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賠罪 第41節(jié)

    “怎么不用停?我騎馬累了想進去歇歇不行嗎?”十三嚷嚷著不依,“還是這馬車只能你與施小九坐?能不能講點道理!”

    護衛(wèi)只聽嚴夢舟的,繼續(xù)行駛。

    十三/反對了幾句,身下的馬兒被嚴夢舟踹了一腳,忽而加速向前,他再怎么不滿都沒法了。

    一路沉寂,到京城時已過晌午,馬車停在一處宅院前。

    十三這人,越不讓做的事情他越是要做,惦記了一路馬車,到頭來沒能上去坐一下,下馬時火氣不是一般的大。

    而車廂中的施綿因為難堪久未動彈,將下馬車才發(fā)現(xiàn)雙腿麻木了,移動的動作慢如蝸牛。

    好不容易出了車廂,她扶著車門,在高處用余光去看嚴夢舟,見他立在一旁拍著馬兒,目不斜視。

    自從車廂中那事后,兩人一個字都沒再與對方說過。

    十三的耐心早耗沒了,見她好半天還磨蹭著沒下地,暴脾氣上來了,對著嚴夢舟吼道:“你就不能扶她一把嗎!都做牛做馬幾年了,這會兒矜重個屁!”

    嚴夢舟:“……”

    施綿:“……”

    嚴夢舟沉聲道:“你怎么不能扶一下?”

    “我扶?”十三冷笑,“我倒是能扶,趁她下到一半猛地松手,看摔不摔得死她!”

    嚴夢舟就不該問他,看看皺著臉不敢動彈的施綿,默然走近,向著她伸出了手。

    施綿嘴巴抿成線,撇開臉,將手遞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十三:你把她抱下來不就完了嗎!

    第40章 花船

    施綿伸出了手, 可中間隔著幾寸距離,并未直接遞到嚴夢舟手上。

    這舉動讓嚴夢舟記起過去,她慣常都是這樣, 愿意和好的信號發(fā)出來了, 再等你主動或者與她說些好聽的哄她。長大了, 看著是收斂了,其實是藏進骨子里,不時暴露一下。

    怪他習以為常,總忘記施綿長了歲數(shù)。時刻牢記男女有別,就不會發(fā)生車廂中那一幕了。

    懊悔無用, 嚴夢舟將手遞到施綿手掌下,向上托住她。

    掌心相貼,觸覺也與以前不同了。

    施綿伸足去踩車凳,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 嚴夢舟按舊日習慣將手臂遞給她扶著,兩只手用力撐住她, 讓施綿輕盈一躍就著了地。

    落地的動作很輕, 確定她站住了, 嚴夢舟放手時, 窘迫還在, 但想起昨日事, 還是低聲道:“換成個瘦小白嫩沒勁兒的, 他能扶的住你嗎?”

    施綿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心中殘留著些郁悶,不想與他說話, 轉(zhuǎn)身背著他了。

    腰上掛著的玲瓏球因這動作搖動, 一下下晃著她的眼, 她有點氣,朝著金色的玲瓏球拍打了一下,金球晃動得更厲害了。

    “有氣就撒氣,你拍它做什么?”嚴夢舟皺眉責問。

    他知道施綿是在介意車廂中的事情,能理解,換成別的姑娘,該一巴掌打過來了。但玲瓏球里裝的有她的藥,嚴夢舟見不得她動那顆球,話說得重了些。

    煩悶情緒未消的施綿眉心攏著,悶悶道:“我也不喜歡你用這聲音與我說話?!?/br>
    聲音比少時低很多,說什么聽起來都是很嚴肅的模樣,不留情面。

    施綿很難受,為什么嚴夢舟長了幾歲,從里到外全都變了,就好像換了個人?十三除了長高了,聲音微微變粗,就能沒什么變化。

    嚴夢舟沉默一瞬,道:“不喜歡也得忍著,我改不了。其余的不喜歡,可以不要?!?/br>
    說著,施綿感到側(cè)腰倏緊,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腰間系著的玲瓏球被嚴夢舟拿去了。

    她抬手去搶,嚴夢舟反手將其塞入懷中。施綿沒了法,不悅地抿唇。

    兩人這幾句話聲音很低,十三只聽見“不喜歡”三個字,橫眉怒目道:“偷偷摸摸的,你倆是不是又在編排我的壞話?”

