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氣呼呼地停住斧頭，脫口而出道：“你倆不成親了，小疊池那回作廢，我就不氣了！”

    “可以?！眹缐糁鄣?。

    聽了這個回答，十三呆住，雙手提著沉甸甸的斧頭驚訝地望著嚴夢舟，見他神情嚴正，不是在說玩笑話，十三心底的怒火蹭的躥了上來。

    他可以這么問，嚴夢舟是不能這么答的，否則施綿成了什么？

    “你說可以把小疊池那次的婚事作廢？你倆不做夫妻了？”他又慎重的與嚴夢舟確認了一遍。

    嚴夢舟道：“是?！?/br>
    十三深吸一口氣，扔了斧頭跨步上前，兩手抓住嚴夢舟衣襟，怒吼道：“可以你祖宗十八代！你個王八犢子！你、你都……”

    他怒到牙齒打顫，空出一只手指向施綿的房門，磨牙低吼道：“你他娘的真是個畜生！老子真是瞎了眼，早知如今，就該早早把你毒死了！省得你現(xiàn)在……”

    “我與小九恩愛你要生氣，我與她分開你也不高興，你到底要怎么樣？”嚴夢舟平靜發(fā)問。

    十三一愣，頓時思緒卡殼，罵不出來，也答不上來。

    嚴夢舟撥開他的手，任由他發(fā)了會兒呆。

    算著他該冷靜夠了，嚴夢舟撿起地上的斧頭對著杏樹根比劃了下，道：“砍成這樣就夠了，真想把它移走，得連根拔起才行。醫(yī)館里有侍衛(wèi)，你大可以吩咐他們來做?！?/br>
    十三瞪他一眼，不顧地面潮濕，喪氣地坐了下來。

    嚴夢舟待會兒還得回屋，不能臟了衣裳，收緊眉頭望望四周，牽強地蹲在他面前，說道：“方才那都是假話，我與小九是實實在在的夫妻，要過一輩子的，不會分開。你是我與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最能信任的人，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與小九的感情產(chǎn)生隔閡?！?/br>
    十三：“你惡心不惡心？”

    嚴夢舟就沒這樣心平氣和地與十三說過話，自己也覺得有點酸，聽出他心態(tài)轉(zhuǎn)平，迅速站起來道：“是惡心了些，沒辦法，小九非要我與你說清楚。你能恢復(fù)正常了嗎？”

    又得了個白眼，十三不說話了。

    嚴夢舟默認他想通了，繞著杏樹轉(zhuǎn)了一圈，自顧自地將京中形勢說與十三聽。

    十三知道的不如施綿多，聽得怔愣了許久，等嚴夢舟說完后，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愣愣道：“這么說，你也是有機會做皇帝的??？”

    “我不想?！眹缐糁鄣?，“我與你說這些，是想與你商量一下，是不是要把小九、你師父等人送出京去……”

    “拉倒吧！”十三不耐地譏諷，“我?guī)煾敢娺^的世面不比你小，能怕這個？再說你問小九了嗎？她能答應(yīng)離開嗎？你說話真是好笑！”

    嚴夢舟就是知道施綿不會答應(yīng)，才沒與她商量。

    會為難施綿的只有皇帝皇后與嚴侯三人，而這三人在他心中，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

    只要著幾人死了，屆時太子或者錦川王誰登基都行，有黔安王夫婦照應(yīng)，施綿不會遭受多少為難，離京與否，其實關(guān)系不大。

    十三見他閉嘴就知道是沒說，嘴一撇，涼涼道：“你和小九還真是天生一對，家里都是一攤子爛事。”

    “是啊。”嚴夢舟道。

    該說的他都說完了，聽見房中傳來動靜，料想是施綿醒了，道：“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去看看小九?！?/br>
    剛轉(zhuǎn)身走了幾步，身后十三喊道：“等等……”

    嚴夢舟轉(zhuǎn)過來，見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忸怩好一會兒，十三都看不下去自己這模樣了，心一橫，道：“你倆別太早、咳！別太早生小孩……我還沒完全接受呢……”

