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娘，你回去吧?！焙螏r站在園子門外，和程叁娘道別，“柳綃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回去，該做什么做什么，叁娘絕不會讓阿綃受一點委屈。”程叁娘笑呵呵地說著。

    兩人正說著，路上來了兩人，看上去是一主一仆，為首的那個穿得格外富貴，約摸二十多歲，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

    “喲，瞧瞧這是誰……”那人裝作震驚地走過來，“仁益堂的何掌柜！叁娘，怪不得你先前不耐煩見我，敢情是去招待何掌柜了?！?/br>
    “裴公子別來無恙?！昂螏r淡淡說了句，

    “裴海，叁娘我雖是做生意的，但也要看對方是誰，買賣自有規(guī)矩，你若是講究點呢，這生意還有得談，你要是做那壞了規(guī)矩的事，來幾次，叁娘我趕你幾次！”

    “別介，叁娘，我哪做什么壞規(guī)矩的事了，我不就是聽我爹說的，來你這兒求點墨荷蓮子，是叁娘不肯賣給我……”

    “你還好意思說！你那叫買嗎，你那是搶！”程叁娘指著裴海的鼻子，罵道，“想要全部存貨，還把價格壓低叁分之一，你當(dāng)叁娘吃著西北風(fēng)種植墨荷嗎！”

    裴海大概也自知理虧，支吾了幾句，又說道：“叁娘，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我家善和堂也不是什么無名藥鋪，大家互做生意也都好多年了，叁娘難道還信不過我？”

    程叁娘瞅他一眼，冷聲道：“信不過?！?/br>
    裴海眼風(fēng)一掃，見何巖正要走，便拉住他，“何掌柜，你跟程叁娘說說情，我又不是不給她錢……”

    “抱歉，裴公子，在下有事，先告辭了?！焙螏r拱手說完，就要離開。

    “哎！你！叁娘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少的錢過幾天我再給你送來……”

    程叁娘一擺手，“不能，送客！”

    叁娘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旁邊的小廝低著頭，關(guān)上了纏著棘刺的木門。

    只留裴海在門外，看著程叁娘的背影消失在藥田里。這時，他臉上先前討好的笑意褪去，顯出幾分怨恨和戾氣來。

    “臭老娘們，還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裴海邊走，邊低聲罵著，隨行的小廝一聲也不吭。

    另一邊，何巖剛坐進(jìn)馬車，感受著車?yán)镞€殘存著柳綃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愣了半晌。他拂過柳綃來時做的地方，好像那軟墊上也還有她的余溫。

    待他回過神來，讓車夫出發(fā)時，就聽車外傳來一陣馬蹄聲，隨后，一個熟悉卻惹人厭的聲音響起。

    “何掌柜，昨兒個那場婚禮，辦得可真氣派啊，都快趕上州牧大人家里的千金出嫁了……”裴海邊說邊笑，“可我怎么聽說，新娘不過是縣太爺府里一個美貌丫鬟，之前還是你嫂嫂？”

    何巖閉了閉眼，聽著裴海獨自在那陰陽怪氣。

    “以何掌柜的才干，怎么也要找個身份相稱的處子才是……何掌柜的兄長去世也沒多久吧，你這么急著‘叔接嫂’，莫不是兩人間有些什么……嘿嘿……”

    “裴公子，在下有事，恕不奉陪?！焙螏r示意車夫駕馬。

    “別呀，何兄，聽說嫂夫人貌美若仙，她可是在車?yán)铮瑸楹尾唤榻B給裴某一見呢……”裴海不死心地繼續(xù)糾纏。

    何巖面無表情，拿起鞭子，抽在馬上。馬兒嘶鳴兩聲，就沖了出去，帶起一陣急風(fēng)，裴海一時不察，身子一歪，要不是小廝出手拉住，他八成要跌進(jìn)路旁的水溝里去了。

    “王八蛋……”裴海罵罵咧咧地看著何巖的馬車遠(yuǎn)去，又回頭看了看閉門謝客的程家藥園，心里越發(fā)來氣，斥罵幾句，這才走了。

    裴家的善和堂是快百年的老字號了，在明州這地界上，沒多少人敢不給他們裴家面子。程叁娘仗著年紀(jì)大，手段老到，讓他吃癟也就算了，何巖一個剛在藥商一行里才站穩(wěn)腳跟沒幾年的人，竟也無視他，怕是不想在明州呆下去了。

    *

    程叁娘正要去飯?zhí)谜伊嫞h(yuǎn)遠(yuǎn)就見她站在門外的鴿子樹下，望著樹枝上稀稀落落的棕灰色果實。

    “阿綃?！背倘锷锨芭呐乃募珙^，“等久了吧，先跟叁娘來這邊，叁娘給你準(zhǔn)備了一間屋子，這幾天你就安心住下。”

    “給叁娘添麻煩了，只是，叁娘，這是什么樹？”

    “這個啊，是鴿子樹，初春開花，花瓣就跟展翅的白色鴿子一樣，到了秋天，就結(jié)出這一片圓圓的小果實來。”

    程叁娘說完，大約猜到柳綃在想什么，又安慰她道：“阿綃放心，我行醫(yī)賣藥大半輩子，什么事沒見過，叁娘一定能幫你調(diào)理好身子，再說你還這么年輕，子嗣一事，別太著急……”

    “叁娘，其實，”柳綃頓了下，“我知道自己的情況，現(xiàn)在，并不想什么孩子的事。”

    程叁娘一愣，想到她在何巖面前的安分和乖順，心知兩人怕是有些心結(jié)還未解開，便笑道：“對，阿綃先調(diào)養(yǎng)好自己，孩子的事，以后再說……”

    柳綃沒再說話，跟著程叁娘到了主屋旁的一間屋子里，叁娘給她安頓好，又張羅了些吃食和熏香，一時間，屋里盛滿了清淡香甜的味道，分外宜人。柳綃覺得有些困倦，便和衣躺在矮榻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