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聽春想起她在薛盈十五歲的時候，不斷地告訴他“好好活著”。

    他是靠著這四個字，撐下來的，硬生生抗住了世界意識的排斥。

    衛(wèi)聽春那時候還覺得，能活下去就是好的，卻沒想到，自己無意識的兩次“拯救”，讓他陷入了被整個世界排斥撕扯的境地。

    姚浪繼續(xù)道：“那時候他應該每一刻都想去死，因為他已經(jīng)因為侵占了主角的位置和聲望，成為了這個世界最大的bug。”

    “你知道系統(tǒng)對待bug，有多少種清除手段嗎？”

    姚浪感嘆：“他可能喝口水都會被嗆死的，真是個頑強靈魂?！?/br>
    衛(wèi)聽春呼吸發(fā)緊，想到了第三次穿越，她端著致命的毒酒，喂給薛盈，薛盈根據(jù)靈魂編碼認出她，毫不猶豫就要喝。

    他那時候，是真的想死吧。

    衛(wèi)聽春喃喃道：“所以他能看見，摸到我靈魂編碼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個bug？”

    “對頭?！币藴惤l(wèi)聽春一些說，“你真厲害，不愧是靠炮灰角色稱王的人，你親手創(chuàng)造了一個連系統(tǒng)也檢測不出來的bug！”

    “你看這里！”姚浪興奮地說，“這里主角薛毅從邊疆回城，應該把薛盈這個太子拉下馬的。”

    “這里是世界意識排斥bug最激烈的時候?！?/br>
    “但是因為你后兩次的穿越，我jiejie說，你答應他回去，用的理由是要他好好活下去。”

    “他真聽話，他硬生生地抗住了世界意識的排斥，無所不用其極地瘋狂蠶食主角的勢力和聲望，硬生生在你第五次穿越的時候，把主角光環(huán)搶了過來，扭轉(zhuǎn)成了這個世界真正的男主角！”

    “漂亮極了！”姚浪看著系統(tǒng)面板，滿眼都是贊嘆。

    他說：“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先例，我見過配角處心積慮奪取主角的光環(huán)；見過主角因為失格而丟掉光環(huán)；見過主角死去，被穿越者取代；但是從沒見過一個bug能讓世界意識認可成主角。”

    “這世界看似還在正常運行，其實已經(jīng)脫離了主系統(tǒng)的監(jiān)控，所以那個被混亂的世界意識拉過來的穿越女，才沒有被主系統(tǒng)監(jiān)管起來?！?/br>
    衛(wèi)聽春已經(jīng)聽得思緒混亂，一遍一遍確認著世界劇情。

    她不太想要相信，因為她不想去相信，因為她的鼓勵和承諾，薛盈承受了更多的痛苦，被世界意識撕扯的痛苦，她根本不敢想。

    但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

    為什么營養(yǎng)液在他身上的效果飄忽不定，為什么他能看到穿越者的靈魂編碼，為什么這個世界的劇情，開始和后面像是強行拼湊在一起的。

    又為什么……已經(jīng)嫁做人婦的大皇子妃，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角。

    “原本的主角線徹底被覆蓋了。”

    “薛盈是你創(chuàng)造出來的新主角?！?/br>
    姚浪指著屏幕，面上是無論在多少個小世界登頂，甚至是成為系統(tǒng)最優(yōu)穿越者，也無法比擬的興奮。

    他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找到過這樣的樂趣，沒有見過這樣新奇的事情了。

    他問衛(wèi)聽春：“接下來，你要怎么辦呢？”

    姚浪眸光幽深，一張瀕死的臉，配上這樣的表情，簡直瘆人。

    他聲音清緩低幽，說道：“我jiejie和你是朋友，我們也算是相過親的關系，雖然你看不上我，但我們總也算朋友吧？”

