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己瞥了眼門口：“去開個門?！?/br>
    “好?！?/br>
    桑覺把門打開，對上霍將眠那雙天然含笑的眼睛，十分禮貌道：“請進?！?/br>
    霍將眠：“……”

    這感覺有點怪，但說不出哪里怪。

    他走到床邊，拉了個椅子坐下，一旁的桑覺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偏頭跟人對視半天，桑覺才小聲道：“我不會偷聽的?！?/br>
    “……”房間就這么大，倒也用不著偷聽。

    桑覺要保護霍延己。

    在他眼里，霍將眠現(xiàn)在就是童話故事里的潛在大反派。萬一他一走，王子遭到迫害怎么辦？

    霍將眠轉(zhuǎn)頭，看著霍延己，悠悠一嘆，道：“之前就把總督交給我不好嗎？現(xiàn)在人都丟沒影了。”

    霍延己問：“為這種人違反軍紀(jì)動用死刑，值得？”

    “你還是不明白，我折磨的從來都不是總督?！?/br>
    霍將眠散散地靠著椅子，他不像霍延己，永遠(yuǎn)冷淡肅穆，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如今人人怕你，誰都恐懼成為你的槍下魂，但他們永遠(yuǎn)不會知道，自己眼里殘暴冷血的最高執(zhí)行官是個再簡單純粹不過的人。”

    桑覺瞄去一眼。

    霍將眠看著那張與自己完全不同的臉，笑了笑：“明明是同一個父親，我們卻活成了兩個極端，身份，性格——甚至還有結(jié)局?！?/br>
    霍延己的視線始終冰涼，等霍將眠說完，他忽然道：“我夢見薄青了?！?/br>
    霍將眠笑意漸收：“是嗎？他在做什么，說了什么？”

    霍延己本不記得那個夢。

    不過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時候，聽桑覺和軍醫(yī)一本正經(jīng)地聊著血腥的話題，他倒是突然記了起來。

    薄青說，我們延己很孤獨吧。

    薄青還說，壞掉的不是世界，是你們，是所有人。

    霍延己沒有回答，淡淡道：“有次姫枍問你，如果薄青和世界站在對立面，你會怎么做?！?/br>
    突然提及兩個活在記憶里的名字，霍將眠的笑意徹底消失了，久遠(yuǎn)的對話浮現(xiàn)耳邊。

    ‘怎么，你哥會變成什么絕世大反派？’、‘那不可能，如果我哥和世界站在了對立面，那一定是這個世界壞掉了?！?/br>
    霍將眠永遠(yuǎn)記得當(dāng)時的回答：“壞掉的世界還能怎么樣，毀掉唄。”

    年少的聲音和臉龐都帶著肆意的張揚，他們奔向崇高的理想，卻發(fā)現(xiàn)每一步都踩在深淵之下，而并非榮光。

    霍將眠輕敲扶手，不笑的時候，倒和霍延己有一兩分相似。“這些年時間以來，我越來越明白一件事——如今的人類不值得?！?/br>
    桑覺安靜聽著，沒有插嘴。

    他覺得霍將眠說的有點道理，又有點沒道理。

    從降落至今，他遇到了很多人。

    在地下擂臺，把人當(dāng)貨品的那些瘋子不值得，但是后來遇到的老卡爾和司伏值得。害死司伏小隊的特雷爾不值得，但武克、希爾很好。

    那些不分是非的傭兵讓龍討厭，可科林衛(wèi)藍(lán)還有死掉的水鳴都應(yīng)該好好活著。

    總督最壞，可霍延己和薄青很好。

    桑覺突然意識到，也許是好人的結(jié)局都太差了，才讓人覺得不值當(dāng)。

    哪怕是那些看起來什么壞事都沒做的民眾，也并不無辜。

    他們怯懦、卑劣，不敢面對恐懼與死亡，便將傷痛與怒火肆意地泄在別人身上。

    “這是末世?！被粞蛹旱溃拔覀冏龅囊磺胁皇菫榱四切┠阏J(rèn)為不值得的幸存者，是為后世?！?/br>
    末世之下，人心是最不可追究的。

    在這個荒誕瘋狂的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維持理智，客觀地看待每一件事，誰都是潛在的瘋子。

