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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我是首輔家的那位 第56節(jié)

    也就是那時候,大哥哥伸手牽住了他的手,十九歲的大哥哥,走在他的身側(cè),安靜的陪著他走走停停,也不催促,只是看著他,墨色一樣的眼眸里卻亮著柔和的光芒。

    那時候,他看見了賣冰糖葫蘆的,他好奇,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吃起來又是什么樣的味道,但他沒有提,他身上也沒有銀兩,那時候他不缺吃喝,可銀兩還真是沒有,壽一壽二那時候還不算是他的仆從,他都理直氣壯的假裝不知道月錢這件事,而平平的話,也從不跟他拿月錢,估計是不知道世上還有月錢這回事……那時候的福記客棧和祥記布鋪還沒有賺錢,大姨來來去去的,卻可能也忘記了給他點小錢錢,他也不好意思去提……

    看著冰糖葫蘆,他不爭氣的眼淚都從嘴角滑落了,卻不敢提。

    但是,大哥哥,卻似乎真的什么都知道一樣,買了一根,遞給了他。他傻乎乎的接過,仰頭看著大哥哥,大哥哥看著他,然后,突兀的笑了,笑容里透著疼惜的溫柔……如同剛剛那個少年一樣,遮掩不住的寵溺疼愛。

    ……

    商靜魚垂下眼,以前在大哥哥身邊,從未回想過的點點滴滴,如今卻是被想念勾起了了一樣,一幕一幕的閃過。

    “主子?”壽二端著剛剛沏好的茶轉(zhuǎn)頭正想著遞給自家主子,可,怎么才一會功夫,主子就變出了角落里的小蘑菇了呢,整個人縮在一邊垂著頭也不說話,壽二心頭一跳,忙放下手里的茶,急急問道,“主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一旁的壽一正想讓人趕回山莊,但商靜魚抬頭,抬手阻止,“沒事。不用。”

    壽一不放心的盯著商靜魚,壽二也一臉擔(dān)憂的盯著商靜魚。

    商靜魚嘆氣,“沒事,我就是想吃冰糖葫蘆了?!?/br>
    壽二和壽一對視一眼,主子這一副悶悶的樣子,是因為想吃冰糖葫蘆???

    “真的,沒事了。我就是想吃冰糖葫蘆了,算了,不吃冰糖葫蘆了。壽二,我們快到了嗎?”商靜魚轉(zhuǎn)開話題問道。

    “快了,主子,不若我們下車走走?”壽二提議著,主子這是坐悶了?

    “嗯,我們走走也好?!鄙天o魚說著,接過壽二遞來的茶,見一旁壽一還是盯著他,便無奈一笑,“放心,真的沒事?!?/br>
    壽一低聲開口,“主子,待過些日子,不若請殿下來南州觀看新考的資格選考?”他知道冰糖葫蘆,那是很久前的上京,殿下帶著小主子去了上京看燈,給小主子買了冰糖葫蘆,那是他第一次從殿下的眼睛里笑容里看見溫柔,看見……生機勃勃,殿下那時候整個人都活了過來一樣,后來,他見得越多,看得越多,殿下在小主子身邊笑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生機勃勃……那冰糖葫蘆也就變出難以忘懷的事了。

    商靜魚怔了怔,看向壽一,見壽一靜靜的看著他,眼底一片溫和,便搖頭,頑皮一笑,“才不要呢!說好了,三年就三年。沒事,走吧,陪我去看看這里有沒有冰糖葫蘆賣?!?/br>
    ——越是懂得,越是不敢輕易再見。

    商靜魚想,三年的時光很快的。而如果,如果三年時間能夠讓大哥哥改變主意,讓大哥哥不要執(zhí)著于他,而是,能夠有一如花美眷相陪,如同這世上的萬萬千千的人一般,有一妻,有一子,三餐四季,平淡如斯。

    那就太好了。

    商靜魚仰頭看著那湛藍(lán)的天空,微微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看向前方,彎了彎嘴角,好像有冰糖葫蘆哎。

    ******

    南州的商靜魚吃著冰糖葫蘆啃得眉開眼笑的,上京的林靜深翻著折子,神色平靜,但眉眼間的凌厲卻如同鋒芒一般,下頭跪著的紫韻一臉無措和害怕,不時的偷偷看向一旁站著的福大,福大垂眉低眼的好像沒有看到。

    “所以,你這是告訴我,長陽的條件,就是要見我一面,而你替我——你的主子,答應(yīng)了?”林靜深聲音平靜的說著。

    紫韻重重磕頭,“主子!紫韻不敢!”

