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商晚站在屋檐下， 抬眸看著今日有些陰沉的天色， 神色晦暗。她又何嘗不想趙老將軍化險為夷？只是有些時候偏偏就是事與愿違。

    “宋jiejie?！?/br>
    木藍的手里拿著一株荷花， 笑盈盈地走到宋商晚的面前。她將手上的荷花遞給宋商晚，道：“宋jiejie，送給你。”

    “明明是我采摘的荷花， 你卻讓阿姐以為是你的功勞，應(yīng)該是我送給阿姐才對?！?/br>
    木藍的話剛剛說完， 宋回軒不太高興的聲音響起。

    宋回軒看向宋商晚手里的荷花， 道：“阿姐， 這荷花是我采摘來送給你的。我剛剛看見這株荷花，就覺得阿姐會喜歡。”

    木藍聽見宋回軒的話， 也不惱，笑盈盈地看著宋商晚，道：“宋jiejie，這荷花確實是軒公子采摘的?！?/br>
    宋商晚見木藍和宋回軒短短幾天，就相處得不錯。她看著宋回軒和木藍，笑道：“你們一起去采摘荷花，怎么也不叫我？”

    宋回軒頓了頓，道：“我本來是想叫上阿姐的，可是木藍說阿姐這段時間心事重重，便將這荷花采摘回來送給阿姐了?！?/br>
    宋商晚訝異地看向木藍，木藍小小年紀(jì)，觀察力卻十分敏銳。

    宋商晚看著宋回軒和木藍，笑道：“謝謝你們，我很喜歡這株荷花。”

    宋回軒將宋商晚的神情的異樣看在眼里，宋商晚看起來好像真的有心事，他不可避免地想到段羨禎，現(xiàn)在段羨禎搬出他們居住的宅子了，莫非宋商晚的心事和段羨禎有關(guān)？

    “小姐，軒公子，鎮(zhèn)國公夫人說宋老將軍今日沒有喝藥，小姐若是有時間，讓小姐去勸勸宋老將軍。”這時，一個下人走了過來，道。

    “祖父身體不好，為什么不愿意喝藥？莫非祖父和阿姐一樣，也有心事？”聽見下人的話，宋回軒道。

    鎮(zhèn)國公夫人都不知道宋老將軍身體的真實情況，宋回軒年紀(jì)尚小，宋老將軍自然更不會讓宋回軒知道他是在裝病。

    宋商晚看向宋回軒，道：“你回自己的院子，我去見祖父?！?/br>
    宋商晚看著自己手里的荷花，頓了頓，沒讓下人將荷花拿進屋，她拿著荷花直接去了宋老將軍的屋子。

    ……

    宋商晚走到宋老將軍的院子外面時，鎮(zhèn)國公夫人還站在宋老將軍的屋子外面。她見宋商晚來，走向宋商晚，道：“商晚，你勸勸你祖父，下人說今日將藥送進去，你祖父一直沒動藥碗?！?/br>
    如今二皇子造反，趙老將軍還被困在汐山，時局不穩(wěn)，鎮(zhèn)國公夫人更加不敢讓宋老將軍的身體出問題，因此得知宋老將軍今日不愿意喝藥，她便讓人去叫宋商晚前來。誰不知道宋老將軍最疼愛宋商晚這個孫女，也就宋商晚能夠讓宋老將軍改變主意。

    宋商晚猜測到宋老將軍的異樣大概和趙老將軍有關(guān)，她口中卻安慰鎮(zhèn)國公夫人，道：“母親，我知道了，我會的?！?/br>
    宋商晚讓鎮(zhèn)國公夫人先回去，她推開宋老將軍的屋門。

