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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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逐風駕著馬車來到城邊,亮出?公主府的令牌,倒也算是暢通無?阻。 天色昏昏的,溫昭明才進府門?不久,霍逐風走進來報說:“殿下?,聽說陛下?已有四五日?沒有上朝了。如今朝政都是太子和司禮監(jiān)那邊定奪著,楚王殿下?自三日?之前,便不許入宮了?!?/br> 溫昭明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她仰起頭緩緩說:“我要進宮去?!?/br> 她是大梁唯一的嫡公主,到了這樣的時刻,越發(fā)不能畏懼,更不能有任何退縮。 霍逐風有些遲疑:“這幾日?四處宮門?圍得?像鐵桶一般,殿下?要當心?!?/br> “便是有危險又能如何?難不成是要當眾殺我?”溫昭明性子高傲,說起話來有時總是殺氣騰騰的,她拎著裙子站起身來,宋也川突然說:“殿下?能否帶我去?” 霍逐風立刻點頭:“宋先生為人妥帖,殿下?不如叫宋先生同去?!?/br> 溫昭明微微轉(zhuǎn)身看向宋也川,他上前一步,緩緩握住溫昭明的手:“我陪昭昭,好不好?” 他眼眸之中藏著一抹柔色,指尖微微用力,裹住了溫昭明微冷的手指:“不要怕?!?/br> * 馬車行至宮門?口處時禁軍早已將宮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溫昭明下?了馬車,外圍的禁衛(wèi)軍攔住她的去路。 她披著杏色的氅衣,明麗的眼眸揚起:“你不許我進去到底是我父皇的旨意?,還是太子的意?思?” 為首之人一時語塞,溫昭明冷淡道:“我要進去見?我阿父,沒人能攔著我?!彼槌?霍逐風腰間的刀,架在那人的身上:“讓開。” 守在外面的禁軍交換了一下?目光,最?后為溫昭明讓出?了一條路,溫昭明將刀還給霍逐風,拎著裙子向?qū)m門?走去。 走至門?洞處,溫昭明回頭看去,宋也川立在馬車旁,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溫昭明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越向掖庭深處走,肅殺之氣便越重。溫昭明一路沉默著,直到肩輿停在了三希堂門?口。 許多宮妃都跪在這,偶爾傳來啜泣之聲。 殘陽透過萬里天幕,落在大殿的屋頂,反射出?粼粼的金光,好似可以?將一切陰暗與污穢都照得?發(fā)亮。不論是檐角的鴟吻獸還是滴水檐下?的驚鳥鈴,處處諳熟,卻又在此刻顯得?分外朦朧又陌生。 皇后秦氏跪在所有人的前頭,溫昭明對著她福了一福,而后走向了三希堂門?口。 鄭兼手持拂塵立在門?外,溫昭明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勞煩通傳,我要見?父皇?!?/br> 鄭兼看著這錠金子,神情有些猶豫。 溫昭明拉過他的手,塞進了他手中:“鄭大伴服侍父皇一輩子了,也該替自己考量些。往后的日?子只怕要比現(xiàn)在還難過,您不替自己打算,難道要指望著旁人為你養(yǎng)老么?” 溫襄的確提前囑咐過鄭兼,如今就連宮妃都不能放進去。 溫昭明話說得?含蓄,鄭兼卻是個聰明人。他也知道若是明帝一旦合了眼,他就算不被?賜死?,也不會比現(xiàn)在過得?風光。宜陽公主的話確確實實地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拿了溫昭明的銀子,欠身呵腰替她打簾:“殿下?請進吧?!?/br> “陛下?今日?不大清醒,昨日?倒是還成,還同奴才說了幾句話?!?/br> 鄭兼將溫昭明引到明帝面前:“奴才去外頭看著了。” 溫昭明很少直視自己的父親,一來是不太諳熟,二來也是為了表達恭敬。 明帝此刻沉沉地睡著,喉嚨里像是拉風箱一般,呼吸間出?氣多入氣少,臉色呈現(xiàn)一股衰敗的青灰色,顯然病體沉疴已久。屋子里侍候的人不多,大都遠遠地站在外頭,屋里只余下?他們父女?二人。溫昭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明帝的身邊。 她的手輕輕落在了明帝的手上,她默默說:“阿父?!?/br> 溫昭明依然可以?