嘛，嘖嘖，真是小氣，那只臭魚小氣，他的侍從也小氣！”

    他不過是順手摸了一顆要來吃，就被壽一阻止了，那壽一說什么殿下親手所做，除了主子，誰都不能吃！

    林靜深瞥了眼剛剛端著茶上來的壽二和角落里的壽一，淡淡開口，“我親手做的果子，除了老太太和魚兒外，其他人要吃，都需問我?！?/br>
    蒼耳子翻了翻白眼，“了不起哦。”

    “師伯，摘星閣閣主親手做的果子，那是一果千金也難求的?！蹦吕庖慌孕Φ?。

    蒼耳子哼唧了一聲。

    “百草門在陵國的弟子，目前都已經(jīng)平安轉(zhuǎn)移了?！绷朱o深轉(zhuǎn)開話題說道。

    蒼耳子豎起耳朵，神色凝重，“怎么？陵國要清算？”

    “陵國太子到底掌政多年，這次換眼一事，他被陵國皇帝和大公主聯(lián)手設(shè)計，昏睡了幾天，加之陵國叛逃的余孽聯(lián)合了三苗族鼓吹大公主起事，他自然是要好好清算的。百草門的弟子此番明顯是傳遞消息的人，自然是要避開為好?！绷朱o深說著，看向臉色有些不太好的穆棱，“穆公子放心，你的老師目前閉關(guān)法師塔，安然無恙?！?/br>
    穆棱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陵國太子聯(lián)系我了，想送侍從和護衛(wèi)過來給你用。說，若是你不肯用的話，就讓我把送來的侍從護衛(wèi)都殺了，送人頭過去給他。”林靜深慢慢的說著。

    穆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穆公子既然要追隨魚兒，自然不可以留下陵國的人作為侍從護衛(wèi)?！绷朱o深語氣平緩的說著，“但是他定然是不會就這樣算了，所以，我提個折中的法子，陵國那邊，你應(yīng)該有常用的侍從吧，召一個過來，然后，你定時和太子通信，他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想知道你的情況，了解你的消息，你若是和他約定一個月或者半個月通信一次，他也不會這般的逼著你了?！?/br>
    穆棱的臉色有些陰郁，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的攥緊。

    “此事，你也可以告知魚兒，問問魚兒的意見。若魚兒不同意，我不會勉強你?！绷朱o深最后說道。

    第155章 流浪的魚-23

    入夜之后, 林靜深走到老太太的廂房前，躬身拱手長作揖后, 在老嬤嬤的恭敬相迎后, 才踏入廂房，在老太太跟前跪下，伏首，“四郎拜見祖母, 祖母安好?！?/br>
    祖母？而不是太祖母？……所以, 果然……老太太目光復(fù)雜的看著林靜深, 抬手示意林靜深起來, 讓他坐下后, 才喟嘆一聲, “所以, 果然……那個人, 是我的兒子睿親王嗎？”

    “此事匪夷所思, 但卻是真真實實。祖母一直看著我長大，難道就不曾懷疑過我的面容為何這般與睿親王相似？”林靜深看向老太太, 一黑一紅的眼眸似乎讓人不敢直視, 但此刻卻是平靜如水。

    “想過……但是我親自看著他下葬的，是我親自封了墓門, 我只想著或許是隔代相似, 畢竟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的例子不是嗎？”老太太聲音艱澀，目光復(fù)雜又透著深深的愧疚，“在小公子告訴我后, 我就一直不想去見他, 我……這是難以面對，也是不知道怎么面對你……”

    “我母親白氏女死前一直攥著的荷包, 我們一直都以為是藏著什么秘密，其實，也沒有什么秘密，那荷包最為普通不過了，那只是……他身上戴著的荷包?！绷朱o深語氣沒有什么起伏的說著。

    老太太長嘆一聲，站起，對著林靜深，深深的躬身，聲音蒼涼而疲憊，“無論如何，都是我和那不成器的兒子對不起你們母子……”

    林靜深站起，扶著老太太坐下，“祖母不必如此，魚兒既然喚你一聲老祖宗，那你便是我和魚兒的老祖宗。”

    老太太看著林靜深，心頭萬般滋味，最后卻還是喟嘆一聲，“小魚是個好孩子。你之前不該那樣對他。”

