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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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武定二年, 正月十八。梁史案牽連的官員被押解入京,溫兗以?忤逆為他們定罪,除了死刑的, 其余人等一律受黥刑。 那些文?人的臉上被刻了不同的字,走出?門時每一個人都臉色灰敗,羞憤欲死。 直到看見立于?門外的宋也川。他眼眸清冷,在眾人的注視之下, 緩緩摘下自己的官帽。 官帽之下,黥痕依稀, 年歲有些久了,有的筆畫已經(jīng)?嵌入至肌理深處, 這個忤字也顯得?有了幾分模糊。 “這條路不是死路?!彼届o開口,“你們不要在意外人所說的一時功過?,錯與對, 還沒有到蓋棺定論的時候。” “他是宋也川……”有人竊竊私語。 他們誰都沒有見過?他,只聽?說過?他的軼事。 在他們心中?, 宋也川是個殘暴陰厲的人, 他們很難將面前這個清癯端正的青年和?那個惡名昭著的人牽連在一起。 “走狗。”有人低聲?喝罵。 宋也川沒有生?氣, 他淡淡地說:“罵我無所謂, 若罵我一千遍一萬遍能讓那些死了的人活過?來, 君請盡興?!?/br> 眾人緩緩低下頭,無人再敢與他對視,任由番役將他們帶了出?去。 宋也川孤身一人走進了尚方司。 行黥刑的官差正在擦刀,見到宋也川進來, 連忙行禮。 “竟還是你?!彼我泊ㄕ裘弊? “建業(yè)七年,這個字還是你給我刻的?!?/br> 那名官差眼中?有怯, 猛地跪下來:“宋御史饒命?!?/br> 宋也川上前將他扶起:“我不是來治你的罪,我想來拜托你一件事?!?/br> 他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到他面前的牛皮布包上。 而后?宋也川挽起左袖:“替我在臂上刻一個字?!?/br> 官差眼中?流露出?一絲糾結(jié):“宋御史,身體發(fā)膚受之……” “無妨?!彼我泊ㄆ届o道,“你刻字便?是?!?/br> “什么字?!?/br> “昭?!彼我泊睾?一笑,“昭昭如日月的那個昭。” 曾幾何時,宋也川和?世人一樣,視這種體膚之上的刑罰為辱。數(shù)年間,他看著自己臉上的黥刻一點?一點?變得?模糊。溫昭明?也曾說過?,不如找一些藥粉,不說徹底消除了印跡,至少也能淡了顏色。 宋也川回絕了。 就像他如今尚且不能受力的右手一樣,這些都是提醒他要回頭看的見證。 他只想將溫昭明?記住。 永遠都不要忘記。 離了尚方司,宋也川在門口處重新將袖口卷好。 沿著直道走到文?華殿時,一個少年正立在樹下看書。 他抬頭看見了宋也川,宋也川便?對著他長?揖:“周王殿下?!?/br> 溫珩身子抽條了些,下頜也有了幾分棱角。過?去才到宋也川腰上一點?的孩子,一轉(zhuǎn)眼便?快到胸口了。他眉目生?得?有些冷淡,和?溫昭明?的秾麗不甚相像,倒是和?先帝有些肖似。 “免禮?!睖冂裾f道。 “殿下怎么在風口里站著?” 溫珩將方才看的書拿給宋也川看。 《通鑒綱目》。 “今日和?幾位太傅探討了昔年討論過?的商君之法,又有了幾分新的理解,卻又不甚明?晰。聽?說這兒?是通往都察院的路,我便?想在這等一等,看看能不能碰到先生??!?/br> 宋也川有些意外,卻又忍不住莞爾:“擔不起殿下一聲?先生?,殿下說便?是?!?/br> “商君相秦,用法嚴酷,嘗臨渭論囚,渭水盡赤?!睖冂駥@句話已經(jīng)?非常諳熟,“幾年前,我和?先生?談到這句話,我說商君之法可以?震懾臣民,卻又太過?乖戾不仁。如今,我卻又覺得?,刑罰之事,非嚴刑不能整肅吏治,非酷法不可明?辨朝綱。先生?說,到底該不該仁政?” “這個問題,歷代為君者只怕都曾考慮過?。有人說大一統(tǒng)之君理應(yīng)嚴刑峻法,有人說守成之主應(yīng)尊崇仁政。但朝代之間本就各有不同?!?/br> “先生?,若你選,你會怎么做?” 宋也川平靜答:“我會主張,商君之政。” 他從來沒有主動和?溫珩說起自己的政治主張,其一是他自認為自己年歲尚輕,看待事物的角度或許偏頗,其二是溫珩彼時才剛剛開蒙,他不想讓自己的思想左右他。 但如今的溫珩,已經(jīng)?不是個孩子了。他眼眸堅毅且又才思敏捷,他在以?自己的見解質(zhì)疑一個時代,宋也川不是在向他傾訴自己的政治主張,反而像是一個平等的交流。 溫珩的目光落在宋也川的官帽處,他知道這頂烏紗之下,藏著的是宋也川不堪回首的過?去:“先生?為何會有此說?” “商君之法不僅僅有連坐這一條,如今大梁七百多縣,也是沿用了商君的政治構(gòu)想。商君之策,破除井田,從而改善了土地兼并之困,卻為世族所不容,如今的大梁亦是豪強林立,積弊日勝。