    嚴夢舟先是怔住，再緩緩變了臉色，他與施綿還沒圓房呢，上哪兒生小孩？他也從來沒想過這茬，被十三這么一提，心中瞬間怪異起來。

    說不出的怪異感。

    聽著院中枝葉的嘩嘩聲，嚴夢舟心里又熱又緊，臉上卻不做表情，冷淡回頭，字正腔圓道：“滾?！?/br>
    走到檐下，將推開房門，他還是覺得心中古怪，轉(zhuǎn)回頭對著十三道：“你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有喜歡的姑娘，一輩子都不對任何姑娘低聲下氣、不犯賤、不甘心為奴，否則你看我如何嘲笑你?！?/br>
    十三不屑地撇嘴：“你當人人是你啊！”

    嚴夢舟手腕一抬，念著才讓他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勉強收起動手毆打的心思。

    .

    陰雨天持續(xù)數(shù)日，嚴夢舟借著手臂上的傷勢，連日待在醫(yī)館中，王府都懶得回了。

    到嚴狄下葬的前一日，施綿還在猶豫是否要去探望嚴少夫人，被嚴夢舟不容反駁地駁回。

    都要動手斗個你死我活了，還管什么禮數(shù)與臉面，沒必要登門答謝或者吊唁。

    沒想到次日，京中又出變故，嚴家半身癱廢的嚴大公子也出了意外，在自己府中亡故。

    消息是嚴夢舟手下侍衛(wèi)送來的，施綿聽后驚詫不已，連忙向嚴夢舟看去。

    可這事也不是嚴夢舟做的，他想過用這法子刺激嚴侯，但自嚴狄死后，嚴侯悲痛中加重了警惕，侯府固若金湯，嚴夢舟插不進人手。

    這事的出手之人，嚴夢舟第一個懷疑的人是錦川王。

    嚴侯在這時候發(fā)瘋，最大的獲益人就是他。

    他能有這么大的能耐混入嚴侯府嗎？

    這個時候還能在嚴侯府動手的人，應(yīng)該是對嚴侯府很熟悉、深得嚴侯信任的人。

    嚴夢舟揣摩半晌，與施綿道：“好好待在醫(yī)館，我去趟太子府?！?/br>
    “太子府？”施綿愕然，“你是說嚴奇的事情是太子命人下的手？”

    嚴夢舟未回答，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叮囑：“萬事當心，察覺不對立即讓侍衛(wèi)動手，還要盡快通知我?！?/br>
    他留了大批侍衛(wèi)守在醫(yī)館周圍，離開前再次找到十三。

    不用他開口，十三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沒好氣道：“得了，我能不知道要護住這一幫子老弱婦孺嗎？別以為就你是男人！”

    嚴夢舟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帶著侍衛(wèi)策馬離去。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十三已經(jīng)將醫(yī)館關(guān)閉了，這一日午后，陰翳的天空低沉沉的，寒風襲人，空氣中滿是山雨欲來的沉悶。

    一列威風凜凜的侍衛(wèi)踏著塵泥尋上門來。

    宮人捏著尖細的嗓音道：“皇后娘娘久不見施姑娘，心中甚是想念，宣施姑娘即刻入宮覲見?！?/br>
    于情于理，施綿都無法拒絕。勉強鎮(zhèn)定后，她借口梳妝回到后院，心中既驚且亂。

    嚴皇后不可能想念她的，要見她只會有一個目的，不是為難她，就是用她來折磨嚴夢舟。

    偏生皇權(quán)與孝道重重壓在頭上，她不能抗旨，未來婆婆召見兒媳，也是天經(jīng)地義。

    “這、這怎么辦？”菁娘慌神，她入過最低賤的奴籍，來請施綿的宮人提早查過的，說她沒資格跟著入宮。

    就算能，她也幫不上什么忙。

    而醫(yī)館中除了她，只有兩個掃灑用的小丫鬟，更沒膽量陪施綿入宮去的。

    “要不讓人去請黔安王妃與明珠？”菁娘覺得這是最好的主意，“有黔安王妃護著，皇后顧著臉面也不能為難你的！”

