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早就提前知道解散的消息，但還是在聽到霍延己這番話后紅了眼眶。

    從成為監(jiān)管者的那一刻開始，他們都做好了終生背負(fù)罵名直到死去的準(zhǔn)備。

    無論射出過多少子彈，他們永遠(yuǎn)習(xí)慣不了子彈穿透頭顱那一霎那的“噗嗤”聲。

    那不是敵人，不是怪物，是他們昔日的同伴，朋友，戰(zhàn)友。

    他們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卸下負(fù)罪感的重?fù)?dān)。

    最后，霍延己承諾道：“我將作為幸存者中將，繼續(xù)為來日斗爭?！?/br>
    這個時代下，所有人都是委屈的，沒有人能完全暢快。

    他們都是歷史的棋子，只為更光明的來日。

    第75章 溫存

    軍靴“嗒”“嗒”地走在冰冷的水泥磚上, 黑色皮質(zhì)手套隨著拋物線落進(jìn)了垃圾桶里，露出隱隱透著牙印的修長手指。

    五根手指，五道牙印, 十分均勻。

    張珉跟上霍延己的步伐：“議長先生正在砸東西, 說一定要見您讓您給個解釋?！?/br>
    雖然解散監(jiān)管者組織的提案早就提交了, 但并沒有通過，其它安全區(qū)高層先不說，地下城都還不知道消息。

    可在這種情況下, 霍延己直接先斬后奏，跟民眾公布了這一結(jié)果。

    這下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就像之前說的, 木已成舟。

    霍延己走進(jìn)電梯，淡道：“過去他們那么喜歡玩弄輿論，如今被擺這么一道就生氣，是該多休養(yǎng)一下脾性了?！?/br>
    張珉抿唇一笑，不再提令人不喜的議員，而是道：“松副官傳回訊息，野外救助站已經(jīng)正式竣工, 請您命名?！?/br>
    霍延己道：“讓他自己想。”

    張珉道：“是。”

    野外救助站一旦順利運(yùn)轉(zhuǎn)起來，一定會產(chǎn)生深遠(yuǎn)的良性影響, 也會在后世留下功不可沒的功勞。

    雖然想得有些遠(yuǎn)，但總督那片社區(qū)作為野外救助站的第一站, 不可謂不重要。

    霍延己作為這項(xiàng)計劃的提出人, 占據(jù)了絕大功勞，理應(yīng)由他命名。

    人類從古至今就是這樣, 熱衷且執(zhí)著于命名權(quán)。例如有深遠(yuǎn)歷史的建筑，驚人的科學(xué)現(xiàn)象, 或是在太空發(fā)現(xiàn)的新星球，命名權(quán)都在發(fā)現(xiàn)者或創(chuàng)造者手中。

    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很難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痕跡，因?yàn)閭€體壽命有限，大多數(shù)人對歷史進(jìn)展的貢獻(xiàn)都不足以留下痕跡。

    但建筑，科學(xué)理論，行星……這些存在的壽命十分漫長，甚至逼近永恒。命名后，后人只要一提起這些東西，就會想起過去的人。

    就像最高議庭的《黎明》計劃確實(shí)推動了歷史進(jìn)程，也許第一代議員純粹是為了人類未來，但發(fā)展到宗姆這一輩，他們只想在歷史上留下自己光明偉岸的形象。

    不過霍延己對這些興趣不大，他現(xiàn)在更想回到辦公室，玩玩某條尾巴。

    張珉識趣退下：“長官，那接下來要見您的人沒有大事我就攔下了?！?/br>
    霍延己應(yīng)聲，道：“這段時間辛苦了。”

    張珉站在原地，望著霍延己遠(yuǎn)去的背影，頎長鋒利。但打開辦公室門的那一霎那，繃緊很多年的一股氣瞬時散了。

    一條尾巴圈住被軍裝裹挾的有力腰肢，快速帶進(jìn)辦公室，仿佛在見不得人的偷情。

    張珉低頭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桑覺看著霍延己的臉，道：“你心情好好。”

    霍延己嗯了聲：“想做很多年的事終于做了，很痛快?！?/br>
    霍延己對外的印象一直都是克制冷淡的，“痛快”這兩個字仿佛與他的心態(tài)天生不符。

    辦公桌上的座機(jī)電話響個不停，通訊器也是。除了監(jiān)管者，大多數(shù)高層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霍延己會來上今天這一茬。

    這會兒無論贊同還是懵逼，都想來問個清楚。

    霍延己一個沒接，直接摘掉了耳麥。

    常年卡著無線耳麥并不是一件令人舒適的事，霍延己耳朵上方有道很深的紅印，是日積月累的結(jié)果。

    桑覺看了片刻，直接上嘴。

    “……桑覺。”