若破此局,非嚴刑酷法不能起效。所以?臣會做此結(jié)論?!?/br> 溫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們二人沿著夾道走了很久,溫珩突然問:“宋先生?是尊崇法家之說么?” 宋也川緩緩搖頭:“比起法家之說,臣個人卻傾向于?道家的學問?!?/br> “澤及萬物卻不自以?為仁,調(diào)和?萬物卻不自以?為義。這是臣的處世之道,卻不適用于?殿下?!?/br> “這又為何?” “殿下為尊,也川為臣,這是本質(zhì)之別?!彼我泊ǖ灰恍?,“且臣與殿下其實?并不同路,殿下是要向上走的人,而臣從無此心?!?/br> 溫珩抿唇:“你的心在我阿姊身上?!?/br> 宋也川彎眸:“是?!?/br> 溫珩看著他的眼睛:“我知你朝中?危困,有什么是我能幫你的?” 宋也川想了想,突然說:“的確有一件事,只有殿下才能幫我?!?/br> “你說?!?/br> “是想將一個人暫且養(yǎng)在宮里,不用給他什么一官半職,關(guān)起來也不礙事,留口氣就行。宮里人來人往太點?眼了,唯獨乾西那頭還安靜著,少有人走動?!?/br> 溫珩聽?罷點?點?頭:“我知道了,哪天你遞牌子將人送進來,我來安置?!?/br> * 武定元年,二月初一,大雪。 溫昭明?叫了溫江沅和?溫清影一道去頌梅園觀雪。 溫江沅興致不高卻依然赴約,他們?nèi)?個人一起坐在亭子里,圍著火爐取暖喝茶。 過?了晌午吃了午膳,溫昭明?和?溫清影還想去煮酒,溫江沅便?先一步告辭了。 對著溫昭明?,溫清影的話便?多了,聊著聊著話題便?轉(zhuǎn)去了閨房之樂。 “先前還覺得?話本都是假的,”溫清影人活潑,口齒也很伶俐,“如今才知道真興味是什么?!?/br> 溫昭明?想起那日宛若上刑般的始末,人就有些興致缺缺:“是么?” “自然是?!睖厍逵坝媚旧滓司?,喝得?雙腮微紅,“先前還怕是個讀書人,不如武人孔武有力,我擔心得?多余了。” 溫昭明?見四下無人,索性問她:“不痛么?” 她問得?直白,溫清影有些羞怯,小聲?說:“初幾次確實?有些,但后?來便?好得?多了?!?/br> 溫昭明?愣了一下:“果真么?為何我痛得?死去活來?” 溫清影聞言掩唇而笑:“宋御史那般斯文?的人,還有這樣的時候么?” 想到宋也川,溫昭明?嘆氣:“就那一回,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你們再試試。”溫清影聲?音越說越小,“多幾回就好了?!?/br> 溫昭明?緩緩頷首:“好是好,只是宋也川忙得?很,宿在宮里沒個空閑,上回見他都是五日之前了。” “這陣子確實?事情多。”溫清影笑,“忙也是好事,說明?陛下還是愿意重用他的?!?/br> 溫昭明?想了想說:“好多人想見他,他府上的拜帖收得?太多,這兩日竟開始往我的府上送,看得?我頭都痛了。最近我也有些忙,沒空想你說的這些事?!?/br> “再不濟,還可以?用些東西?!睖厍逵奥?若蚊蚋,“就是那種、那種藥膏,很多地方有賣的,我這有多余的,也能贈你一些。” 溫昭明?欣然笑納:“我一會叫侍女隨你去拿,多謝。” 二人又飲了一會酒,外頭來報說宋御史和?池公子來了。 外頭飛雪如絮,雪映紅梅,在紛亂的雪末間,二人正迎面走來。 池濯端正,宋也川清雋,枝條交映間,宛若謫仙。 溫昭明?看著走來的兩人,不由得?挑挑揀揀:“還是你家駙馬更好些,身子強健挺拔,宋也川也太瘦了。” “瘦些沒什么的。大不了給他做點?吃的補補?!睖厍逵耙Т叫?,“太沉了了不好,壓得?我喘不過?氣來?!?/br> 兩人笑得?花枝亂顫。 池濯耳朵尖,一進來便?說:“什么壓不壓?” 宋也川對著溫清影作揖:“殿下?!?/br> 溫清影忙還禮,還對溫昭明?笑:“都到了這時候,宋御史還不忘了規(guī)矩呢?!?/br> 溫昭明?四平八穩(wěn)地坐著:“他對我都這樣?!?/br> 溫清影撲哧一笑:“難不成到了屋里,還得?先拜一拜么?” 溫昭明?撿了個杏脯扔進嘴里:“就是到了床……”看著宋也川飛來的目光,她把后?半句吞了回去:“他規(guī)矩多,我都習慣了?!?/br> 池濯不死心,還在一旁小聲?問:“什么壓不壓?” “閉嘴!”溫清影瞪他。 出?了亭子,冬禧隨著溫清影的侍女一前一后?走來,手中?端著個小盒。 宋也川猜是她們姐妹間互相贈了什么東西,沒有過?問。 池濯卻諱莫如深地笑起來。 出?了頌梅園,池濯對著宋也川揶揄:“宋御史今晚有福了?!?/br> 宋也川不明?覺厲:“嗯?” 池濯卻不肯多言:“你晚上少辦些公務(wù),早些來陪公主,案牘勞形卷宗是看不完的,美人恩卻不是每日都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