    施綿心情差,不高興地說著帶刺的話:“編排你怎么了。”

    十三道:“那我就編排回去,我要說你是蠢蛋?!?/br>
    “我就讓他打你?!笔┚d指著嚴夢舟說道。

    宅院大門正好打開,一個瘦巴巴的管事帶著幾個侍女走出來??匆娺@一幕,管事愣了愣,快步到嚴夢舟身邊,恭敬道:“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這人是嚴夢舟舊日宮殿里的管事太監(jiān),嚴夢舟看他有眼色、嘴巴嚴,離宮建府時將他帶著了,此時等候在這處宅院,負責帶人照顧施綿。

    管事太監(jiān)提早就聽嚴夢舟說了,今日會來兩人,其中有個小姑娘,要他精心照顧?,F(xiàn)在人是來了,小姑娘穿著男裝也很容易認出來,看著年紀不大,就是性情仿佛不大好,對他家王爺很是不敬。

    嚴夢舟按了按衣襟中的玲瓏球,道:“無事,前面帶路?!?/br>
    施綿不想在人前出丑,斷了與十三的爭吵,被侍女扶著隨嚴夢舟進去。

    管事太監(jiān)不管看見了什么,都謹記接到的指令,著重注意著施綿,邊帶路,邊與她介紹:“那邊是待客廳,側(cè)邊有兩個小花廳,過了前面那道長廊有個觀景園,里面種了不少花,姑娘的住處就在后面……”

    他說什么施綿沒仔細聽,被侍女攙扶著,腦中只剩被嚴夢舟拿走的那個玲瓏球了。

    送了人的東西怎么可以拿回去呢?她又沒說不喜歡那個。里面還有她的藥呢。

    轉(zhuǎn)了個彎,男眷女眷分開,只剩管事太監(jiān)與幾個侍女陪著施綿了。到達住處,管事太監(jiān)道:“咱們院子里人少,但都是中用的,姑娘有事盡管吩咐,不必拘束?!?/br>
    施綿客氣道謝,凈手用膳后歇下了。

    怕她趕車勞累,也可能還有別的說不出口的原因,午后嚴夢舟讓人帶施綿在園子里轉(zhuǎn)悠,自己與十三外出了一趟。

    在京城幾處稀罕地找了個遍,果真未再看見天山雪蓮的影子,只能空手歸來。

    歸途上他問:“你有沒有覺得小九近來總是生氣?”

    十三道:“我只覺得她一如既往很欠打?!?/br>
    嚴夢舟便知他依舊是那個狗嘴十三,數(shù)年下來沒有半點長進,這些事與他是說不通的。

    回來已見暮色,管事太監(jiān)急匆匆來找嚴夢舟:“殿下,施姑娘找您。”

    嚴夢舟與他向后院走著,問:“她午后都做了什么?”

    “施姑娘午膳后睡了會兒,由侍女陪同著在湖心亭和桃園觀景樓待了挺久,瞧著是喜歡這兩處的,這會兒精神不濟,方回了屋?!?/br>
    “可有生氣不滿?”

    管事太監(jiān)笑了,“姑娘心情好,對下人客客氣氣的,沒看出不滿。”

    兩人穿過長廊到了處月洞門,順著嵌著碎石的小路繞過去,就是桃園了,管事太監(jiān)停頓一下,指著那個方向,繼續(xù)道:“非要說的話,就是多看了幾眼桃林外的牌匾,說那字……難看……”

    太監(jiān)沒敢說,施綿是特意問了那字是不是嚴夢舟親筆寫的,確定了才說字丑。

    整座宅子里,嚴夢舟只在那一處留了筆跡,心中了然,施綿必定又是在針對他。

    他的字當真難看的話,以前施綿怎么會要他陪著練字?

    嚴夢舟停步,問:“她找我是要做什么?”

