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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惡意杜蘇拉在線閱讀 - 惡意杜蘇拉 第6節(jié)

惡意杜蘇拉 第6節(jié)

    智能門鎖溫柔地歡迎他們回家。蘇拉揪著林渡的前襟,把他拉到浴室,扒掉濕衣服,關(guān)起來洗熱水澡,不洗干凈不許出來。

    然后,又把他領(lǐng)到床上坐下,用吹風機一點一點給他吹干頭發(fā)。

    亂刀叢般的黑發(fā)支棱到眉心,林渡盯著自己的發(fā)尖,小心翼翼地問:

    “我今晚能睡這兒嗎?”

    蘇拉板著臉:

    “你睡書房?!?/br>
    “……書房就書房吧?!?/br>
    他上次就是太年輕,自己丟失了陣地。真的,臉留著有什么用?

    窗外雨聲轉(zhuǎn)小,淅瀝滴答。一室潮濕混著沉默,兩人各懷心思。

    “你早點睡吧。”

    蘇拉推著背脊,把他往書房推。

    林渡拉住她:

    “蘇拉,我們談?wù)劇!?/br>
    蘇拉看著他。

    “之前沒有說清我家里的情況,我很抱歉。”

    “我的親生父親,是恒茂集團的林茂生。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畢竟我們家的事在十八年前……”

    林渡泛起一絲苦笑:

    “路人皆知。”

    十八年前,因為一次欠薪事件,恒茂集團的掌門人林茂生被工人圍堵在路上毆打,受了重傷。后來,欠薪事件在政府干預(yù)下賠償解決,下手的犯人也鋃鐺入獄。林茂生性命無虞,但下身受創(chuàng),失去了生育能力。

    林茂生的老婆身體不好,結(jié)婚十幾年,只給他生了個女兒。林家是個重男輕女的大家族,沒有兒子就是斷了后路。林茂生的二弟林茂成趁虛而入,要求大哥交出集團經(jīng)營權(quán)。

    林老太爺迷信子孫即是福運,覺得林茂生沒了后,將來也是要傳給侄子,便同意讓他開始過渡準備,逐漸把經(jīng)營權(quán)移交給二房。

    在這節(jié)骨眼上,林茂生突然宣布:他有兒子,已經(jīng)九歲了。

    那時的鐘晴,是恒茂集團的一名普通的文員,丈夫經(jīng)營大排檔,有一個九歲的兒子名叫陳渡,家庭和睦,平平無奇。

    林茂生不知通過什么方式,取得了陳渡的頭發(fā),拿去專門機構(gòu)做了基因鑒定。

    結(jié)果出來,陳渡確是林茂生親生。

    林老太爺震怒,林家的長孫怎么能流落在外?于是,林茂生和鐘晴各自和原配離婚,鐘晴嫁入林家,轉(zhuǎn)正成為林太,陳渡也改名林渡,進入了林氏宗譜。

    十八年過去了,恒茂集團隨著鶴市的發(fā)展逐步做大,林茂生的掌家地位愈發(fā)穩(wěn)固,而鐘晴頭上頂著的撈金女惡名漸漸被人淡忘,留下了帶子旺夫的美名。

    豪門的狗血秘辛,就像華美金袍底下爬滿的虱子,無人掀起,便是太平富貴。更無人在意。

    “照你這樣說,你到了林家以后,應(yīng)該是林家最寶貝的人?!碧K拉輕輕說。

    林渡嗤了一聲。

    為了把林渡培養(yǎng)成優(yōu)秀的家族接班人,林茂生請了一堆家教。鋼琴繪畫這些是來不及了,就拼數(shù)學、外語、高爾夫、馬術(shù),還帶著林渡到處交際,管一堆不認識的老頭叫叔伯。

    但這些,林渡都不喜歡。他討厭林家人高高在上又虛偽的樣子。他還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持續(xù)擺爛,總有一天被放棄。

    “我有個同父異母的jiejie,比我大十歲,人聰明,讀書也比我好。但是因為顯而易見的原因,我們的關(guān)系法更像是仇人。我那時候想,先假裝順他們的意思,等我成年,萬一林茂生真把家產(chǎn)留給我,我就反手交給我姐?!?/br>
    蘇拉:“一家企業(yè)的傳承,可沒這么簡單?!?/br>
    “我那會兒就是個中二少年,哪想得了這么多。”林渡苦笑,“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高中的時候,……我姐得了一種很少見的病,去世了?!?/br>
    “你可能想象不到。整個林家,就是一臺運行成熟的機器。血緣、親情,都只是維持家族利益的潤滑油。林家的每個人,包括林茂生自己,都只是這部機器里的一個零件?!?/br>
    林老太爺專**制暴躁,說一不二,是林氏家族每個成員內(nèi)心深處恐懼的來源。哪怕他的出現(xiàn)總伴隨著新奇玩具或大紅包,林渡也從來沒有生出親近的欲望。而林茂生,在林老太爺面前扮演著得體的孝子,一刻都不能松懈,他的兄弟眼睛不眨地盯著他的錯處,長年覬覦著他的地位。

    從孩童時,林渡就清楚地知道,林老太爺和林茂生慈愛的對象,是他血管里那一點姓林的血,是長房長孫的名號,是他的男性**器官,獨獨不是林渡這個人。

    “林茂生說我腦后有反骨,他說得沒錯。我不想當零件,所以,我撂挑子不干了?!?/br>
    高中畢業(yè)前,林茂生打算送林渡去美國讀金融。他托福全考零蛋,背著家人偷偷改了高考志愿,考了離家十萬八千里的大學,讀的還是最冷門的哲學。

