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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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猶豫,溫昭明嗤笑:“難不成怕我?吃了你?這一回你的確是?幫了我?, 我?也不是?知恩圖報的人,你安心住在我?府上, 我?會按照門客的標(biāo)準(zhǔn)禮遇你。” 宋也川輕聲說:“能?為殿下做事是?應(yīng)該的, 也川不敢居功, 若說門客, 也川一個罪人, 如何能?做殿下的門客?!?/br> 似乎早想到他會這么說,溫昭明并不生氣,她傾身上前,離宋也川的距離只余三寸遠(yuǎn)。她身上的甜香幽幽飄來, 溫昭明嬌柔的嗓音在宋也川耳邊響起:“那看起來, 宋先生更喜歡做本宮的面首。” 她的呼吸拂在他耳邊,宋也川只覺得半邊身子微微一僵。 他的耳尖泛起了一絲紅, 他慶幸幸好是?在馬車中?,不會被溫昭明看出端倪。 見他又不說話,溫昭明有些意興闌珊地摸了摸鼻子:“你這人也忒無趣了些?!?/br> 宋也川又為她的茶盞之中?注入茶水:“殿下可知,顧安如何了?” “這件事已經(jīng)傳到了父皇的耳朵里。顧安的命應(yīng)該保住了,司禮監(jiān)那群人應(yīng)該是?不敢動他了。只是?往后的日子,就得看我?父皇的心思了。”聽溫昭明說完,宋也川輕輕松了口氣:“多謝殿下?!?/br> * 翌日清早,眾人還是?早朝時才聽說這樣一樁事。 河道監(jiān)管太監(jiān)曹shuangsi了。 死在了幽州城外的一條小河溝里。 此人就是?先前顧安指認(rèn)的那一位曹大人。 很?顯然,司禮監(jiān)的人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了結(jié)在曹爽的身上。 果不其然,從私吞民田再到貪污賑災(zāi)之款,林林總總的罪名都加諸在了一個小小的河道監(jiān)管名下。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賀虞親自上的奏表,痛陳曹爽之罪十?dāng)?shù)條,懇請明帝下旨,將其挫骨揚灰,曝尸于野。 明帝準(zhǔn)了。 但除此之外,明帝還給顧安封了一個按察使?司僉事的小官。這個官職從七品下,不算什?么要?職,但其位于按察使?司主管刑獄,顧安又才剛彈劾過司禮監(jiān),明帝的態(tài)度讓司禮監(jiān)上下都惴惴不安起來。 顧安從大理?寺被放出之后,專門來到公?主府拜別溫昭明。 他身上穿著?簇新的官服,身上還有未痊愈的傷痕,年輕的臉上卻帶著?幾分歡欣。他恭恭敬敬地給溫昭明磕了三個頭?:“多謝殿下的提攜之恩?!?/br> 溫昭明親自將他扶起:“不是?本宮幫你,是?宋也川的功勞?!?/br> 顧安的目光緩緩轉(zhuǎn)向那個立在溫昭明身后的青年,對著?他拱手:“多謝宋先生?!?/br> 宋也川亦回禮:“也川不過是?提出一些想法,還是?顧兄自己的兼濟天下之心,讓陛下為之動容?!?/br> “殿下,顧安還有一個不情之請?!?/br> “請說。” 顧安垂下眼低聲說:“舍妹阿照,還想拜托殿下關(guān)照?!?/br> “你如今受任于按察使?司,日后食君俸祿,也可以自己另外開府,顧照跟隨在你身邊豈不是?比待在我?這做侍女強多了?!?/br> 顧安搖頭?:“經(jīng)此一事,司禮監(jiān)因為而?折斷曹爽這一臂膀,只怕更將我?視為眼中?釘。他們對我?的底細(xì)摸得不清,阿照跟在殿下身邊才是?對她好。若是?有朝一日,顧安死于匪寇之手,小妹的婚事還請殿下做主。配一個小廝侍衛(wèi)亦是?無妨?!?/br> 只有十五歲的顧安,聲音雖輕卻語氣堅定:“顧安謝過。”說罷撩起衣袍,行一叩禮。 看著?顧安的背影消失于花廳,溫昭明看向宋也川:“你后悔嗎?將他拉進這淌混水里?!?/br> 宋也川的目光安靜的看向溫昭明:“殿下,他有無數(shù)次機會拒絕,是?他自己執(zhí)意走下去的。” “因為你知道,他會選擇這條路?!?/br> “是?。” 溫昭明搖頭?,目光如水:“宋也川,你將人心看得太透徹,不是?一件好事?!?/br> 她停了停繼續(xù)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你將人看得太清楚太明白,就會沒有朋友。” 