    林靜深垂下眼，低啞著聲音慢慢說著，“是我的錯?！?/br>
    老太太看著林靜深這一黑一紅的眼眸，想到今天下午蒼耳子跟她說的走火入魔的事，便不忍再說，心底嘆氣，語氣倒是緩和下來，和藹說著，“小魚是個心胸寬大的孩子，他雖然總是說不見你，但卻是一直都在念著你，你曾經(jīng)說過，要小魚做你的王君，那么眼下的這個大夏，這個局勢，你打算如何做？”

    林靜深看著老太太，神色平靜，“上京中宮之中的潛藏著的異族，已經(jīng)開始冒出頭了，宋太后和王貴妃都已經(jīng)不再遮掩，但是，從睿親王起，就一直在后頭藏著的人，還是沒有出現(xiàn)。如今天下大局基本掌控在我的手里，唯獨上京，我一直留著，但是那人卻還是這么的沉住氣?！绷朱o深說到此處，皺起了眉頭，他想不通，也不明白。

    老太太神色也凝重起來，“是，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通。如果是從睿親王起，就有外族一直潛藏在皇室中的話，這個時候，也應(yīng)該早就出來了吧?！闭f到此處，老太太猶豫了一下，問林靜深，“你……不曾問過他？”

    林靜深慢慢搖頭，他至今依然不太想去和那人說話。

    老太太了然，便說道，“若是需要我的話，你就說吧，要不，我回南州？找他問問？”

    林靜深卻是搖頭，“此事暫且不急，我還需再看看，祖母，魚兒兩年后才會回南州，這兩年里，還請祖母多多看顧魚兒?！?/br>
    老太太有些不解，“小魚的身體應(yīng)回南州調(diào)養(yǎng)才是，怎么？他還是……不肯回去？真的還在生你的氣？”

    “有些理由，眼下的局勢，魚兒在外頭比較好，南州那邊，有些隱患，還沒有解決?！绷朱o深輕巧避開話題。

    老太太深深看了林靜深一眼，她知道，林靜深有些話沒有直說，但是既然必須在外頭兩年，那就一定是南州的隱患是極其不安全的。

    “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那頑皮的小魚的。”老太太笑著說道。

    林靜深便起身，對著老太太躬身，作揖，“四郎拜謝祖母。”

    *******

    兩天后，商靜魚終于從沉睡中醒來，有些茫然，抬手剛想拉開被子，就頓住了，手腕上的白玉石串，胸前的暖玉，還有在他右手里攥著的荷包……

    呆了好一會兒，商靜魚茫然的想，那恍惚中好像做夢似的，聽到的那句話——“不可以再摘下來?！彪y道不是夢？

    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額，那親親也是……真的了？囧。趁人睡著就親親的……趁人之危啊這是！但是，這會兒臉紅紅的自己是干嘛啊。

    “主子！您醒了？”壽二和壽一進來后，見商靜魚坐起，都驚喜的快步走來。

    商靜魚回過神來，慢慢的點頭，“我好多了。我……吃完藥后，就一直睡到現(xiàn)在？”商靜魚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是……大哥哥送我進來睡的？”

    壽二一邊拿過衣服，一邊說著，“是殿下，殿下還給主子您準(zhǔn)備了藥膳粥，已經(jīng)熬煮好了，哦，還有羊rou面，說若是您醒了，一定好好用下?！?/br>
    “哦……”商靜魚臉色微紅的應(yīng)著，所以……果然不是做夢啊。

    “對了，主子，殿下已經(jīng)于今早啟程了。”壽一一邊收拾著匣子，一邊說著。

    “嗯？”商靜魚呆了呆，啟程？

    “是上京那邊突然出現(xiàn)至少一千人左右的藥人，林靜文將軍為了掩護百姓撤退，受了重傷，靈州那邊也有□□出現(xiàn)，越策將軍如今在我們明州這邊，靈州那邊就剩下一個林靜沖將軍，也走不開，北境那邊，英國公宋榮和白術(shù)將軍也是在分身乏術(shù)，所以，殿下決意自己帶著三千影子兵，趕赴上京?！眽垡徽f著，捧著匣子走到商靜魚跟前，“主子，殿下說，今后除了戰(zhàn)事，其他的條陳和折子都送到您這邊來?！?/br>
    商靜魚看著眼前厚厚的一疊折子，不由的攥緊了手，外頭的形勢已經(jīng)這般復(fù)雜嚴峻了嗎？

    ******

    南州，綜合辦事處。

    顧善聞臉色冷凝的大步走進大堂，大堂中央是特制的大圓桌，已經(jīng)圍坐了幾人，正各自手拿冊子的進行討論爭辯，聲音不大，但卻是極為熱烈。顧善聞一走進去，圓桌邊的幾人就停下，紛紛站起，拱手作揖，顧善聞微微拱手回禮，擺手示意他們繼續(xù)，而他目標(biāo)明確的直奔臉色凝重的坐在大堂左側(cè)第一張書案后頭的盧懷德。

