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心 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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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一瞥, 瞧見隔著兩三個座位的周凜月, 神情恍惚坐在?那, 攥在?一起的雙手正發(fā)著抖。 她用肩膀撞了撞身邊人, 下巴一抬, 示意她看。 對?方順著看去?, 也瞧見那一幕。 這里?是休息室,大家訓練完都會來這兒。 周凜月平時安靜內(nèi)向話不多, 但她們還從?未看她哭過。 其中一個小?聲問林昭:“她怎么了?” 林昭搖搖頭, 臉色擔憂。她也不知道。 想過去?安慰,可又怕打擾到她。 坐了一會,眼淚又漫上來了,周凜月隨意地用袖子擦干。 她怨過秦晝, 怨他一次也沒去?看過自己,怨他不接她的電話。 甚至于, 徹底斷了與她的所有聯(lián)系。 在?病房是她最后?一次見他。 她忍不住去?想,或許, 或許他是被當時的自己嚇到了。 那個時候的自己那么難看,只有六十多斤,像一具干癟的骷髏。 知道這一切后?的周凜月,對?自己感到惡心。 她毀掉了秦晝的人生?,卻還帶著怨氣將他往外推。 是她的錯,明明是她的錯。這一切應(yīng)該是她來承擔的。 為什么要把秦晝的人生?也一并搭進去?。 她趴在?桌上,肩膀又開始顫抖。 哭泣是無聲的,悲傷又似有形。 林昭最終還是過去?,柔聲問她:“凜月,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種悲痛撐開她的心臟,壓迫著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 愧疚和無能?無力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秦晝的一輩子是被她給毀了,她害他背負了那么重的污名,害他被家人厭棄。 周凜月坐起身,淚眼婆娑地看著林昭。 她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就連說話,都哽咽到發(fā)不出?一個清晰完整的音調(diào)來。 林昭很努力地辨認,才聽清她說的是什么。 她說:“怎么辦,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br> - 周凜月是被林昭開車送回來的。 沒有登記過的陌生?車牌,理所當然被保安攔在?了外面。 林昭不放心,說陪她一起進去?。 周凜月?lián)u搖頭:“沒事的,我已經(jīng)好了?!?/br> 她說話的聲音雖然仍舊有氣無力,但沒有再哭。 除了那雙紅腫的眼睛以外,看上去?確實與平常無異。 如果換了平時,林昭或許還會去?感嘆一下這片兒的豪華程度。 但今天,她沒了任何心思。 滿臉擔憂的看著下車離開的周凜月。 她今天穿了件駝色的大衣,腰后?的系帶松松垮垮,一側(cè)過長,甚至快要垂落地面。 頭發(fā)也有些凌亂。 她低著頭,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緩慢。 給人一種隨時都會破碎掉的脆弱。 阿姨還沒省親結(jié)束,屋子里?空空蕩蕩的,沒了平日里?的生?機熱鬧。 周凜月推開門,看見玄關(guān)旁的那雙黑色皮鞋。 她低垂下眼,猶豫片刻后?,慢吞吞地換好鞋子進屋。 從?她開門到換鞋,再到進屋,秦晝的目光始終都跟隨著她。 屋內(nèi)沒開燈,將暗未暗的天色,那點光亮微不足道。 周凜月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瞧見他站在?那兒,周身的氣質(zhì)仍舊清冷。 他像是寒冬中的一棵樹,挺拔、耐寒。 為她遮擋了所有的冷風與暴雨。 秦晝看見她的眼睛了,從?冰箱里?拿出?一個冰袋:“不是讓你冰敷一下嗎,怎么不聽話?!?/br> 他把人帶到沙發(fā)旁坐下,用手里?的冰袋替她敷著眼睛。 “不及時處理的話,明天會更嚴重的?!?/br> 他的語氣溫柔,平靜如往常,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 有那么一個瞬間,周凜月甚至覺得,或許中午那個視頻是她的錯覺。 是最近睡眠不好導致的神經(jīng)錯亂。 敷好一只眼睛,他換了只手,又去?給她敷另外一只。 周凜月想要忍住眼淚,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涌出?來。 秦晝的動作微頓,他低下眼睫。 過了很久,嘆息聲輕微:“總這么哭,眼睛會疼的?!?/br> 周凜月卻越哭越兇,她想說話,可一開口?,發(fā)出?的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秦晝皺了皺眉,起身去?抱她:“怎么哭成這樣?!?/br> 她并沒有任何好轉(zhuǎn),靠在?他肩上,哭到全身顫抖。 安慰的話成了煙云,在?當下毫無重量。 秦晝生?平第?二次感到無力。 那點偽裝出?來的云淡風輕也在?頃刻間消失殆盡。 周凜月的哭聲仿佛全部具象化,變成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往他胸口?上扎。 他能?夠忍受父母的厭棄,周圍人的嘲諷,以及前途被毀。 可他唯獨忍受不了周凜月的眼淚。 她哭的這樣難受,他知道是因為自己,可又無能?為力。 他把人抱在?懷里?,甚至想攤開了心臟讓她仔細看看。 ——你瞧,從?頭到尾已經(jīng)沒有一個好地方了,你難過成這樣,是想繼續(xù)要我的命嗎。 可他什么都說不出?來。 出?獄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其實沒什么好隱瞞的,他并非那種會在?意別人看法的人。 可他沒辦法讓周凜月看到自己如今這副模樣。 她喜歡的是那個意氣風發(fā)的秦晝,不是他。 對?啊,不是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哭累了,周凜月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只剩下眼角那一點濕潤。 秦晝?yōu)樗恋粞蹨I,輕聲道著歉:“是我不好,不該瞞你。” 他側(cè)坐著,手里?的冰袋早就融化成水,周凜月看見他掌心凍出?了一片紅。 可他還是緊緊攥著,不肯松開。 與他面上的淡然情緒仿佛是兩個極端。 即使?偽裝得再好,身體的第?一反應(yīng)卻騙不了人。 周凜月沒有開口?,那雙漂亮的杏眼又紅又腫,雙眼皮的褶皺都被撐開到看不出?半點痕跡。 她下意識想要用手去?揉,被秦晝攔住。 他握著她的手腕:“不要用手,當心發(fā)炎?!?/br> 周凜月一言不發(fā)。 屋子里?過分安靜,隔音太好了,甚至連外面的半點雜音都傳不進來。 當下的平靜似乎才是最為可怕的,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能?掀起一場大的波瀾來。 周凜月低下頭,看著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 他甚至用的是那只沒有碰過冰袋的手,怕凍著她。 她忍下了再次涌上來的酸澀,看著他的眼睛:“是你說的,回家了和我說?!?/br> 秦晝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他平靜地與她的對?視:“你想知道什么?” 周凜月被他這句話給問住。 是啊,她想知道什么。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