    “那你剛剛所言又是何意?”林靜深放下折子,看向紫韻,“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長陽是被顧家老太君養(yǎng)大,她與太皇太后又是血親,而她城府深沉,謀算人心,裕親王府的王妃,早已是被她所掌控,你與她接觸,要小心謹(jǐn)慎!可現(xiàn)今看來,你已經(jīng)被她所算計了!”

    紫韻怔了怔,隨即抿著唇,垂下眼,低聲道,“主子,您曾經(jīng)說過,把一切告知長陽公主后,她自會定奪,她昨日尋我,只是說要見你一面,其他的她也沒有怎么說啊。”說到最后,紫韻委屈,明明主子是避嫌不想去見長陽公主,怎的就把氣撒到她身上啦!嗚嗚,還是小主子好,她要去小主子身邊!可惡,為什么她不是男的?。ㄒ纸仯?/br>
    這話一出來,福大忍不住抬眼看向紫韻,心頭捂臉,紫韻真是……是不是禁地影衛(wèi)的生活太簡單了,紫韻居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

    林靜深放下筆,抬手示意紫韻站起,一句一句的慢慢的問著,“她說要見我,你便替她轉(zhuǎn)達(dá),親自跑來告訴我這件事,若是盧懷德說要見我,你是否會這般賣力?”

    紫韻一呆,啊?

    林靜深又慢慢的一句一句的問著,“她昨日尋你之時,可是一人前來,穿著白衣長裙,只是簡單束發(fā),臉色蒼白,神色憂愁,與你說話時,可是猶豫了許久,才慢慢的很為難的先說她對我的濡慕愛慕,再說對我處境的擔(dān)憂,又說若是可以,希望能夠見我一面,其他不敢奢求……”

    林靜深每說一句,紫韻臉色就變了一下,到最后,幾乎是震驚的瞪大眼睛看著林靜深。

    林靜深面色平靜的重新拿起筆,淡淡道,“當(dāng)初中宮要為我定親,給我選擇的幾個女子里,她算是我唯一看得上的,不為別的,就憑她的出身極為尷尬,而中宮太皇太后早已勢微,崔家落寞,她卻能憑她自己掙得上京第一美人的稱號!她的謀略城府不下于顧家老太君,紫韻,當(dāng)初魚兒說你是明珠蒙塵,但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

    紫韻頹然跪下,她真是……太笨了!

    福大瞅了眼紫韻,紫韻不是笨,是對方的橋段太高了。唉。

    “不過,長陽雖然工于心計,但她到底是顧家老太君養(yǎng)大的,還有幾分正氣?!绷朱o深說著,低頭批著折子,一邊說道,“長陽那里,你不必跟著了,明日起,你前往靈州,跟著商家家主商子衿好好做事,她自會教導(dǎo)于你?!?/br>
    紫韻偷偷的看了眼林靜深,小小聲的問著,“主子,我,我想去南州……”

    林靜深瞇眼看了眼紫韻,紫韻立即磕頭,“是!小的這就前往靈州!”

    林靜深冷哼一聲,去南州找魚兒?魚兒身邊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若非他不在魚兒身邊,他怎會容許魚兒身邊那么多人,往常在上京之時,魚兒身側(cè)最多就一個壽一,一個壽二。

    “主子?”福大輕步上前,低聲稟報,“盧懷德大人正在外頭候著。”

    “請盧大人進(jìn)來?!绷朱o深說道,將手里的折子遞給福大,“告知蔡英,這人會在三天內(nèi)趕到中洲,接手中洲一切要務(wù),讓蕭正輔助。中洲州府的其他官員待摘星閣文事趕到后兼任。命蔡英,速速趕回。”

    “是!”福大恭敬應(yīng)下,拱手躬身后退幾步后,急速出門。

    林靜深看了眼滿書案的折子,條陳,冊子,皺了皺眉,揉了揉眉心,接下來的上京還有幾場大戲,可他委實有些厭煩,心里總是念著遠(yuǎn)在南州的某條魚……不知此刻,那魚兒又在做什么,可會想他?

    ——明明他年長魚兒十歲,該是他更加耐心些,可卻不知為何,在魚兒的事情上,他總是急躁。

    第84章 魚在南州游5

    盧懷德匆匆進(jìn)來, 跪地,磕頭, “殿下安好!”