溫昭明抬起眼睫:“帝王將相尚且大智若愚,你若不懂藏拙,只會成為眾矢之的?!?/br> 年輕的公?主在帝闋之上徘徊,看到的事物比宋也川更深,宋也川輕輕搖頭?:“殿下知道,皇上為何重用司禮監(jiān)么?司禮監(jiān)這些年來樹敵頗多,樹大招風(fēng)。那是?因為他們無妻無子,他們只要?今生的權(quán)勢富貴,不會想要?蔭妻蔽子。所以皇帝給他們的權(quán)力?很?好收回,他們便會一心為皇上做事?!?/br> “而?也川,也是?如此。”他抬起眼睫,“也川只為殿下做事,不圖名與利,甚至不惜名節(jié)。殿下用我?,無需后顧之憂?!?/br> 宋也川像是?在和溫昭明談生意,而?販賣的事物本身便是?他自己。 “那你的目的呢?”溫昭明目光清涼如水,“說來聽聽?!?/br> 宋也川垂下眼:“也川想要?殿下給寒門學(xué)子一條路。一條能?夠向上的路??婆e縱然是?一個機會,但考官大多被世家壟斷,寒門難出貴子。也川想為他們再搏一次?!?/br> “殿下,除夕之后,小五再也沒有去過學(xué)堂。陳義說,他需要?和他的父母一起,去郊外田莊上勞作。千字文還余下兩闕沒有教?給他,他卻再也沒有機會學(xué)了?!彼我泊ㄝp輕呼出一口氣,“我?是?命運不由自己的罪人,凡事只能?依靠殿下成全。只有殿下能?在朝堂上博得立錐之地,也川的心愿才能?實?現(xiàn)?!?/br> 狹小的馬車之中?,宋也川跪于溫昭明的身前:“若能?做對殿下有用的人,也川縱九死而?不悔?!?/br> 如果今日溫昭明第一次見宋也川,她是?不會相信他說話的。 哪里有這樣執(zhí)拗的人,不圖名利,不惜己身。 但他是?宋也川。 他的前半生,都在奮不顧身為一句話——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 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路,而?是?諸多人前仆后繼的路。這條路不因宋也川而?開始,也不會因他而?結(jié)束。宋也川如此,顧安也如此,在名與利的宦海之中?,有前仆后繼的證道者。 那一刻,溫昭明很?難說不感動。 “殿下,咱們到了?!被糁痫L(fēng)的聲音自車外傳來。 溫昭明扶著?侍女的手緩步下了車,她沒有回頭?,只是?清淡地說:“你說的話,我?不能?全信,也不會不信。如果你做得好,我?自然會賞你。但如果你騙我?,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br> “是??!?/br> * 四?月初八,宋也川如往常一般出門了。自從在琉璃廠中?被認(rèn)出之后,他出府的頻率便更少了。今日是?為了去拿上回訂的幾本書。 春風(fēng)拂面,空氣里飄著?柳絮,京城地街巷一如既往地繁華喧鬧。宋也川走到琉璃廠時,看到一個人正跪在路邊行乞,他衣裳殘破,滿面風(fēng)塵。 此人有些眼熟,等他走近時才看清是?江麓。 宋也川不知自己該不該開口時,江麓已經(jīng)認(rèn)出了他。他臉上帶著?悲切地神色:“也川,那日是?我?對你不住,求你轉(zhuǎn)告公?主,不要?再難為我?了。我?已經(jīng)丟了莊王門客的差事,如今整個京城無人敢收留我?,只怕不幾日,我?江麓便要?餓死于此?!?/br> 宋也川不解其意:“這和公?主有什?么關(guān)系?” 周遭無人,江麓神情似悲似恨:“難道不是?你向公?主訴苦,她才會在莊王宴上故意點破我?的身份么?你是?她心頭?所愛,她自然是?為你撐腰?!?/br> 聽到心頭?所愛這四?個字,宋也川心中?升起一絲赧然。但江麓如此下場,只怕確有溫昭明在背后推波助瀾。 宋也川懷中?揣著?一吊用于買書的錢,他把銅錢取出,輕輕放在江麓面前的土地上:“莊王府上的事我?的確不知,但此事到底與我?有關(guān),這筆錢留給你度日所用。錢不多,我?也是?仰賴公?主鼻息過活,請你不要?介意?!?/br> 他緩緩站起身,不再理?會身后掩面低泣的江麓,回轉(zhuǎn)過身時,發(fā)現(xiàn)孟宴禮正站在不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自己。 今日應(yīng)該是?孟宴禮休沐的日子,他沒有穿官服,只穿著?尋常人家的青色斕衫。須發(fā)皆白,身量清瘦,只是?目光炯炯,光看外表便知此人是?一位鴻儒之士。 