    “不?！笔┚d拒絕。

    黔安王一家三口的安寧得之不易，施綿不想拖他們下水。從上次明珠傳信起，她就打定了主意，如非必要，不能再尋求明珠的幫助。

    她定神沉思，命侍衛(wèi)去通知嚴夢舟，又找出許多防身藥帶著，鎮(zhèn)定道：“無妨，倘若她有意為難我，我就對她用藥，先讓她昏睡過去拖延時間，十四很快就會去找我的?！?/br>
    事到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菁娘只得答應(yīng)。

    施綿做好了準備，推門出去，看見房門口有個干瘦的粉衫姑娘，背對著他們立著。姑娘很高，衣裳稍微不合身，露著一雙大腳。

    別說醫(yī)館中的小丫鬟，就是外面的尋常女子，也少見這么高的。

    菁娘大驚，護著施綿問道：“你是哪里來的姑娘？怎么進來的！”

    正要高呼侍衛(wèi)，姑娘回了頭，施了薄妝的清秀面龐上掛著紅暈，眼睛一瞇，暴躁的聲音響起，“老子是你家小姐的貼身丫鬟，要隨你家小姐入宮去的！”

    施綿目瞪口呆。

    菁娘不遑多讓，“十、十三！”

    作者有話說：

    十三：為了你倆，我付出了太多！

    這幾天收到的月石，夠上傳二十多張封面了，粗略一算，四五年才能用完……好遙遠啊……

    太感謝了qaq

    第80章 結(jié)局（2）

    宮人來時得了嚴皇后的吩咐, 務(wù)必要將施綿請入宮中，恐出意外失職，只等了不到一盞茶的時辰, 就出聲催促。

    奉茶的丫鬟被驚嚇到, 哆哆嗦嗦地出了待客廳。

    未久, 施綿款步而來，身后跟著一個高個子的丫鬟。

    宮人沒聽說過醫(yī)館有這樣的丫鬟，盯著十三審視起來，就見這丫鬟個頭高，身材細, 胳膊上搭著施綿待用的披風，頭垂得很低，臉頸被頭發(fā)遮了小半。

    仿佛是被審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丫鬟往施綿身后挪動了下。

    挪動時, 宮人在丫鬟臉上看見個通紅的巴掌印。

    宮中每日都有下人受罰，挨嘴巴算是輕的, 有些臉皮薄的, 或是要面子的, 被打后便是這樣遮遮掩掩不敢讓人看見。

    “民女沒什么拿得出手的薄禮, 想親自為娘娘備上一些糕點, 可否請大人稍等半個時辰再出發(fā)？”

    施綿適時發(fā)問, 將宮人放在十三身上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不必。”宮人的任務(wù)是請施綿入宮, 嚴皇后特意叮囑過了，盡量避免與楚湘王撞面，以免發(fā)生沖突。

    滿城皆知楚湘王對施家姑娘情有獨鐘, 聽聞消息怕是會立刻趕來, 宮人不敢再耽誤時辰, 道：“這便啟程吧，莫要讓娘娘久等?！?/br>
    一行人出了醫(yī)館，施綿被十三攙扶著上了車攆，掀開小窗與菁娘等人道別：“風大，師父、菁娘，你們快回屋去吧。”

    東林大夫點頭，貴叔如常沉悶，就菁娘眼皮子直抽，結(jié)結(jié)巴巴道：“是，這、這就回。”

    紗簾落下的最后一瞬，她終是沒忍住，往施綿身旁低眉順眼的“丫鬟”身上多瞟了一眼，眼皮又是一抽，趕緊低頭。

    宮人喝令啟程，奢華的車攆在侍衛(wèi)的護送下離去。

    等門前恢復(fù)清冷，菁娘干巴巴道：“十三真是個好孩子……”

    為了施綿不僅穿上了女裝、擦粉掩飾喉結(jié)，還為了瞞天過海在臉上弄出巴掌印。放在七八年前，菁娘絕對想不到有一日，他能為自家小姐做到這種地步。

    東林大夫笑了，貴叔則是盯著車攆駛離的方向，沉聲道：“我去宮門附近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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