    “盧大人請起, 事情緊急,我就長話短說了,中洲卻一位州令,我已經(jīng)命人去接了, 待會你見見, 因為事急從權(quán), 你需為他引導(dǎo), 我好盡量讓他三日內(nèi)趕往中洲, 接手中洲的一切要務(wù)?!?/br>
    “是!臣必定竭盡全力?!北R懷德說著, 抬眼看向林靜深, 帶著幾分疑惑和好奇, 據(jù)他所知, 摘星閣的一切閣員都幾乎無法分身了,殿下定然是從別的地方挖出來的人, 可眼下能夠擔(dān)當(dāng)中洲州令這一要職的, 也沒有什么人了,陳銘那是不可能的, 陳銘最近在皇莊清理推畝令的那些爛事, 已經(jīng)快瘋了,而朝堂上的那些人,說實話, 是有合適的, 可是未必能夠勝任啊。

    所以,到底是從哪里挖出來的人呢?

    “霍文正?!绷朱o深淡淡的說了三個字。

    盧懷德先是疑惑, 隨即一呆,緊跟著露出愕然的,震驚的,又敬佩,激動的神色,他猛地跪地,壓抑著聲音說道,“殿下英明!”

    ——是霍文正!是二十年前帶著幽州三萬百姓和兩萬神策軍攔住了蠻族北上的步伐!守住了幽州城整整八個月,但最后卻被中宮一紙文書下了天牢!是讓天下士子自發(fā)寫出請愿書,讓中宮不得不收回賜死的旨意,但霍家全族卻不知為何在幽州被蠻族屠殺殆盡!霍家全族只留了一個霍文正!此后,霍文正被關(guān)天牢,整整,二十載!

    而此時,恰好福大引著人進(jìn)來,步伐緩慢,瘦削的半百老頭,瞇著眼,佝僂著腰,一步一步的走來,身上卻是囚服,干干凈凈,而當(dāng)他看見正坐在書案后的林靜深時,頓住腳步,整了整衣衫,拱手,躬身,跪地,磕頭,重復(fù)了三次后,才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霍文正拜見殿下,殿下安好?!?/br>
    林靜深站起,看著跪地的背脊挺得直直的霍文正,拱手開口說道,“先生請起,事情緊急,不必多禮?!?/br>
    霍文正這才慢慢的起身,一旁的盧懷德忙起身,朝霍文正恭敬的拱手,“盧懷德拜見先生!”

    霍文正朝盧懷德微微點頭,便轉(zhuǎn)頭看向林靜深,“殿下讓我來,可是有什么事需要老朽去做?”

    “中洲州令劉琛引發(fā)□□,如今中洲無令,想請先生暫代中洲州令一職,接手中洲一切要務(wù),安撫中洲生民,還中洲一個朗朗乾坤?!?/br>
    霍文正拱手,恭敬躬身,“自當(dāng)領(lǐng)命!殿下放心?!?/br>
    林靜深點頭,正欲開口讓盧懷德引導(dǎo)一二,卻不想霍文正開口了,“但,敢問殿下,是以何種身份說此番話語,又是以何種資格下達(dá)任免州令的命令?”說罷,霍文正瞇起眼盯著林靜深,目光炯炯,如同銳利的刀!

    林靜深挑眉看向霍文正,他就知道,這霍文正不可能這么簡單的就聽話做事。

    “你問我何種身份,眼下我的身份便是睿親王府世子,你問我何種資格,我的資格便是,我是林、靜、深!”林靜深背負(fù)雙手,說到最后,一字一頓。

    ——他是林靜深,那么所行所言,又何須資格身份?

    霍文正緊緊的盯著林靜深,聲音沙啞,“殿下意欲何為?”

    “平天下,讓天下生民安居樂業(yè)?!绷朱o深垂眉淡淡說著。

    一個熱鬧的安定的天下,讓一只魚快樂的徜徉其間,最重要的,無處可去。

    ——當(dāng)天下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條活蹦亂跳的魚還能蹦跶去哪里?

    霍文正聽了,先是一怔,隨即嗤笑一聲,“殿下,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你,但是,你我書信多年,我知道你,你可不是那種仁義正直之人!這話,你騙誰呢!”

    林靜深挑眉看向霍文正,“那先生以為我想做什么!”

    霍文正盯著林靜深,一字一頓,“你該持三尺寶劍,踏平中宮,坐上那帝座!”

