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感覺轉(zhuǎn)瞬即逝，快得像是他的錯覺，林霽眨了下眼，嗓音有些啞。

    “你要去哪里？”

    “去那邊吃飯，”鄭知夏說，“免得打擾到你休息?！?/br>
    林霽很慢地松開手，視線定定地落在他臉上，溫聲道：“就在這里吃吧，不會打擾到我?！?/br>
    但鄭知夏堅持離開，關(guān)門前他若有所感地回頭，再次對上林霽情緒很平淡的眼睛，而后得到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去吧。”

    周皓也在吃東西，看見他出來時站起身打了個招呼，鄭知夏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保持了默契的沉默，直到吃得差不多后他才放下手里的東西，抬頭看向周皓。

    “他什么時候得到的消息？”

    “新聞發(fā)布的第一時間，”周皓答得很謹慎，“之前您的助理和我約時間的時候?qū)^一次行程?！?/br>
    鄭知夏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問：“他這次的行程很趕嗎？”

    “沒有，只是有一個會議要開。”

    和心理醫(yī)生一對一談話當然也能算是開會。

    即便鄭知夏和林霽的關(guān)系再親密，周皓也不可能將過于隱私的事情告訴他——能知道的話林霽自然會開口，不能知道的話他指不定得收拾東西從總助辦滾蛋。

    果不其然的，鄭知夏主動開口：“聽說他最近幾年的睡眠一直不太好?！?/br>
    周皓斟酌著道：“是有些失眠的癥狀，但具體的情況，您得去問林總，畢竟我只是個小助理?！?/br>
    鄭知夏不由失笑一聲，說：“那你可是謙虛了，我還沒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你了?！?/br>
    周皓也很客套地笑：“再怎么樣，我也不可能知道林總的私事?！?/br>
    這便是不愿多說的意思了，鄭知夏道了聲謝，也不再說什么，起身回了前面，視線看向林霽時他腳步一頓，而后神色如常地問：“不休息了嗎？”

    林霽合上手里的平板，溫聲道：“剛好有個比較緊迫的文件需要看，你回來得湊巧，我正準備繼續(xù)休息?！?/br>
    “好，”鄭知夏笑了笑，眼神很淡，“我也睡一會?！?/br>
    他閉上眼，將呼吸放得很平穩(wěn)，直到對面再次傳來林霽微弱和悠長的氣息，他悄然睜開眼，安靜地注視著林霽微微蹙起的眉，胸膛里仿佛被塞了一團酸澀的棉花。

    嘆息聲悄然在室內(nèi)散去。

    ……

    飛機在天色最黑暗的時候落地，瑞士冰冷的空氣凍得人喉嚨發(fā)癢，鄭知夏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問林霽：“你準備現(xiàn)在就回去繼續(xù)開會？”

    “也不用，”林霽站起身，將臂彎里的灰色大衣遞給他，“我先送你回家，周皓在訂酒店，修整一晚再回去?！?/br>
    “噢，好?！?/br>
    鄭知夏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我家附近沒有酒店。”

    “不是很大的問題，”林霽領(lǐng)著他下飛機，“外面冷，你把衣服穿上，不要凍著了?！?/br>
    鄭知夏卻看向他身上已經(jīng)有明顯折痕的西裝和手工皮鞋，布料柔軟的褲腳看起來骯臟而單薄，發(fā)梢上蒙著很淡的一層塵土。

    “最近的酒店也要一個小時的車程，”他說，“再折騰一下，天都要亮了。”

    “那也要先送你回家，”林霽的態(tài)度很堅持，“這個點不安全?！?/br>
    鄭知夏沒忍住，飛快地勾了勾嘴角。

    “沒有讓你現(xiàn)在就走的意思。”

    他拉住林霽的手掌，那么冰，指尖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又很快地反握住他，鄭知夏抬起頭，看清了林霽泛紅的眼眶和微微顫抖的眼睫。

    “我是說，”他很輕地吸了口氣，讓笑容看起來有種恰到好處的冷淡，“就在我家休息一晚吧，有多的客房?！?/br>
    林霽閉了閉眼，喉結(jié)滾動幾番，再開口時嗓音已經(jīng)啞得不像樣。

    “好，謝謝你?！?/br>
    鄭知夏捏著一角衣袖，在冷風中很淡地微笑：“不需要和我說謝謝。”

    寂寥無人的馬路朝夜色深處延展，空洞得像身處寂靜的宇宙深處，音響里放著歌，粵語女聲的哼唱如隔花看霧的夢，鄭知夏聽不懂歌詞，卻有些昏昏欲睡，偏偏林霽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太昭彰，像無中生有的太陽。

    “你不再睡會嗎？”

    林霽在飛機上醒來過很多次，每一段的睡眠都不超過二十分鐘，鄭知夏坐在他對面看雜志，每次在有所察覺時抬頭都能對上林霽猶如還在夢中的眼神，帶著不知從何而起的恍惚與痛楚，看得他也開始胸腔悶悶，眼眶發(fā)燙。

    林霽笑了笑，說：“已經(jīng)睡夠了，我覺得你比我更需要休息?！?/br>
    “嗯，”鄭知夏沒否認，“已經(jīng)快到家了?！?/br>
    下車時天上隱約飄起點細密的雨絲，屋子中透出溫暖的亮光，窗下的綠葉泛出油亮的光澤，鄭知夏按響門鈴，很快便聽見隱約的腳步聲。

    “來了?！?/br>
    門扉打開，宋白露披著厚厚的針織披肩站在玄關(guān)的光亮中，很明顯的愣了幾秒，鄭知夏對她彎了彎眼，說：“等了很久吧？”

    “怎么會，”宋白露給了他一個帶有溫暖香氣的擁抱，“沒傷到哪里吧？”

    鄭知夏乖乖搖頭，她這才把視線轉(zhuǎn)向后面的林霽，含著禮貌的笑意微微點頭。

    “小霽也來啦？好久沒看見你了?！?/br>
    “伯母好，”林霽在長輩面前永遠都是恭謹?shù)?，“叨擾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