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下課還剩幾分鐘，兩人三足賽成功落幕，解散時半個班的人都尚還在驚嘆路煬與賀止休成功奪得全班最快的事，其中武子鳴還抱著籃球興致沖沖地準備找人一起組個隊。

    結(jié)果樂顛顛地一扭頭，就發(fā)現(xiàn)話題中央的倆人、連同宋達與季炎都消失在了cao場上。

    “那不是你讓我學(xué)著點的么！？”

    季炎也滿臉扭曲地回瞪。

    要不是體育課沒帶手機，鈴聲響前禁止回教室，他這會估計已經(jīng)沖回去拿手機把戀愛圣經(jīng)調(diào)出來拍宋達臉上了。

    “我他媽是讓你參考沒叫你原封不動照搬??！人家那是戀愛圣經(jīng)，文錦之又不是你對象，你又不喜歡他，你對他說那個干嘛??？”

    宋達簡直被震撼地語無倫次，險些咬著舌頭，緩了好半晌才咣當一聲跌回位置。

    小超市地處背陰，夏天涼快，現(xiàn)下雖然還沒正式入冬，但秋末依然寒風蕭瑟，僅有的幾個三班同學(xué)拎著飲料滿臉好奇地望來，又被冷風刮的哆嗦離去。

    就見季炎滿腹委屈地開口道：

    “我是……沒有喜歡他，但是我也沒有討厭他?。　?/br>
    “……不是大哥，”

    宋達簡直被這位alpha的腦回路驚呆了：

    “你不喜歡他和你沒有討厭他那是一回事兒嗎？打個比方，我也不討厭路煬，甚至我還喜歡他，但是我也不可能對說愛情故事里的臺詞??！”

    “你沒說過嗎？”賀止休突然在背后冷不丁地出聲。

    “？”宋達困惑回頭：“我說過嗎？”

    “那我怎么聽許棉楓說，你之前有次把路煬堵在了教室里，對他來了個座位壁咚，然后還念了句特別大聲的臺詞，”

    賀止休話音一頓，突然低咳著清了清嗓子，張口沉聲道：“如果你不依，我保證只要你出了教室，全校都——”

    “閉嘴?！?/br>
    隔壁桌前，從頭至尾沒有開口說過半個字的路煬緩緩睜開眼睛，危險地緊盯著賀止休：“別逼我在這里揍你。”

    賀止休眉峰一揚，絲毫不見收斂地走近傾身。

    氣息撲鼻而來的瞬間，路煬下意識就要站起身。

    然而不等他動作，下一秒一杯碩大的奶茶陡然壓在了桌面上。

    路煬愣了愣：“我不喝?！?/br>
    “無糖，應(yīng)該不甜。”

    賀止休直起身，習(xí)慣性就要幫他撕開吸管。

    然而指尖剛捏住包裝，他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松開了手，捏著吸管放在奶茶旁側(cè)，轉(zhuǎn)而道：“不喝也行，我讓沖的微燙，就當暖手寶了捂一捂手了?！?/br>
    路煬略微一怔，不自覺地攥了下方才被冷水浸透后，此刻依然冰冷的有些僵硬的手。

    桌邊，賀止休已然收回視線，撕開吸管戳開了另一杯，旁邊的宋達見狀以為是給自己的，立馬畢恭畢敬抬起雙手。

    “你的在里面，自己去拿?！辟R止休挑著眉拍開他的手：“怎么能讓請客的人還服務(wù)你呢？太不懂事了?！?/br>
    “……”宋達滿頭問號地一指路煬：“那為啥路煬就可以被你服務(wù)？”

    路煬：“……”

    關(guān)他屁事？

    路煬凍著臉想，他怎么就被賀止休服務(wù)了？

    就聽賀止休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因為路煬跟你不一樣了?！?/br>
    路煬心下一怔，不受控制地朝賀止休瞟去。

    alpha面朝隔壁桌，從路煬角度只能窺見對方四分之一的側(cè)臉，神情是與往日毫無差別的散漫輕佻，唇角淺淡的笑意仿佛與生俱來般懸掛著。

    方才洗手間內(nèi)，那突如其來的攻擊性仿若只是路煬憑空而生地錯覺，此刻被牢牢壓進了看不見的幽暗深處。

    “哪兒不一樣？”宋達狐疑道：“因為他長得比我?guī)浟它c？”

    “謙虛了朋友，去掉點?！辟R止休低笑一聲，在宋達愈發(fā)幽怨危險地目光中，終于道：“因為路煬是我同桌，自然有特殊待遇?！?/br>
    “……行吧，”

    宋達一臉無語地嘆了口氣，認命起身朝小超市走去，哼哼唧唧道：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看在你請客的份上，今天勉為其難把路煬煬好朋友的位置給你沾沾?！?/br>
    賀止休抓著奶茶輕輕晃了晃，無聲地動了動口形：“那還是算了吧?！?/br>
    “你說什么？”

    賀止休唔了聲，下意識回頭：“什么？”

    “沒問你，”路煬倚在靠背上瞟了眼他，繼而視線越過桌子間的空隙，落在了數(shù)米之外的季炎身上，“你剛說什么？”

    季炎顯而易見是屬于那種家境尤為出挑、且父母格外縱容著長大的類型。

    alpha與生俱來的優(yōu)勢讓他在成長路途中可以說是沒吃過任何虧，尤其是在人際上，從小走到哪兒無一不是被人吹著捧著的存在，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跟任何人“成為朋友”，而在應(yīng)中沒有，也只是因為他不想這么做罷了。