宋也川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會在此時遇到昔年的恩師,怔忪片刻之后,他向孟宴禮的方向走去,直到無人處才拱手:“孟大人?!?/br> 上次見到宋也川,還是?建業(yè)七年的盛夏,如今一別近一年,孟宴禮也覺得有幾分恍惚。 “孟大人?!彼我泊ㄓ值偷偷貑玖艘宦暎S后輕垂眼簾,“日后若孟大人再見也川,請您只作不識。想必大人早已聽說,也川如今是?宜陽公?主的裙下之臣。孟大人是?純臣,是?清流,若有人發(fā)覺您和公?主門徒再有來往,對您名聲不利?!?/br> 宋也川再次拱手,長?揖及地:“您只當(dāng)宋也川死在了建業(yè)七年的東廠獄里?!?/br> 他的神情淡漠平靜,好像說得事情與他無關(guān)。 在無人發(fā)覺之處,在他低垂的眼睫下面,是?一雙泛紅含淚的清眸。 第34章 沒有人知道孟宴禮對宋也?川來說意味著什么。 入朝三年, 他是和宋也?川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也?是影響宋也?川最?深的人。 若說三年前?,宋也?川空有報國之志, 那么孟宴禮便是照亮他道路的人。 孟宴禮是兩朝老臣,雖沒有入內(nèi)閣為?輔臣,但也?確確實實受人敬仰,連明帝都?知道他的存在。他不慕虛名, 不獻媚權(quán)貴,想拜于他名下的人擢發(fā)難數(shù), 但他只?收了宋也?川一個?弟子,傾囊相助。 武帝在朝時, 若有學(xué)?子想要科考,需得朝臣推舉,才能考試。是孟宴禮一力上書陳情, 廢除了這一規(guī)定。自此?之后,只?要舉子入京, 無需向權(quán)貴行卷, 即可參加科考。宋也?川便是這一制度下的第一批學(xué)?子。 他感念于孟宴禮的恩情, 曾發(fā)愿將恩師的心愿發(fā)揚光大?。 宋也?川沒有想過?, 自己會成為?背離師門的人。 孟宴禮看著這個?學(xué)?生, 眼眸中除了痛意還閃爍著一絲欣喜,他向宋也?川的方向走了一步,嗓音有些顫抖:“你還活著。” 沒有斥責(zé)他獻媚公主,沒有質(zhì)問?他背離師門, 孟宴禮只?說了一句話?。 你還活著。 不在意他為?誰盡忠、為?誰效力, 他只?欣慰于宋也?川還活著。 宋也?川的手在袖中握拳,不敢抬頭去看老師的面孔。 “不管你說什么, 做什么,你是我?建業(yè)四年,于孔夫子像前?發(fā)愿收下的徒弟,今生非死不改?!泵涎缍Y的目光落在他的帽上,聲音似帶痛意,“你不叫我?老師也?無妨。我?認(rèn)你為?徒,不差這一聲老師?!?/br> 孟宴禮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背影也?終于消失不見,宋也?川在原地站了良久,終于對著孟宴禮背影,長長一揖。 他內(nèi)心既感動,卻又莫名的情緒低落。 就?好像是一個?人走了很遠(yuǎn),早已捱過?最?孤單的那一段路,卻突然遇到了故人。 就?當(dāng)他決定斬斷和過?去的一切時,有人告訴他,過?去早已是你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回不到過?去,卻又無法?徹底和過?去告別。 宋也?川一個?人默默向公主府的方向走去,府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黃花梨木做成的車廂上雕刻者芙蓉花的紋飾,溫昭明掀起車簾,笑著對他招手:“上車啊,宋也?川。” 她的笑容和她的名字很像,總讓人會聯(lián)想到光明與溫暖。 原本壓抑的內(nèi)心卻松快了一些,因為?溫昭明說話?時,尾音總是上揚。 “我?想去寺里上香,等了你好久了?!彼话阉?dāng)作是罪臣,說話?時只?會拿他當(dāng)一個?尋常的朋友,并不介懷于他的身份,“你再磨蹭天黑就?回不來了!” 其實有時,宋也?川不需要別人特殊的關(guān)照,他早已可以?用平常心對待過?去和自己的身份。 溫昭明是尊貴的公主,也?是最?有資格不在意他身份的人。 “殿下,”宋也?川輕輕說,“若是陛下知道,會生氣?的。” “他哪有功夫管這么多。”溫昭明把馬車簾子挑開,“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 見宋也?川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茫然,溫昭明淡淡道:“你是我?的面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