    衛(wèi)聽春看向他。

    他對衛(wèi)聽春說：“薛盈現(xiàn)在是主角了，但你不是女主角?！?/br>
    “不信你看下面的劇情，薛毅死后，二皇子冒頭，繼續(xù)和薛盈斗，他會和大皇子妃相互幫扶，攜手登頂，最后暗生情愫?！?/br>
    “大皇子妃的氏族最終支持他登位，他會取自己兄嫂為后。”

    “這是主角的既定劇情，這一部分如果想要扭轉(zhuǎn)，不亞于從一個bug，變成一個主角?！?/br>
    衛(wèi)聽春緊緊抿住嘴唇，眉心皺出一道豎紋。

    姚浪說：“你或許能再換一個角色回來，但是想要斗敗女主角，也絕不是容易的事情。”

    “到時候你的小心肝萬一迫于情勢不得不娶大皇子妃，你能忍嗎？”

    “你把他變成了主角，他有了自己的世界線，但在世界意識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他如果真的愛上了大皇子妃，到時候你又要怎么辦？”

    “萬丈深淵終有底，只有人心吶……不可測?！?/br>
    衛(wèi)聽春雙拳微微攥緊，她只要想到薛盈會變心的可能，就無法控制地騰起殺意。

    姚浪把控制面板關閉，留給衛(wèi)聽春一些消化的時間。

    過了許久，衛(wèi)聽春起身沉默的要離開的時候，姚浪又開口道：“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不用變成女主角，也能和他在一起?！?/br>
    “就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你，肯不肯了……”

    而正在衛(wèi)聽春思緒陷入天人交戰(zhàn)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衛(wèi)聽春悚然從回憶之中抽離，看向躺在床上的薛盈。

    燭火搖曳，他看上去滿心滿眼都是她。

    薛盈眼中帶著笑意，手指從抓著衛(wèi)聽春的手腕，一點點向上攀爬，而后扯著她的手臂，迫使她傾身。

    他力氣不大，動作也很慢。

    他給足了衛(wèi)聽春拒絕和掙開的時間，但是一直到他拉著衛(wèi)聽春傾身向他，兩個人呼吸相聞，衛(wèi)聽春也沒有掙扎和躲開。

    薛盈扶著衛(wèi)聽春手臂的手，改為撫住了她的后頸。

    最終他壓著她低頭，兩個人睜著眼睛，嘴唇相貼。

    貼上之后，薛盈閉上了眼睛。

    之前他都像是在做夢，覺得一切都不真實，但是這一刻，薛盈是完全確認的，他的神明真的愛他。

    任由他褻瀆親近。

    他閉上眼，覺得即便是下一刻就會死去，也值得。

    薛盈連親吻都不太會，而比起帶著欲的唇齒糾纏，他更喜歡這樣單純的相貼。

    他純澈得像一張永遠不會被染黑的白紙。

    她能相信他嗎？

    相信他能像戰(zhàn)勝世界意識從一個bug變成主角那樣，抵抗他命定的女主角，始終如一的喜歡她，堅定地選擇她嗎？

    但是衛(wèi)聽春睜著眼，看著薛盈沉迷的模樣。

    想到最后姚浪的那個提議，閉了閉眼睛，和薛盈呼吸交換，柔軟擠壓。

    如果她說了真相，擺明一切，薛盈會怎么選擇？

    第68章 五穿

    衛(wèi)聽春不是一個擅長糾結的人。

    她從不喜歡拖泥帶水， 極端的做事方式也成就了她極端的人格。

    她不是那種會為了別人去犧牲自己的人，她沒有含笑祝福她所愛之人和別人相好的偉大情cao，更不是會把自己的一切， 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承諾之上的人。

    她不相信任何人事物會一成不變， 說白了， 她不信人性。更不相信愛情這玩意，能對抗得過世界意識， 對抗得過歲月流逝。

    她信奉的是把屬于自己的東西， 死死抓在自己手中，她寧可把鳥雀捏死在掌心， 感受它鮮血慢慢冷卻， 也不會大度到放它去追尋自由， 更不可能待在原地，落寞等待它自由夠了，再回來。