    桑覺充耳不聞，咬住霍延己的耳朵用牙磨。

    很勁道。

    銳利的獠牙磨平了那處的麻疼，有種酸爽的感覺，還有種不好言語的……

    桑覺含糊道：“不要動……咬破了，污染你?！?/br>
    霍延己坐在沙發(fā)上，桑覺整個人癱在他懷里，沒骨頭似的貼得很緊，想咬耳朵，還得費(fèi)勁地抬頭。

    “小無賴?！被粞蛹旱?，“還會威脅人了?！?/br>
    “什么……意思？”

    小無賴不懂小無賴是什么意思，小無賴就想賴著，這里咬咬，那里咬咬。獠牙加重了點(diǎn)力道，以示更兇狠的威脅。

    己己哪里都很好咬，很香，想吃掉。

    霍延己難得松了挺拔的脊背，摟著桑覺的腰道：“真的最喜歡吃寶石？”

    桑覺反應(yīng)了會兒才明白什么意思，松開全是牙印的耳朵尖，仔細(xì)想了想：“我沒有想吃其他人，只是想吃你?！?/br>
    他咬了下紅潤的嘴唇，有點(diǎn)‘委屈’道：“可是吃掉你，你就不存在了?！?/br>
    只有rou體還在，因?yàn)樗梢宰兂苫粞蛹骸?/br>
    常人面對一只非人的不知名‘怪物’，對方還用天真的語氣說想吃自己，多少該有些懼怕。

    但霍延己相反，他輕輕摩挲著細(xì)腰，勾唇道：“可以換一種吃法?！?/br>
    桑覺不理解：“生吃變熟吃？”

    霍延己溢出一絲輕笑，眉眼間的淡漠都散了不少：“都可以，吃法可多了。”

    桑覺唔了聲：“那你會很疼的，還是變成尸體被吃掉會比較舒服?！?/br>
    霍延己想了想：“也不錯。”

    小惡龍心情又愉悅?cè)帧?/br>
    老婆真的很喜歡他，甚至愿意被他吃掉，還自己想吃法！

    兩個人完全不同頻，但聊得心情都不錯。

    他們各玩各的，尾巴被寬厚的手掌握住把玩，喉結(jié)和耳朵被獠牙叼著磨。

    “滴滴——”

    霍延己道：“你通訊器響了?！?/br>
    桑覺松嘴，按了下手環(huán)：“是希爾博士?！?/br>
    桑覺接了，聽到那邊說“好久不見”。

    霍延己眸色微動，這是繼桑覺的‘畸變者’身份公開后，希爾第一次聯(lián)系桑覺。

    她是個聰明人，又是個研究員。無論再離奇的事，都敢大膽推論……

    桑覺趴在霍延己懷里，跟希爾隨意聊了會兒。

    最后，希爾道：“有空的話，要不要來看看卡爾先生？他的尸骨還在?！?/br>
    桑覺唔了聲，還沒回答，尾巴就被掐了下。

    他差點(diǎn)跳起來，瞪向霍延己。

    霍延己一臉平淡地看著他，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惡劣的己己。

    希爾沒聽到回答，體貼道：“沒空也沒關(guān)系?！?/br>
    桑覺還是很喜歡希爾的，雖然見面次數(shù)不多，但她總是很溫柔，就像博士一樣。

    還有老卡爾……如果他還活著，對今天的局面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桑覺下意識覺得老卡爾會是理智的一方，可又突然想起老卡爾的兒子，因?yàn)槌绨莼魲?，才二十歲就選擇了進(jìn)化成為畸變者，最后死在了第一場任務(wù)中。

    他也是黎明計劃的受害者，是最微不足道之一。

    老卡爾一死，再沒人會記得那個青年的名字。

    這樣想想，桑覺又忽然十分理解那些畸變者的憤怒了。

    他對希爾說：“好的，我有空就去?！?/br>
    希爾笑了聲：“那再見?！?/br>
    “再見?！?/br>
    其實(shí)桑覺時間很多，只是最近很亂，他要陪著霍延己。

    希爾剛掛掉，又有一個通訊撥了進(jìn)來。

    桑覺下意識看向霍延己。

    霍延己問：“霍將眠？”

    桑覺點(diǎn)點(diǎn)頭。

    霍延己幫他接了：“有事？”

    霍將眠聽見他的聲音也不意外，本來就是打不通霍延己的通訊器，才打到了桑覺這里。

    他問：“說了那么一通，舒服了？”

    桑覺的通訊器款式是手環(huán)，也沒佩戴耳麥，只能把手遞到霍延己唇邊。

    霍延己平淡道：“還行?！?/br>
    那邊傳來一聲嘆息的笑聲：“這讓我想起當(dāng)年，薄青知道真相后，一面不想再做監(jiān)管者，去當(dāng)黎明計劃的幫兇，一面又不得不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