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令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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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盈記得清清楚楚,五歲那年給他喂過參茶后死去的那個小太監(jiān),也叫聽春。 奴婢的名字有所重合,其實并不稀奇,但是在宮中死去的人的名字,還是那樣被縊首而死,至少這一朝這一代,稍微避諱一點的主子,都不會給奴才再取這樣的名字。 所以……這是她真正的名字嗎? 那這個樣子呢? 薛盈定定看著她,半晌后低低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過于好笑的事情,笑得不可抑制。 他笑得有點可怕,屋子里其他本來似柱子站著的侍從婢女,全都跪地匍匐,大氣不敢喘。 薛盈發(fā)現(xiàn)他根本連面前這人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或許……神明是不分男女的吧。 “好名字,孤很喜歡?!?/br> 薛盈伸手直接把衛(wèi)聽春拉著手臂給扶起來,而后還好整以暇地給她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和頭發(fā)。 眸光流連在衛(wèi)聽春的身上,看上去真的像是滿意極了她這副姿容。 再度開口吩咐屋內(nèi)侍從道:“準備準備,今夜孤……要好好享用一番九哥送來的美人?!?/br> 伏地的太監(jiān)后脊一顫,立刻應是。 朝后爬著退了幾步,而后立刻一溜小跑出去了。 “你們都下去,美人膽子小,孤好生安撫她一番。” 所有靜立的侍從婢女也都下去了。 薛盈站在衛(wèi)聽春的面前,視線一直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他觀察著她的神色,揣測著她的意圖。 他不敢有半點分神放松,他甚至抬起手,抓住了衛(wèi)聽春的一條手臂。 生怕自己一錯神,她就要再度離開了。 就如四年前一樣。 衛(wèi)聽春現(xiàn)在是云里霧里,見人都退下去了,又看向了桌案上那盞帶毒的茶。 “太子殿下,”衛(wèi)聽春掙了一下,沒掙開薛盈的手,但好歹后退了兩步,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奴婢給太子殿下下毒,殿下為何不處置奴婢?” 衛(wèi)聽春覺得,她還能再搶救一下這個混亂的劇情。 “是劇毒,見血封喉的。太子殿下應當立即治奴婢死罪!” 趕緊掐死我??! 衛(wèi)聽春真的覺得她再不死,可能會出大問題。 薛盈側(cè)頭也看了一眼桌案,而后近乎溫柔地問衛(wèi)聽春,“你希望我喝那個嗎?” 他說:“你若是希望,我便喝?!?/br> 他說著松開衛(wèi)聽春,直接去拿那個茶碗,掀開蓋子仰頭就要豪邁飲毒。 衛(wèi)聽春是蹦起來給他打掉的,畢竟她這身體的小個子,和已經(jīng)抽枝發(fā)條成大樹的薛盈相比,太懸殊了。 她站起來只到薛盈的胸口啊。 薛盈目測得有一米八八以上。而她這身體撐死一米六。 看來這孩子后來確實有好好吃飯。 茶碗碎裂的聲音“砰”地響起,伴隨著薛盈一連串的輕笑聲,簡直令人頭皮發(fā)麻。 這要是換個人來聽,肯定嚇死了。因為太子薛盈性情暴虐恣睢,手上沾染人命無數(shù)。 除了將皇帝放在眼中,簡直目中無人,仗著皇帝的寵愛,他什么天大的簍子都敢捅,多危險的事情都敢去做。 箭矢利刃穿胸,依舊能飲酒作樂,簡直不像個人。 他就是皇帝的一把尖刀、一條瘋狗。 可是衛(wèi)聽春什么都不知道,她沒有那么多的劇情,更不知道她的小孩這些年長成了一個多么令人畏懼的怪物。 她甚至覺得薛盈的笑聲聽起來有點讓人心酸。 好在薛盈很快不笑了,他又拉住了衛(wèi)聽春的手,目光灼灼盯著她說:“你不舍得孤死,孤又怎么舍得你死?” 衛(wèi)聽春一張小臉愁得五官都快集結(jié)到一起了。 薛盈卻道:“留在孤身邊,孤寵你。孤給你這天下最好的一切!” 他不理會衛(wèi)聽春難以形容的表情,拉扯著衛(wèi)聽春,緊緊攥住她的右手。 