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知夏問他：“來這里干什么？”

    林霽突然附身過來，呼吸撲在頸側(cè)，鄭知夏往后縮了下，聽見咔噠一聲響。

    “總不可能只看個電影就送你回家吧，”林霽黝黑的瞳孔里似乎很深地藏著些不知名的情緒，“好不容易……你不會看到我就想跑了?！?/br>
    他往后推開，熟悉的氣息遠去，鄭知夏松了口氣打開車門，語氣聽起來倒還算平靜：“我什么時候這樣過？”

    “在我看來，之前的每一次都是。”

    車門很輕地關(guān)上，林霽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牽了牽他的手，溫熱的觸感轉(zhuǎn)瞬即逝，林霽領(lǐng)著他往前走，是去商業(yè)區(qū)的路。

    “所以我總是在擔心自己做了什么讓你覺得厭煩，或者又感到痛苦，然后就再次頭也不回地去到一個我沒辦法找到的地方。”

    “那現(xiàn)在又是怎么確定不是的？”

    林霽垂眼看著他，笑意溫溫和和，卻又意味深長。

    “你應該知道的?！?/br>
    鄭知夏莫名就心跳一滯，想到昏暗的休息室，想到落在嘴角的吻，那種陌生的，令他感到威脅的危險感再次自夜色中悄然浮出來。

    “我不知道，”他看著林霽的眼睛，很鎮(zhèn)定地笑了下，“你跟我說說？”

    林霽卻收回了視線，說：“還是不說了，你下午的時候已經(jīng)非常想跑了?！?/br>
    倒也沒有錯。

    話題默契地結(jié)束，他們坐在落地窗邊享用晚餐，窗外是燈火通明的街道和明亮靜謐的海，鄭知夏本以為今天就僅此而已了，可在侍應生打開一瓶新的紅酒后，林霽突然叫了他一聲。

    “知夏，看窗外?！?/br>
    尖銳的呼嘯聲響起，第一朵煙花在云端炸開，瑩白璀璨地停留幾秒，而后化作一片璀璨的繁星，緊接著便是更多的煙花炸開，夜色繁華，卻亮得如同白晝，鄭知夏怔怔地看著，有些失神，眼眶悄然地濕潤了一些。

    林霽對他舉杯，眉眼舒展，同樣眼眶微紅。

    “算是遲來的慶祝。”

    “謝謝你愿意再回到這里。”

    第74章 致夏天

    海灣的煙花通常只在重大節(jié)日時盛放，譬如每年的新年，凌晨十二點煙火升空，絢爛地迎接新一年的到來，而如今這個平平無奇的夜里，不亞于新年的璀璨煙火盛放，終于有人在好奇之下查詢到了相關(guān)的消息：

    支持私人預訂，但一場的價格就是七位數(shù)起步，更不遑論背后所需要的人脈與關(guān)系，也怪不得在此之前從沒有私人使用的情況出現(xiàn)過。

    鄭知夏怔怔地看著窗外的煙火，一朵又一朵，餐廳里的其他客人們也都在觀看，驚艷的感嘆聲隱約傳來，也有人問侍應生：“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怎么突然會有煙花表演？”

    沒人知道這場煙花屬于他,除了林霽，除了他自己，他想起詩人說夏花易逝，其實煙花要更短暫，偏偏此刻盛大的黑夜白晝久久未能停下，是在期盼長久，是在妄圖制造永恒。

    但永恒本來也是由無數(shù)個剎那組成，好的壞的，珍藏的不愿回想的，左不過是短暫人生中的一個時刻，誰能永遠活在一個時刻中呢？所有人都無法避免地往前走。

    要經(jīng)歷一切，也要接受一切，過去不可追，未來太渺茫，只有當下是真切而實際的。

    他收回視線，林霽深沉似海的目光似乎從未離開過，他笑了下，問：“什么時候準備的？”

    “三個小時前，”林霽說得輕描淡寫，“看電影的時候出去抽了支煙，順便打了個電話?！?/br>
    鄭知夏記得那個短暫的時間段，卻也明白真正順便的是那根煙，在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弄到煙花并拿到許可，能辦到的人寥寥無幾。

    “謝謝，”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澀，“我很喜歡?！?/br>
    林霽卻說：“其實后面還有一段，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br>
    鄭知夏有些不明所以——除了煙花，還能有什么？

    杯中紅酒和煙火一起見了底，窗外依舊很亮，他在天空中梭巡著，似乎看到了零星的幾顆星星，閃爍著，在燈火如晝的城市上空依然顯眼。

    ——或許那并不是星星。

    林霽笑了聲，輕輕的，宛若氣音。

    “來了?！?/br>
    鄭知夏聽見耳畔激烈的心跳聲——他猜到是什么了，去年時宋白露分享過一條八卦消息，說的是在這個地方新增了無人機表演，他觀看完那個視頻時感嘆了一句科技的發(fā)展，卻怎么也沒想到連這個也是能私人定制的。

    但林霽并沒有選擇太煽情的圖案，畢竟至少在此刻并不適合太漂亮的情話，沒生根的種子長不出漂亮的花，不匹配的感情階段只會讓它們變成虛浮而不切實際的大話果。

    無人機的最后一個圖案是飄亮的、閃閃發(fā)光的繡球，驚嘆聲中夜空中出現(xiàn)一串英文——

    “to my summer.”

    致我的夏天。

    鄭知夏閉眼垂頭，指尖很快地拭過眼角，林霽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應該當做看不見，因此只是溫溫柔柔地笑著，問：“喜歡的話，我還有很多別的東西能送給你?！?/br>
    “也不用經(jīng)常這樣，”鄭知夏咳了聲，避讓開他的目光，“太……夸張了?！?/br>
    林霽沒有問為什么，只是從善如流地應道：“那我想想別的。”

    鄭知夏點點頭，手機亮起，是一條來自林澤的新消息，正好是窗外剛消失沒多久的那句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