    鎮(zhèn)國公夫人沒有離開，看著宋商晚進宋老將軍的屋子。

    宋老將軍正在擦拭從前他在戰(zhàn)場上使用的長槍，神情專注，甚至沒有察覺宋商晚進來。

    宋商晚將手里的荷花放在屋內(nèi)的桌面上，故意道：“我瞧著祖父的精神好得很，母親是白擔(dān)心了?！?/br>
    聽見宋商晚的話，宋老將軍看向宋商晚，道：“你母親叫你來的？我裝病的事情沒有告訴她，倒是讓她一直為我擔(dān)心?！?/br>
    鎮(zhèn)國公不得不留在京城，他雖然讓鎮(zhèn)國公夫人隨他來了梨霽，只是有些事情，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讓鎮(zhèn)國公夫人知道。

    宋商晚走到宋老將軍的身邊，她看向宋老將軍手上的長槍，道：“母親的擔(dān)心是小事，日后母親知道祖父的身體的真實情況，這‘擔(dān)心’自然就消失了?？墒亲娓傅膿?dān)憂，卻不能夠說，也不能夠表現(xiàn)出來”

    木藍和宋回軒說她最近心事重重，事實上宋老將軍卻比她想得更多。

    宋老將軍將長槍放回架子上，他看著宋商晚，道：“你是來安慰我的？”

    宋商晚搖了搖頭腦袋，道：“祖父哪里需要我安慰？只是有些事情祖父已經(jīng)做了選擇，沒有后悔藥，祖父便不應(yīng)該去想了?！?/br>
    宋商晚知道宋老將軍對趙老將軍有愧疚，她曾經(jīng)將上輩子發(fā)生的事情告訴宋老將軍，她和宋老將軍都知道，這次被皇帝派人鎮(zhèn)壓二皇子的人應(yīng)該是宋老將軍。

    宋老將軍看著自己正值妙齡的孫女，她比宋商晚剛剛放在桌面上的荷花還要嬌艷，讓人覺得需要呵護。他曾經(jīng)覺得他能夠呵護宋商晚一輩子。

    宋老將軍道：“你，我們出事時，你是不是很無助？”

    宋商晚愣了愣，立刻意識到宋老將軍說得是上輩子他們出事的時候。

    這還是宋老將軍第一次說這樣的話。當(dāng)初宋商晚將上輩子的事情告訴宋老將軍，宋老將軍除了震驚，更多的是為宋家的以后著想，不想讓別人留意到宋商晚的特殊。宋商晚曾經(jīng)是宋家千嬌百寵的大小姐，皇家的公主都比不上她舒坦，她的家人接二連三地遭遇變故，宋老將軍不敢想象那時的宋商晚是怎樣的。

    宋商晚抿唇，道：“比起永遠失去祖父，其他的事情對于我來說都不算什么?！?/br>
    宋老將軍抬手抱住宋商晚，手心輕拍宋商晚的后背。

    宋商晚發(fā)現(xiàn)宋老將軍的異樣，她輕聲道：“祖父？”

    宋老將軍道：“商晚，祖父沒能保護好你。只是有些事情我和宋家不能夠做，你能夠理解嗎？”

    宋商晚眨了眨眼，疑惑地看著宋老將軍。

    不等宋商晚想更多，宋老將軍松開宋商晚，他看向桌子上的荷花，道：“荷花很漂亮，日后每日給我屋子送一朵?！?/br>
    宋商晚順著宋老將軍的視線朝桌子上的荷花看去，道：“這荷花是軒弟采摘的，祖父若是喜歡，我讓軒弟每日給祖父的屋子送一朵。軒弟也很掛念祖父?！?/br>
    宋老將軍稱病后，見得最多的人除了宋常錫，便是宋商晚。宋回軒因為年紀(jì)小，鎮(zhèn)國公夫人怕會過病氣給宋回軒，也為了讓宋老將軍休養(yǎng)，倒是沒怎么讓宋回軒見宋老將軍。

    宋老將軍笑道：“好?！?/br>
    宋老將軍沒再繼續(xù)和宋商晚說下去，他讓宋商晚出去了。

    鎮(zhèn)國公夫人站在外面，她見宋商晚出來，道：“你祖父怎么樣了？”