    那時網(wǎng)絡(luò)文學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林渡試著在網(wǎng)絡(luò)上連載小說,獲得了意料之外的成功。讀到大三,第一筆版稅到手,當他攢夠未來一年的生活費,就義無反顧地搬出了林家。

    “所有人都覺得我有病,我媽、我最好的朋友。他們覺得,我現(xiàn)在的折騰只是因為幼稚,是被錢燒壞了腦子。他們篤定,總有一天,我會敗給現(xiàn)實,乖乖回林家接班?!?/br>
    “但是今天我知道,有一個人相信我,相信我不會屈服。”

    林渡認真地看著蘇拉:

    “我媽和你見面的事,她已經(jīng)告訴我了。……蘇拉,不管她說了什么,我都替她向你道歉?!?/br>
    蘇拉愣住了。

    “我這個人,沒有什么野心抱負。我喜歡寫作,也能靠這個掙一點錢,不多,但養(yǎng)家糊口應(yīng)該是夠了。我從前以為會一個人過一輩子。遇到你以后,我才覺得,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構(gòu)建一種生活,一種安穩(wěn)平淡,遠離是非的生活?!?/br>
    他滿身頹喪,卻無比認真,因而更顯眉眼的英俊和干凈。那是蘇拉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沒有見過的干凈。

    這一瞬間蘇拉感到困惑。她可以在談判中輕易碾碎一個世故的中年男人的自尊心,卻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毫不設(shè)防的誠懇和幼稚。

    她安靜了一瞬,倏地笑了:

    “林渡,別太單純?!?/br>
    她退開一步: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恒茂的林公子?!?/br>
    “真的,第一次見面后,我就查到你的身份了。如果你不是林公子,我為什么要幫助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你對我的了解,我是個樂于助人的人嗎?”

    林渡啞口無言。

    她確實不是。

    他那時以為,她釋放的善意,是來自男女之間純粹的性吸引。

    蘇拉緩緩道:

    “我們交往了三個月,我多少明白你是什么樣的人。你善良、熱心、有正義感、有才華,還有一股鉆牛角尖的韌勁兒,但你不適合掌管一家企業(yè)。所以,我覺得你不會回林家。我看人很準,不代表我們之間是愛情?!?/br>
    林渡張了張嘴,要說什么,蘇拉制止了他。

    “林渡,我現(xiàn)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

    “從一開始,我想要交往的,就是恒茂的繼承人?!?/br>
    “如果你想挽回我,那就回林家繼承家業(yè),和我結(jié)婚,把經(jīng)營權(quán)交給我。然后,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來對付林家那一家老頑固。”

    “你做得到嗎?”

    林渡整個人都懵了。

    半晌,他握住蘇拉的手:

    “蘇拉,我知道,我隱瞞家庭背景,你很生氣。你可以和我吵架,可以冷戰(zhàn),但能不能……不要說這樣刻薄的話?”

    蘇拉屏住呼吸,只覺得渾身痙攣起來,仿佛所有的血管都打了死結(jié),從皮膚表面凸出去。只有被握住的那只手,依然冰涼、沉穩(wěn)、鎮(zhèn)定。

    她抽回了那只手。

    “不能。”

    “林渡,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br>
    蘇拉退后了一步:

    “你想要的那種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財富,人脈,名望,權(quán)力,我想要堂堂正正地進入上流社會,和那些有話語權(quán)的人平起平坐。……我唯獨不想要平靜?!?/br>
    “我不想傾聽你的秘密,也不想告訴你我的。我不想和你的歲月靜好、或是你的理想主義愛情扯上關(guān)系。我不想承擔義務(wù),也不想接受束縛?!?/br>
    “林渡,你別來愛我,我不喜歡?!?/br>
    第6章 都只是續(xù)篇(1)

    每個開始

    畢竟都只是續(xù)篇

    而充滿情節(jié)的書本

    總是從一半開始看起

    ——《一見鐘情》維斯拉瓦·辛波斯卡

    很久以后,林渡才醒悟,他對蘇拉是一見鐘情。

    那是在某小眾度假海島飛往鶴市的飛機上,時間恰恰好,是午夜十二點。

    林渡一落座,就注意到了鄰座的女子。她梳了半頭小臟辮,海島上隨處可編的那種,黑色小t包裹著結(jié)實勻稱的身軀,黑色眼影,黑色口紅,濃艷冷冽。

    年齡是模糊的,她可能是個入世甚早的19歲少女,也可能是個沉迷二次元的35歲女性。

    林渡友好地招招手,她卻視若無睹,漠然無定地望著窗外,頜骨峭冷地收緊。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一聲,在心里給鄰座的旅伴取了個綽號:小臟辮。

    海島飛往鶴市的飛機航次不少,選擇這個時間的航班,要么是趕時間,要么是圖便宜。林渡是后者。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小臟辮接起來,“嗯”了一聲。

    “是紅眼航班,五點半到?!?/br>
    聲音空而冷,像雨天濕淋淋的羽毛。

    “……不用,我自己打車?!?/br>
    電話對面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她的眉頭皺起來:

    “你就祈禱,他能活著見到我吧?!?/br>
    “……”

    林渡有一瞬間的好奇,那個“他”是誰。

    但她沒再深聊,很快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