想到宋也川提起自己的父親,是以?怎樣的語氣。他說哪怕林驚風做了這樣多的事?,父親從沒有怪過他,反而一直以?他為傲。 那一刻,她突然想問問自己的父皇,在他心中,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溫昭明就這樣坐了很久,直到天色都變得?有些暗淡。 躺在床上的明帝,突然低低地咳嗽了一聲,然后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環(huán)顧于帳頂,最?后落在了溫昭明的臉上。 他對著溫昭明伸出?手,輕輕道:“阿嫵。” 阿嫵是王皇后的小字,溫昭明有些怔忪,下?意?識握住了明帝的手。 “阿嫵,你來看朕了?!泵鞯鄣吐曊f,“朕聽你的,已經(jīng)立了阿褚為太子。你還想要朕做什?么,朕都會滿足你?!?/br> 溫昭明輕垂眼簾:“阿父,我是宜陽?!?/br> 明帝的耳朵已經(jīng)聽不清了,他只聽到了宜陽二字,他灰敗的臉上逐漸露出?一個笑意?:“阿嫵,朕想好了,朕想將宜陽賜婚給宋家那個孩子?!?/br> 第64章 “那個孩子?朕第?一?次見就很喜歡。朕本想讓他去翰林院歷練兩?年?, 沒料到出了這么多事?!彼哪抗怙h渺,似乎到了很遠的地方,“他說他喜歡宜陽, 他還說,他不要朕的賞賜,要朕對宜陽再好一?點。但我覺得阿嫵,你會喜歡他。所以朕對他也留了情, 還額外給了他一?些恩典?!?/br> 明帝不自覺地換了自稱,他好像精神突然好了些, 說話也格外流暢:“朕這一?生,有人為?朕而死, 也有人被朕所殺。唯獨虧欠了你。那時朕想,還是不把宜陽遠嫁和親了,你的女兒, 你估計也會舍不得。就讓她留在京里?陪著朕吧?!?/br> 他說得每一?句話都很慢,偶爾還會停下來休息, 唯獨握著溫昭明的那只手, 遲遲不曾松開?:“只是朕的鳳凰兒, 心里?一?定在怨恨朕。朕確實對她太薄情了, 由著阿褚他們利用她。若是能回到從前……” “阿嫵, 若是能回到從前?!泵鞯垩壑兴朴袦I意,“你不要再怪朕了……” 溫昭明從沒有聽明帝說這么多話,她的心被一?雙手捏著,酸楚又疼痛。 明帝又是一?陣咳嗽, 有鮮血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溫昭明猛地站起身?:“太醫(yī)呢?” 立刻有太醫(yī)沖進來,溫昭明被擠到人群最后。不多時溫襄也急匆匆地趕到, 他沒有注意到溫昭明,一?進門便向?明間走去。明帝似乎意識清醒了些,叫了一?聲太子?,溫襄立刻跪在明帝面前叫了一?聲阿父。 明帝緩緩地嘆了一?聲:“朕好像見到你阿母了?!?/br> 立在外間,溫昭明聽著明帝一?字一?頓,逐漸氣若游絲:“傳朕的旨意,將宜陽賜婚給宋也川,南薰殿今日擬旨拿來給朕看,快去?!?/br> 溫昭明走出三希堂的門,盛夏熾烈的風迎面吹來,她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身?后突然傳來溫襄的哭聲,丹墀上的嬪妃們驟然大放悲聲。 溫昭明緩緩跪了下來。 這是一?種陌生的悲傷。 因為?溫昭明從來沒有設想過這種離別。千歲萬歲的話說得太多了,她也曾以為?明帝會如眾人所說的那般萬世?為?君。 這些年?,溫昭明和明帝父女離心,明帝對她有利用,她也亦然。溫昭明以為?自己對他早已沒有感情,只是在這一?刻,她的心中依然感受到了無盡的悲痛。 從此再無人能叫她鳳凰兒了。 思及至此,溫昭明垂著頭無聲的哽咽起來,眼淚落在了丹墀的磚地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水痕。 喪鐘聲響徹禁庭深處,宛若水波一?般蕩漾開?去,有禁軍身?披甲胄快步入殿:“殿下,楚王殿下糾集數(shù)千衛(wèi)士于宮門外,配有不少武器。” 溫襄從三希堂走出來時眼圈還紅著,他伸著手任由奴才們?yōu)?他穿上白色的孝服。 奴才們已經(jīng)忙碌起來,溫襄的臉上也從哀戚變?yōu)?了冷肅:“他莫不是瘋了,父皇靈前竟敢大行殺伐,待孤親自去看看?!闭f罷帶著一?隊人,浩浩蕩蕩地又往午門去了。 宮妃們哭得更傷心了,溫珩原本跪在最后頭,見著溫昭明之?后,繞過人群跪在了她旁邊。他眼睛還紅著,叫了聲阿姊,便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他去年?才沒了生母,今年?又沒了皇父,八歲多點的孩子?,只顧著抽泣。明帝一?共有六個兒子?,除了去歲才生的老七,溫珩是最小的那個。宮里?