    因此她決定， 給她和薛盈之間， 做一個了斷。

    即決愛恨，也定生死的那種。

    她沒有糾結幾分鐘， 就已經(jīng)決定了把一切事情都攤開了和薛盈講清楚。

    不過這幾天不行，這種真相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震驚， 薛盈現(xiàn)在的身體不適合受到刺激。

    雖然她等不到太醫(yī)說的三個月療養(yǎng)， 至少也等到薛盈不再動不動就吐血的時候。

    因此衛(wèi)聽春暫且把這件事壓下去了，這幾天整日和薛盈黏在一起， 對薛盈格外的關照， 連說話都比平時溫柔了幾個度。

    這就好比執(zhí)行死刑之前， 你總得給死刑犯吃頓飽飯是一個道理。

    同時用系統(tǒng)送信給了“大皇子”，要他再堅持一下， 先別死，她等一等就給他答案。

    大皇子接到信時表情十分精彩，畢竟……他想不死可不容易。

    他穿越這么多世界，這還是第一次覺得，想活著這么難的。

    身邊有個美麗的妻子，整日晨昏定省一樣來給他送毒藥，姚浪這些天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夫君喝藥了”，在他耳邊一轉(zhuǎn)，就變成“大郎喝藥了。”。

    姚浪沒見過這么歹毒的婦人心，他實在是無法理解，這大皇子妃長了一張盛世繁華國泰民安的臉，是怎么能對自己結發(fā)夫君下此狠手的。

    不愛了，也不至于每根頭發(fā)絲都想殺他吧。

    他穿過那么多世界，再怎么謹慎，也中招了好幾次，他拒絕喂藥也不行，他屋子里的香、漿洗過的床鋪、觸碰的一切東西、窗臺上擺的花，連他媽的洗臉水都有毒。

    姚浪這幾天喝了兩瓶營養(yǎng)液了，要知道這玩意他之前在其他世界，根本用不上！

    被毒著毒著，他也生了反骨，整天一睜眼，就好奇今天他的“好妻子”，又想了什么辦法來殺他。

    不過和姚浪這邊整天灌營養(yǎng)液渡命不一樣，薛盈這幾天喝進去的每一滴水，吃進去的每一口東西，都是滋補的。

    衛(wèi)聽春把這輩子僅有的溫柔，都用在了這幾天，薛盈初識情愛，哪受得了愛人如此繾綣情意，他感覺自己被腌漬在蜜糖里面，骨酥rou軟。

    但同時，他也開始有種難言的恐慌。

    兩個人好歹也認識了十幾年了，薛盈善察人心，否則也很難在幾個皇子之中的廝殺中走到今天。

    他覺得衛(wèi)聽春不對勁，很不對勁！

    薛盈心中有許多猜測，其他的都還好，他最怕的，還是衛(wèi)聽春要離開這個世界。

    因此薛盈越到后面，越無法安心享受衛(wèi)聽春的溫柔照看。

    直至足足忍了十天，到第十天，薛盈這樣向來不曾焦躁急切的性子，都頂不住了。

    他被衛(wèi)聽春這些天送的各種補藥灌得面色紅潤，陳太醫(yī)來了兩次，他倒是不怕衛(wèi)聽春，這也是薛盈身邊唯一一個敢逆著衛(wèi)聽春意思的人。

    他跟衛(wèi)聽春說了兩次：“太子虛不受補，再這樣下去，要積火難消了?！?/br>
    衛(wèi)聽春聞言道：“有什么難消的，我過幾天就都給他消了?！?/br>
    她說的是說出真相的事情，但是聽在陳太醫(yī)的耳中，就顯得十分不堪入耳了！

    “衛(wèi)姑娘！”陳太醫(yī)也不好說一個黃花大閨女急色，不知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