    宋商晚沖鎮(zhèn)國公夫人笑道：“母親放心，祖父心里有數(shù)，祖父還說很喜歡軒弟采摘的荷花?！?/br>
    聽見宋商晚的話，鎮(zhèn)國公夫人的心稍微放了下來。

    等背對著鎮(zhèn)國公夫人，宋商晚回頭看向宋老將軍的屋子，臉上的笑卻落了下來。

    ……

    宋商晚躺在羅漢床上，她放在身前的雙手不自覺受緊，擰起的眉頭泄露了她內(nèi)心的不安。

    宋商晚夢見了前世宋老將軍出事的場景。

    二皇子造反，皇帝派宋老將軍出兵鎮(zhèn)壓二皇子及其反軍。

    臨行前宋老將軍如往常般撫摸她的腦袋，說很快就會回來見她?？墒撬髞韰s收到宋老將軍被困在汐山的消息，二皇子年少輕狂，宋老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怎么可能會中二皇子的陷阱？

    當(dāng)時她和大家一樣，覺得這個消息不可能是真的。所以后來收到宋老將軍身亡的消息，她整個人仿佛天榻一般。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無法接受曾經(jīng)說很快回來見她的祖父就這樣永遠離開了她。

    宋老將軍的尸體被送回來的那日，京城下了好大的雨，無數(shù)人為他流淚。

    她撐著微挺的小腹，堅持要見宋老將軍最后一面。宋老將軍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傷口，眼睛還被長矛刺瞎了，不敢想象他生前經(jīng)歷了什么。

    宋老將軍領(lǐng)數(shù)萬人鎮(zhèn)壓造反的二皇子，可是他死時，陪著他的卻不足千人。

    “祖父為什么要這樣離開我？”

    她一直哭，段羨禎要勸她回去休息，她也沒有理會，直到她的腹部傳來疼痛，眼前一黑，再也沒有了意識。

    ……

    宋商晚睜開眼睛時，她從羅漢床上坐起來，還沒能從夢中的場景緩過神來。

    “小姐，您醒了嗎？”白芍的聲音傳了進來。

    宋商晚道：“進來，何事？”

    白芍快步走進來，道：“世子讓小姐去宋老將軍的屋子?！?/br>
    宋常錫不會無緣無故對她傳這個話，宋老將軍出事了？宋商晚下了床榻，匆匆穿上外裳，快步朝宋老將軍的屋子走去。

    等走到宋老將軍的屋子，宋商晚卻只看見宋常錫，沒有看見宋老將軍。

    宋常錫將手上的信遞給宋商晚，道：“你看看吧?！?/br>
    宋商晚心中一沉，道：“祖父去汐山了？”

    第42章

    聽見宋商晚的話， 宋常錫看向宋商晚，道：“你知道祖父的事情？你知道祖父去了哪兒？”

    宋常錫剛剛交給宋商晚的信是宋老將軍留下來的，宋老將軍讓宋常錫對外宣布他的死亡。

    雖然這段時間宋老將軍一直對外稱病，但是宋商晚和宋常錫皆知道宋老將軍的真實情況， 但是現(xiàn)在宋老將軍突然不見蹤影， 還讓宋常錫對外宣布死亡，宋常錫和宋商晚都猜測出來宋老將軍是要去做很危險的事情。

    宋常錫看著宋商晚， 道：“祖父突然離開梨霽， 還沒有交代去向。商晚，我希望你能夠?qū)⒛阒赖氖虑楦嬖V我?！?/br>
    宋老將軍向來疼愛宋商晚， 最近宋商晚又經(jīng)常來宋老將軍的屋子， 宋常錫以為宋老將軍私下里對宋商晚說了什么。

    宋商晚抿了抿唇，道：“我， 我也是猜測?！?/br>
    宋商晚見宋常錫看著她，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樣。她如實道：“前幾日趙老將軍被困在汐山，祖父情緒異常， 當(dāng)時祖父對我說了許多話……”