    霍文正這話一出來,一瞬間,空氣都有些凝滯了,盧懷德臉色變了變,但又難掩激動,而福大垂眉低眼的站在一旁。

    “那是先生你的以為。先生,中洲事急,這些暫且擱置一旁?!绷朱o深說著,將書案上的冊子和一個匣子遞給霍文正,“摘星閣的小冊子,還有閣員的徽章?!闭f罷,又遞過去一個小盒子,“先生,這是魚兒說過的,若是將來你出來了,讓我定要交給你的。”

    霍文正一聽,神色軟和了下來,嘆息開口,“小公子還記得老朽,真是有心了?!闭f罷,打開小盒子,卻是幾十顆珠子,不由笑了起來,“小公子還記得啊。”

    林靜深看見小盒子里的珠子時,也不由微微勾了嘴角。

    在他年歲漸長,在知道有霍文正這么一個人的時候,他便曾去天牢中見霍文正,只是霍文正從未見過他罷了。他猶記得,那時候,天牢中的霍文正盤腿而坐,如石雕,如木頭,但在他不小心弄出點動靜的時候,霍文正猛然的看來,那眼睛,鋒利如刀,那眼神炯炯,那是昂揚的斗志和壓制的憤怒恨意。

    ——那時候,他便記住了霍文正。

    后來,便開始寫信,問霍文正一些問題,霍文正起初不理會,后來,慢慢的三言兩語的解答,再慢慢的,便是長長的一封信。

    ——在學(xué)識上,他傳承自陳居行,但也有很多東西卻是眼前的霍文正告訴他的,比如說白家的滅族,比如說中宮朝堂的那些事,霍文正知道與他通信的只是一個小孩,但卻依然告訴了他,中宮,朝堂,邊境,幽州,外族……

    后來魚兒來到他的身邊,他便將與霍文正的信給魚兒看了,一開始只是想讓魚兒知道,他有霍文正這么一位半師,再后來,魚兒因為霍文正信里的一個看法,而開始寫信與霍文正“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又在信里下棋,輸了,就送霍文正一顆珠子,不知不覺中,這幾年來,魚兒居然輸了這么多珠子?

    “魚兒雖然頑劣,但卻是最為重信之人?!绷朱o深說著,語氣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也不知何時能夠見一見小公子?!被粑恼p嘆一聲,收起盒子,又朝林靜深拱手,深深的躬身,聲音暗啞,“殿下,還望殿下再次思量老臣曾經(jīng)說過的話,為天下計,為大夏計,為林氏江山所計,殿下都不該再這般猶豫了。”

    一旁的盧懷德也朝林靜深拱手,躬身,“還望殿下思量?!?/br>
    林靜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擺手,“兩位,眼下局勢紛雜,還請兩位先處理好眼下的事情,此事容后再議?!?/br>
    霍文正微微直起身,“也好,殿下所言甚是,盧大人,麻煩為老朽解惑一二?!?/br>
    盧懷德忙應(yīng)著,便朝林靜深拱手再拜,霍文正也恭敬的做禮,后退著離開。

    ******

    霍文正和盧懷德一走,林靜深便沉默的坐回書案后頭,翻著折子看了起來,但很快,他便放下折子,打開了書案上的一個盒子,盒子里也是珠子,一顆一顆的黑珠子,白珠子,那是他和魚兒下棋的時候,魚兒輸給他的,魚兒分得很清楚,輸給霍文正的珠子什么顏色都有,唯獨沒有黑白兩色,似乎那是他專屬的顏色。

    福大送走了兩位大人,又安排好了霍文正在上京的臨時住處,其實也住不了幾天,三日后就得趕赴中洲了,但還是要安排,還有隨侍和隨行護(hù)衛(wèi)都得安排好。還要安排負(fù)責(zé)記錄的影衛(wèi),霍文正雖然算是主子的半師,但是該走的考核流程也得走。

    而當(dāng)福大送走人后,進(jìn)門一看,自家主子這一副面無表情的摩挲著珠子的樣子,這是……想小主子了嗎?

    “南州的起居錄送來了沒有?”林靜深低聲問道。

    “回主子的話,還沒有?!备4竺笆止Ь磻?yīng)著。

    “送來了,馬上拿過來?!绷朱o深輕輕的放下珠子,慢慢的合上蓋子,轉(zhuǎn)開話題,淡淡說著,“今晚請長陽公主來歡喜樓?!?/br>
    “是!”

    *******

    此時被林靜深念著想著的商靜魚,正姿態(tài)閑適的坐在福記客棧的二樓包間里,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下頭的景色。

    然后,壽一推門進(jìn)來了,恭敬的拱手稟報著,“主子,商家在南州的管事正在外頭等候?!?/br>
    “嗯,請他進(jìn)來。”

    商家管事一進(jìn)門就忙跪下,磕頭,恭恭敬敬的做禮,“小的商旺財拜見小公子,小公子安好?!?/br>
    商靜魚眨眼,旺財?嘿,這名字不錯!商靜魚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下頭的商家管事商旺財,長得胖乎乎的,臉上堆著笑,眉眼間平和歡喜的,嗯,這第一眼看著就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