    “盧大人！”顧善聞直接走到盧懷德跟前坐下，從袖子里抽出條陳放到盧懷德跟前，低聲說著，“果然那些人動了?！?/br>
    盧懷德眼睛微微一亮，拿起條陳掃了幾眼，凝重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慢慢點頭，“殿下的深謀遠慮，我等望塵莫及。只是，如今，各地駐軍中，除了早前被清理過的陳州軍，幽州軍，和云天軍外，都已經(jīng)暴動，我們南州這里，有越理老將軍坐鎮(zhèn)，暫且無妨，但是其他地方的駐軍暴動，已經(jīng)影響了我們推行的新農(nóng)法，我這里收到了好幾封急報，你看看，該怎么辦?！?/br>
    “這是兵部的事情，你該找蔡英大人才對，找我做什么?！鳖櫳坡勈栈貤l陳，皺眉，嫌棄的瞥了眼盧懷德遞來的急報，“蔡大人呢？”

    盧懷德無奈，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蕭家兄弟找他說事，說是想去支援一下各地駐軍暴動的事情，但摘星閣有規(guī)定，文事的工作不能參與大題，蔡大人已經(jīng)拒絕了多次，這次他有些惱了，就把蕭家兄弟叫了出去，大概是找個沒人的地方罵一頓吧?！?/br>
    顧善聞微微瞇眼，蕭家？

    “你是否也覺得……蕭家有些不太對頭？”盧懷德沒有錯過顧善聞的這一眼的冷意，壓低聲音問道。

    顧善聞沒有回答，轉(zhuǎn)開話題，“我只守好南州，其他的，你和蔡大人看著辦吧。崔家老尚書已經(jīng)啟程，直接奔著南州來了，對了，福二那邊收到消息，殿下已經(jīng)找到小公子了?！?/br>
    盧懷德眼睛猛地一亮，欣喜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小公子那邊如何？何時返回南州？”

    顧善聞微微一笑，“福二沒說，不過倒是言明，因為殿下北上上京，所以，除了打戰(zhàn)的事，其他事暫且都由小公子處置，你煩惱的那些事，可以直接寫給折子呈遞給小公子了?！?/br>
    “好好好……我這就來寫，馬上來寫?！北R懷德的滿臉愁容消失了，笑容滿滿的直接鋪紙磨墨。

    顧善聞無奈搖頭，怎的這般心急？顧善聞朝盧懷德微微拱手，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出去，待走出綜合辦事處時，顧善聞瞥了眼辦事處門口的一棵海棠，北風(fēng)已起，海棠花落，聽福二的意思，小公子兩年內(nèi)都不會返回南州，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海棠花開？

    顧善聞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種種情緒，站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大步前行，然后瞥見巷子那頭，蔡英臉色隱隱有些怒意的直盯著對面兩人，那兩人正是蕭家兄弟，顧善聞的眼眸冷凝了下來。

    他想起昨晚夜深時分，老母親親自來了書房，跟他說起一件事：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但是我很不安，還是跟你說一下吧。長陽此番回來后，變了，她以前對殿下曾經(jīng)有過一些想法，但殿下婉拒之后，她便安分守己，嫁進裕親王府，雖然日子過得不好，但也未曾動過非分之想，可此番回來后，她卻像是瘋了一樣，執(zhí)著于殿下，對小公子已經(jīng)開始有了嫉恨之意。她還總是到拓蒼山莊附近徘徊，今日，她還在那里遇見了蕭家公子，我不知道她們之間說了什么，但是，那蕭家你知道的，你要多多注意一些，幸好現(xiàn)在小公子也不在南州，唉……”

    第156章 等時間過去的魚1

    靈山, 靈山村的大院里。

    商靜魚披著白色大氅坐在回廊下，看著院子里的打鬧, 趴在地上的哈士奇呼呼睡著, 童童和大白，大黑小黑他們把哈士奇當(dāng)做滑滑梯一樣，爬上去，滑下來, 笑著鬧著。

    “看來……大白是不肯回百草門了。”蒼耳子坐在商靜魚身側(cè), 看著院子里的大鬧, 撫了撫胡須, 慢悠悠的說著, “你這里這么好玩, 也是, 百草門就是一堆藥田和一群笨蛋, 大白一直都挺嫌棄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