    “姑娘沒說?!?/br>
    前面不遠有座庭燈,燭光打在嚴夢舟臉上,他停在原處,意識到天色已晚。

    尋常人家,已及笄的姑娘可不會在晚上見外男,就算施綿與他不在意,宅子里下人看見了也不好。

    白日種種映入腦海,嚴夢舟不再往前,讓管事太監(jiān)單獨去回施綿,就說他有事外出,今夜不會回來。

    管事太監(jiān)被他弄糊涂了,既不知施綿的身份,也不知她與嚴夢舟的關系,兩眼摸黑去傳了話,從施綿院落出來時,嚴夢舟仍站在外面。

    他忙上前道:“施姑娘沒說什么,就問殿下明日可會回來。老奴記得殿下說過明日要帶施姑娘外出,就擅自做主答了是?!?/br>
    “讓人盯著她吃藥,再安排兩人守夜。有事就來尋我。”嚴夢舟命令道。

    事情吩咐完,他回寢屋洗漱,出來后聽人稟報施綿已用過藥,也剛躺下。嚴夢舟從懷中掏出金色的玲瓏球,心頭陣陣沉重。

    前幾年有一次東林大夫外出看診,地方不遠,小疊池幾人全都去了。次日不見菁娘的蹤影,一問方知,是施綿到了陌生地方不敢閉眼,菁娘守了她一整夜,天亮后才睡下。

    那之后嚴夢舟偶爾帶施綿外出游玩,有時會在外過夜,都得等她睡著了才能出屋,還不能離遠了,就住在她隔壁,讓她安心,方便她隨時找人。

    今晚施綿必定也是睡不安穩(wěn)的,他該去看看的。

    他又很清楚這樣不合適。

    長大了有什么好?若施綿還是十歲左右的年紀,就沒這么多顧慮了。

    這一夜糊里糊涂過去,次日便是花朝節(jié),京中每年最熱鬧的日子之一。

    大清早,幾人相聚用早膳,施綿仍做小公子裝束,乍看無異樣,反應卻慢了許多,連十三都看出來了,問:“你昨晚上沒睡嗎?”

    施綿低頭舀粥,咽下一口后,慢吞吞道:“睡了。”

    “睡了就好,聽聞今日街上人多熱鬧,舞獅賣花的什么都有,你千萬打起精神,別被沖撞了。”十三提醒她。沖撞了事小,就怕嚇著她了,嚇壞了賠不起。

    昨夜施綿是睡了的,身處陌生環(huán)境睡得淺,斷斷續(xù)續(xù)加一起,最多也就一個時辰。

    有人哄,她才會把這事說出去。沒人有耐性照顧她,她就自己藏著,等沒了精神,早早回來就好了。

    現(xiàn)在應當是沒有的……

    施綿覷了嚴夢舟一眼,從側(cè)邊看見了她那顆玲瓏球,此時正掛在嚴夢舟腰間。她心中說不出那是什么感受,古怪得很。

    這事暫且放下,三人外出,都是小公子,就沒必要帶著下人了。

    京城的繁華非一般可比,處處張燈結(jié)彩,貼著花紙,掛著五彩繩,街道兩邊擺滿盛開的花株,大到整棵的海棠,小到早開的百結(jié)花,繽紛迷人眼。

    到更寬的街面上,舞獅睜著銅鈴眼在高臺上跳躍搶花球,幼童歡呼,女伴相攜著穿梭,偶有幾對情投意合的年輕人矜持地緩步并行。

    是很熱鬧,十三看得挺開心,就是過了兩條街就膩味了,回望同行的兩人,其中一個神色淡漠,另一個滿面迷惘,像是感知不到周圍事物。

    兩人走得很近,畢竟嚴夢舟得護著施綿不被人沖撞,卻又不說話、不看彼此,像極了陌生人,與這歡欣場面格格不入。

    “我怎么覺得怪怪的,你倆是不是又吵架了?”十三懷疑,每當他覺氣氛壓抑時,一定就是這倆人吵架了。

    “沒有。”嚴夢舟道。

    施綿垂著眼睫,也道:“沒有?!?/br>
    十三肯定他倆就是吵架了,哼哼著道:“我懶得理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我自己玩去了!”

    他拎著錢袋,一矮身沒入了人群。

    剩下的兩人站在橋頭街角,橋上人潮洶涌,橋下花船輕快,施綿瞄了嚴夢舟一眼,道:“累了,想坐船?!?/br>
    跟在后面的護衛(wèi)應聲去,不久,便尋來一艘花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