    宋商晚腦海里浮現(xiàn)夢里宋老將軍慘死的場景， 夢里的場景似乎馬上就要成為現(xiàn)實。而且她知道， 那不是夢，那是上輩子慘死的宋老將軍。

    宋商晚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道：“祖父曾經(jīng)就是死在汐山， 今生被困在汐山的也應(yīng)該是祖父，我知道祖父不想趙老將軍死， 不想趙老將軍落得他曾經(jīng)的下場……”

    宋商晚的話說得奇怪， 若是別人聽見宋商晚的話， 一定無法聽懂宋商晚在說什么。但是之前宋商晚就對宋常錫說了許多前世的事情，此時宋常錫聽見宋商晚的話， 立刻就明白了宋商晚話里的意思。

    宋常錫靠近宋商晚，握住宋商晚的胳膊，道：“你的意思是這次出兵鎮(zhèn)壓二皇子是一個陰謀？”

    宋商晚的眼眶發(fā)紅，道：“我不想這么想，我相信祖父也不想這么想，可是上輩子皇上也說會派援軍支援祖父，可是祖父死的時候，也沒能等到他忠心的皇上派去援軍。兄長比我更了解祖父的能力，趙老將軍的能力，兄長也是了解的，之前趙老將軍領(lǐng)命鎮(zhèn)壓二皇子的反軍，大燕的百姓誰不盼著趙老將軍得勝歸朝，可是結(jié)果呢？”

    “祖父曾說皇上是君，我們是臣，有些話，有些想法不能夠有；趙老將軍被困汐山的消息傳來時，祖父還說有些事情我和宋家不能夠做。我們不能夠?qū)ψ邶堃紊系哪侨瞬恢?，不能夠?qū)堃紊系哪侨擞胁缓玫南敕ǎ墒?，可是我想讓祖父活著，你們都能夠陪在我的身邊……?/br>
    宋商晚一邊說，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說到后面，她因為哽咽，聲音模糊，聽不太清楚。

    宋常錫松開宋商晚的胳膊，笨拙地擦宋商晚臉上的淚水，道：“我現(xiàn)在不能夠確定祖父是否真的去了汐山，但是我能夠確定人都會犯錯，比如龍椅上的那人也非完人，他若是做了惡事，不能夠因為他的身份，我們就要盲目信服他，按照他的意愿去做……”

    宋商晚抬眸看向宋常錫，眼睫上還掛著淚珠。

    見宋商晚的情緒穩(wěn)定了一些，宋常錫道：“你能否將你知道的關(guān)于祖父的事情都告訴我，包括你口中的‘上輩子’。”

    宋家上輩子的下場不太好，宋商晚和宋常錫其實不太想提起上輩子的事情。但是如今發(fā)展成這樣，宋常錫和宋商晚也不能夠回避了。

    宋商晚道：“上輩子二皇子造反，皇帝派了祖父出兵鎮(zhèn)壓二皇子及其反軍……”

    宋商晚回憶剛才夢里的場景，她一邊描述給宋常錫。她順便將前世其他的事情大致也對宋常錫說了一遍。

    宋商晚輕聲道：“兄長覺得祖父突然離開梨霽，是不是去了汐山？祖父是不是想救趙老將軍？”

    宋常錫將宋商晚臉上的淚水擦干凈，道：“祖父和宋老將軍本來就有交情，就算這次被困在汐山的人和祖父沒有交集，以祖父的性情，我們都知道祖父不可能坐視不管?！?/br>
    頓了頓，宋常錫道：“祖父是不是真的去了汐山，我現(xiàn)在無法給你準(zhǔn)信。但是我給你保證，我會找到祖父，也會保證祖父的安全。”

    宋商晚聽懂宋常錫話里的意思，道：“兄長也要離開梨霽？”

    宋老將軍之前來梨霽，本來是為了調(diào)養(yǎng)身體，自然不能夠讓別人知道宋老將軍已經(jīng)不在梨霽了。宋老將軍留信讓宋常錫對外宣布他的死亡，就是不想他以后的行為連累到宋商晚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