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祥城花街上燈火搖曳，一派熱鬧。最出名的慕春樓里，一如往常，大廳里早就坐滿了人，吃酒劃拳，調(diào)笑逗樂，不絕于耳。

    何巖站在門前，望著里面眾人，皺了皺眉。

    付成說約他今晚在慕春樓見面，有要事相商，現(xiàn)在他是來了，付成不在，他去找誰？

    何巖正想著，從門里走出個水桶身材的漢子，摟著個衣衫不整的姑娘。那漢子只顧和姑娘說笑，像是沒長眼，硬是往他肩膀上撞。

    何巖站著沒動，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這么一下，他正準(zhǔn)備對那漢子使點小伎倆，突然感覺手里被塞了什么東西。

    回頭時，那漢子已經(jīng)抱著姑娘上了馬車。他四下掃了眼，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借著橘紅燈籠透出的光，攤開手心，是個小紙團(tuán)。

    他捻開一看，上寫著：“叁樓幽竹居見?！?/br>
    何巖進(jìn)樓，給了老鴇一錠沉甸甸的銀子，老鴇歡天喜地讓人帶他去了幽竹居。

    房門一開，入目便是一座云母屏風(fēng)，談笑聲從內(nèi)間傳來。似乎沒有付成，何巖沒再繼續(xù)往前。

    他正猶豫著，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個小廝，拉著他的衣袖，往旁邊走。

    “齊福，什么人進(jìn)來了？”一個中年男人不爽地問道。

    “哎，孫大人息怒，這里有位客人走錯路了，我這就帶他出去?！饼R福弓腰笑道。

    “快走快走，別擾了爺幾個的興致！”

    齊福連連應(yīng)聲，卻沒有開門，引著何巖往一旁的別間走。

    別間里擺了些桌凳，放著幾套茶壺茶碗，看上去是間茶室。

    齊福在茶葉架子上摸了摸，墻上出現(xiàn)了一道門縫。

    “公子快去，付爺在等你?！?/br>
    何巖看了他一眼，抬腳走了進(jìn)去。

    一室靜謐，看上去是臥房，淡淡的香氣從銅獸香爐里裊裊升起，何巖放輕了腳步。

    以往付成找他，雖說也注意隱藏行蹤，但從沒像今天這樣復(fù)雜，他不由得猜測，他今天要見的，可能不只是付成。

    揮開一道珠簾，他才聽到輕緩如流水的琵琶聲。

    還不等他抬頭去尋那聲音，余光便見到屏風(fēng)后坐了兩個人，坐在旁邊的正是付成，主位上那個人，穿著玄色衣衫，領(lǐng)邊袖口是一道道金色花紋，腰間的藏藍(lán)衣帶上，鑲著數(shù)顆暗紅瑪瑙，冷淡的臉上透出一股不可忽視的威嚴(yán)。

    何巖垂下眼，慢慢走過去，拱了拱手，“付兄。”

    付成站起身，“何巖，這位就是當(dāng)今圣上?！?/br>
    果然如此。何巖正待屈膝行禮，卻被打斷了。

    “何公子不必多禮，此番讓付成邀請公子過來，是有要事相商。此地非朝堂，何公子也非朝中臣子，常禮就免了罷，公子請。”盛禮示意他坐下。

    何巖恭敬一揖，坐在旁邊，“多謝陛下，陛下稱我何巖就好。”

    付成給他倒好茶，起身去了屏風(fēng)外，跟彈奏的人說了什么。琵琶聲停了一陣，再響起時，已變得肅重急切。

    何巖心頭一突，就聽盛禮說：“此曲激越昂揚，可以保證談話不會被旁人聽到?！?/br>
    “找公子來，一是感謝公子之前提供的靈藥，不瞞你說，一旦皇嗣出生，朕便命不久矣，楚氏早就盤算著扶持幼帝上位，然后徹底取而代之。”

    何巖盯著玉色茶盞，不發(fā)一語。

    “朕改變主意，打算誕下子嗣，也是因為有了叁分對抗楚氏的把握?！笔⒍Y在朱紅的桌面上畫了一道，“也就是高州邊境，朕的皇叔盛愈?！?/br>
    “其二，上次公子診出，朕體內(nèi)有慢性毒藥，可否請公子解毒？先皇昏庸，導(dǎo)致楚氏逐漸掌權(quán)，而朕的皇父，因為為謀逆的端王辯護(hù)，反倒被殺，明明他已經(jīng)是太子了……”盛禮嘆息一聲，“王室安危系于朕一身，朕不能出事?！?/br>
    何巖仍是靜靜聽著。

    “其叁，既然楚氏暗中下藥害朕，朕為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楚令森年事已高，幾個兒子都不成器，只有其孫楚必可堪一用，但是他及冠不久，年紀(jì)尚輕，就算想繼承楚令森的一切，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琵琶聲嘈嘈切切，回蕩在室中。

    ——

    這幾章可能牽扯政事比較多，后面就是柳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