不單單是母憑子?貴,子?憑母貴也是常理,哪怕明帝生前對這個兒子?也添了幾分慈愛,也到底是不夠的。 溫昭明牽著他的手,拿帕子?替他擦了擦臉:“別怕,阿姊護著你。” 來來往往的黃門太監(jiān)們已經(jīng)開?始給眾人易服,溫昭明也摘了自己的首飾交給侍女,思善門外宮女太監(jiān)們也都開?始張羅著外命婦舉哀的地方。一?時半刻只怕都閑不下來了。 頭一?夜,皇子?公主還有妃嬪們都是要跪靈的。 溫昭明跪了整夜,嬪妃們也都硬挺著跪了一?宿。 乾清宮里?滿是幡幢,夜風吹過便嘩啦啦的響。遠遠近近的鐘聲次第?響起,按例自聞喪之?日起,各處寺觀聞鐘三萬杵。便在這黑與白都顛倒的日子?,溫昭明跟著禮贊官與光祿寺的招呼,跪了又起,起了再跪。內(nèi)贊與鴻臚寺官來來回回數(shù)次,只是思善門那邊本該到了外命婦舉哀的日子?,卻?遲遲沒有動靜。 這日剛從奉天殿回來,身?上的喪服都有些毛邊。秋綏替溫昭明重新?打理著,冬禧掖著手走進來說:“六七日了,午門外聚了好些人,應該都是楚王抽調(diào)來的兵馬,他一?直喊著要祭拜大行皇帝?!?/br> 溫昭明凝然道:“他身?為?人子?,若真想進宮舉哀,也該是情理之?中。” “只是楚王不肯卸甲,一?身?披掛戎裝,哪能如他的心愿?!倍补蛳聛硖鏈卣衙骺囈聰[的毛邊,“還是心不誠?!?/br> 不論是溫襄還是溫兗,哪個都提防著另外一?邊,哪個也不肯放了手下的刀。 “大行皇帝的遺詔已經(jīng)下了,先頭是立太子?為?新?君,冊五殿下為?周王,另一?個便是叫楚王就藩。楚王在外頭嚷了幾天了,只說是太子?矯詔?!?/br> “遺詔只這些么?”溫昭明突然問。 冬禧一?愣:“闔宮都知道的事兒哪能有假呢?” 溫昭明垂下眼緩聲說:“父皇立詔的時候我也在屋里?,父皇還有一?份詔書?,是關于宋也川和我的。他說要賜婚給我們?!?/br> 冬禧和秋綏都驚訝起來:“可為?何太子?不提?” “別叫太子?了,都該改口叫皇上才是。”溫昭明停了停,目光看向?窗外,“即便賜婚又如何,孝期里?也是不能嫁娶的?!?/br> “今天早上才封了殿下為?長公主,柔陽公主和其陽公主都沒有這份恩寵?!倍壑袘n心忡忡:“皇上許是要等孝期過了再提這件事吧?!?/br> 溫昭明笑?:“皇上現(xiàn)在萬物纏身?,哪里?忙得過來呢?!?/br> 過了第?七日,聽說終于開?了宮門,叫文武百官們都在思善門外頭舉哀。翰林院撰寫的祭文已經(jīng)寫完,又分發(fā)了每人麻一?匹趕制喪服。溫昭明牽著溫珩,在去奉先殿的路上,突然聽見前頭亂起來。 楚王一?身?重孝正在與溫襄爭執(zhí)著什么,不知道他才剛說了什么,溫襄一?個耳光摑過去,將他打翻在地上。 溫昭明停了腳步,卻?聽楚王躺在地上,痛哭:“你不許我入宮,也不許我祭拜。如今皇父已去,你只叫我即刻就藩,溫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溫珩小聲叫了一?聲阿姊,溫昭明拍了拍他的手:“咱們?nèi)シ钕鹊?,不管他們。?/br> 宮外楚王的人馬還未撤退,近京的虎賁營大權(quán)一?直由溫兗握在手里?,此刻只怕早已暗中屯兵蠢蠢欲動。只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近日里?彈劾他的奏本不少,溫兗便是再有不甘,也只能咬牙忍耐著。 溫襄不能在先帝靈前誅殺手足,溫兗也不能在宮外大行殺伐。 兩?人走出很遠,溫珩才問:“阿姊,楚王兄會就藩嗎?” “我覺得會?!睖卣衙鬏p聲說,“凡事總該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在這件事上,你楚王兄便落了下乘,大臣們也不會支持他的?!?/br> 溫珩點了點頭。 途徑思善門時,翰林院和各部?大臣們都跪在門外舉哀,人群中,溫昭明一?眼便看到了宋也川。 他穿著粗麻的孝袍跪在一?群人當?中,背挺得直直的,臉上淡淡的,沒有刻意流露出什么哀色。 “宋也川?!睖冂裢蝗唤兴拿?,宋也川聞言轉(zhuǎn)身?,對著溫昭明和溫珩行禮:“見過長公主殿下,周王殿下?!?/br> 溫珩對他招手:“你過來?!?/br> 宋也川便撐著地站起身?走了過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給你的?!?/br> 宋也川有些不解地接過,下意識看向?溫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