    與路煬不想惹人注目的情況不同，季炎顯然更多是出自某種倨傲心作祟。

    卻獨獨沒有料到最后會在文錦之身上吃癟。

    長風拂過頭頂枝葉，南方秋末時節(jié)仍舊茂密的樹冠輕微晃動，沙沙作響中，季炎終于緩緩抬起了臉。

    他面上的煩躁毫不作偽，然而緊抿的唇角又顯出一絲極為少見地局促不安來。

    片刻后，才聽他低啞小聲道：“……我說，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br>
    賀止休生怕路煬聽不見似得，跟著回頭：“他說他應(yīng)該怎么辦。”

    “……”路煬額角青筋一蹦：“我聽得見?！?/br>
    “嗯哼？”賀止休漫不經(jīng)心地晃著奶茶，又問“那你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

    路煬：“……”

    他怎么知道怎么辦。

    事實上路煬也沒料到晚自習(xí)上，季炎那出突如其來的行為與臺詞，居然是宋達間接性促成的結(jié)果。

    按照方才季炎的自述，最開始他僅僅只是想對文錦之就先前那句無心之言道歉。

    然而因為本身脾性緣故，外加過往的成長經(jīng)歷中從未有過類似的情況，也從來沒接觸過類似文錦之這類型的人，以至于在發(fā)覺文錦之有意無意避開他后，這才不得已問了宋達。

    恰好當時，宋達正為自己寫到一半的情書而埋頭鉆研所謂的戀愛圣經(jīng)，當場直接把這玩意兒往季炎手里一塞——盡管按照宋達的自述，他是好意。

    而且最初的原話是：

    “你可以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這個人真誠的態(tài)度！要抒發(fā)出你內(nèi)心的想法，比如這一句：命都給你——多誠懇啊！一聽就讓人忍不住想想原諒他呢！”

    結(jié)果哪知道季炎腦回路比宋達瘸腿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如”兩個字渾然未覺，光把“命都給你”四個字聽進去了的。

    當天晚自習(xí)就按著文錦之一板一眼地來了這么一出。

    然后文錦之就被嚇得躲得更遠了。

    路煬不由回憶起那天手機上的短信，忍不住問：“你不喜歡文錦之？”

    季炎沒料到路煬頂著那張冷冰冰地面孔能問出這么直接的話，當場面色一紅，下意識否認：“不喜歡！”

    “真的？”

    “……”季炎揉搓著耳朵沒好氣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沒喜歡過人！”

    路煬沉思片刻，還是忍不住道：“你不喜歡，那你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覺得那是道歉能說的話？你說出來就不覺得尷尬么？”

    “那不是沒轍了嗎？”

    季炎暴躁的抓耳撓腮道：“我前面都試了好多次想跟他道歉，結(jié)果他一見我就跟狼來了似得躲得遠遠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辦了。”

    賀止休若有所思地問：“然后你就原封不動把那句話照搬了？”

    大概是回過味來也覺得丟人，季炎愣是別過臉沒吭聲。

    “很實誠啊朋友，”

    賀止休饒有興致道：“不過與其在這里問我們，不如去找開誠布公地跟他聊聊，正兒八經(jīng)地道個歉更實在。”

    “你說的容易，什么才算開誠布公和正兒八經(jīng)？”

    季炎煩躁地踹了下桌腿，沒好氣道：“再說了，我感覺他根本不是因為那句話才躲著我，而是因為其他，但是怎么問他他都不說?！?/br>
    他頓了頓，忽地抬眼看向賀止休：

    “你有什么辦法……就是至少能讓他告訴我，他到底為什么躲著我么？我他媽昨晚想了一夜腦子都快想炸了也沒想出來?！?/br>
    賀止休雖然在學(xué)習(xí)上是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學(xué)渣，但腦子卻尤為的活，想法多點子豐盛，幾乎遇上任何除了學(xué)習(xí)上的問題，都能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

    季炎與他認識時間不長，卻也在接觸中敏銳察覺到這點，這會兒近乎是期待地看著賀止休，目光灼灼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座位上站起。

    但出乎意料，短暫沉默過后，賀止休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br>
    季炎還不死心：“真的？”

    “騙你干什么，”

    賀止休輕輕瞇了下眼，目光朝身后靜坐的人影隱蔽一掃，意有所指般說道：“如果我知道有這種辦法，我還用得著坐這兒聽你嘰嘰歪歪么?！?/br>
    季炎又沮喪地低下了頭，緊接著又轉(zhuǎn)頭看向路煬。

    然而話還沒來得及吐出，就見路煬率先從位置上站起身，冷冷道：“不知道?！?/br>
    季炎：“……”

    “真的想道歉就直接點，三個字對不起說完就行，說不出來就拿手機往備忘錄里一錄，當面一放總可以了。”

    抱著奶茶剛從小超市跑出來的宋達聞言，立刻醍醐灌頂一拍大腿：“妙??！還有這種辦法?！?/br>
    季炎卻皺眉道：“但是這樣不還是不知道他為什么躲著我么？”

    “為什么躲著你很重要么？”

    路煬推開椅子跨出座位，鏡片折射出一道毫無溫度的光線：“你的目的不是只有跟他道歉，既然如此，那道完目的達成就行了?！?/br>
    說罷他屈指一扶眼鏡，誰也沒看一眼，兀自轉(zhuǎn)身離開。

    “還沒下課呢你去哪里？”宋達喊完，余光忽地瞄到路煬位置上那杯原封不動的奶茶，連忙又說：“臥槽路煬你奶茶不要了??？”

    “不喝?！甭窡^也不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