在這奢靡的宮殿里面轉(zhuǎn)了起來,走到屏風前,說道:“這屏風乃是前朝大家所繪,已經(jīng)絕跡,孤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到手?!?/br> 衛(wèi)聽春才看兩眼,又被他拉著到博古架前面,指著一排花瓶問:“你喜歡嗎?都是古物,價值連城,全都送你?!?/br> “還有這個?!?/br> 他拉著衛(wèi)聽春到一處窗戶前面,猛地拉開一塊白布,指著其下一株自打運送回來,便沒有被觀賞過的碩大紅珊瑚道:“這個南海進貢之物,運送之時被劫,我的人找到的!” “我沒有給皇帝,覺得挺好看的,就命人搬回了東宮?!?/br> 薛盈興奮道:“你看看,這顏色,是不是很適合做頭面?” 薛盈說著看向衛(wèi)聽春說,“我明日便叫匠人來,用這個為你打一副頭面?!?/br> 他不知不覺,把自稱拿掉了。 但是衛(wèi)聽春因為看好東西看得眼花繚亂,竟然都沒有注意。 薛盈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都喜歡。 可是衛(wèi)聽春看歸看,卻根本高興不起來,她心中有個十分荒謬的想法,薛盈不會對她這副身體的樣貌……一見鐘情了吧? 或者……見色起意? 靠靠靠! 他之前還看避火圖來著,難道自己穿越的不是時候?可是劇情里小婢女就是被掐死了啊…… 衛(wèi)聽春再看向薛盈時,她的表情堪稱驚恐,這,這可使不得?。?/br> 這都是什么事兒! 她艱難咽了口口水,生掰硬拽把自己的手從薛盈的手心抽回來,后退了好幾步,跪地求饒道:“殿下使不得……奴婢,奴婢福薄,受不起太子殿下的抬愛?!?/br> “太子殿下還是掐死奴婢吧。奴婢罪該萬死!” 薛盈見她如此,笑意已經(jīng)收得干干凈凈了。 但是他依舊那樣執(zhí)著又溫和地看她,不以為忤。 他在猜想,她這一次這么急著求死,幾次三番要求自己掐死她……或許和當年一樣。 四年前他便命人看著她,但是她總是一心求死,還幾次三番和他宮中的人打聽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陳巖。 跑出去的幾次,也是想要朝著陳巖所在的羽林衛(wèi)換崗處跑。 后來她假裝刺客刺殺他,被陳巖一箭穿心…… 薛盈將這件事反反復復在心中思索了太久,每一個他睡不著的日日夜夜,他都把與她兩次交集的一切細節(jié),都掰開了撕碎了分析過。 他猜想,那時候她找陳巖,就是要死在陳巖手中。 薛盈不知道這是為什么?;蛟S是什么因果關(guān)系,或許是什么儀式? 那么這一次呢? 她幾次三番要他掐死她…… 薛盈閉上了眼睛,他大膽猜測,她此次應當是必須死在自己的手上。 想通這件事,薛盈就一點也不心急了。 他慢慢蹲下,直至最后半跪在衛(wèi)聽春的面前,再度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方才太急迫了,顯然讓她不解,也把她嚇著了。 薛盈不明白為何她每次來他身邊幫他,都是這般遮遮掩掩,但是既然她不想讓自己“知道”,那他又怎么能不配合? 于是他思索片刻,找了個絕妙的理由。 對上她愁眉不展的臉,溫聲問道:“孤喜歡你,不殺你,想你留在孤的身邊,不行嗎?” 不行! 大兒我是mama! 我求你殺了我吧!我死亡痛覺屏蔽都開半天了!燒積分??! 衛(wèi)聽春差點喊出來,但是最終為了不崩人設(shè),欲哭無淚道:“奴婢福薄……擔不起太子垂愛?!?/br> “你福薄沒關(guān)系。”薛盈不怎么講道理地說,“孤身為太子,福澤深厚,孤庇護你,將福澤分給你?!?/br> 衛(wèi)聽春真的快哭了。 衛(wèi)聽春覺得自己不該來這一趟。腸子都要悔青了。 誰知道這么一個幾乎是瞬死的角色,也能崩成這樣! 她好好的孩子長大了半夜三更看避火圖不睡覺就算了,他血氣方剛,能理解。 可這樣來者不拒不行?。?/br> 衛(wèi)聽春腦中迅速思考著對策,這時薛盈再度有些強勢地拉起了跪地的她。 又緊緊攥著她的右手道:“走吧。他們應該準備好了。隨孤就寢吧?!?/br> 衛(wèi)聽春聞言險些當場僵硬成一個“人棍”。 被薛盈拖拽著朝著內(nèi)室去的時候,她又從一根“人棍”,變成了燒紅的鐵柱子。 “不!” 衛(wèi)聽春急得音調(diào)都變了,變得和之前那個呵斥她的太監(jiān)一樣尖銳:“奴婢不愿?。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