    “在這休息兩天再回城吧?！被魧⒚叱堕_話題，“你這次傷得有點重，要我?guī)兔φ艺夷缓笾髦\嗎？”

    “不用?！?/br>
    “隨你?！被魧⒚哂种匦聮炱鹦σ?，“對了，我可沒有違背《司令安全協(xié)議》，是領(lǐng)了軍令前來鎮(zhèn)守二號裂縫。”

    霍延己眸色微動。

    通常來說，一區(qū)司令沒有更上層的指示，為了安全與穩(wěn)定是不能離開本區(qū)的，除非有更嚴(yán)重的事。

    特別是霍將眠，經(jīng)過當(dāng)年的‘全民審判’事件，議庭多少有點忌憚他，特地讓他簽了一份活動限令。

    明面上是為了保障他的安全，實際是防備與掌控。

    “你是想說，二號裂縫檢測到暴動？”極具攻擊性的銳利眼神刺向霍將眠，“這種事，我以為他們會優(yōu)先找我?！?/br>
    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霍將眠守在城內(nèi)，極少外出，而大多數(shù)的危險任務(wù)都被指派給了霍延己。

    霍將眠輕描淡寫道：“也許他們和你一樣，都覺得我會做點什么對不起安全區(qū)的事吧，所以巴不得我死，把我踢出局吧？”

    “沒有證據(jù)之前，我不會懷疑任何人?！?/br>
    “是你的性格?！被魧⒚呙Y(jié)痂的脖子，“那你非要劃我一刀，我最近沒得罪你吧？”

    霍延己發(fā)出一聲淡淡的嗤笑：“我以為來的是敵人。”

    霍將眠微笑：“這話你自己信嗎？”

    霍延己沒說話，斂了神色，回到冷冰冰的樣子。

    一時沉默開始蔓延，很久之后，桑覺都要覺得無聊了，突然聽見霍延己冷不丁地出聲：“薄青的尸體呢？”

    總督之前說過，薄青死的那晚，霍將眠找到了藏在孢子圈里的社區(qū)，帶走了總督和薄青的尸體。

    理論上來說，十幾年過去了，如果沒有燒毀都已經(jīng)變成白骨了。

    按照霍將眠的性格，大概率沒有燒毀。

    霍將眠微頓，隨后若無其事地瞇了下眼：“怎么，你還想跟我搶你嫂子的遺體？”

    霍延己突然直呼他的名字：“霍將眠，你有一個我和薄青姫枍都知道的習(xí)慣?！?/br>
    霍將眠問：“什么？”

    “一旦問題的答案與我們希望的相駁，你就不會正面回答。”霍延己冷聲道，“桑覺，送客?！?/br>
    “桑覺？”霍將眠沒動，笑瞇瞇地偏頭，問，“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雖然不想回答，但桑覺認(rèn)為還是要對霍將眠尊敬一點。畢竟他也還在王子備選中，也沒有證據(jù)說明他是壞蛋。

    “我們是朋友?！?/br>
    霍將眠打了個響指，嘖嘖幾聲：“懂了，單相思啊霍中將?！?/br>
    終于嘴贏了，他滿意起身，走向門外，又被叫住。

    霍延己并沒有被揶揄影響，冷淡地直奔主題：“我們在裂縫下幾層發(fā)現(xiàn)了霍楓上將的勛章?！?/br>
    霍將眠瞬間頓住，緩緩回身：“發(fā)現(xiàn)了又怎么樣？我知道你每年都來一次二號裂縫，想找線索，可找到了又怎么樣，真的就要對外公布嗎？”

    勛章在桑覺那里，他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霍將眠沒有拿，只是問：“現(xiàn)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失蹤的人就永遠(yuǎn)失蹤吧，你說是不是？”

    “是嗎，真的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

    霍將眠不答，看了會兒屬于他們父親的勛章，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霍延己再次叫住他：“勞煩上將找人送幾袋面包來，最好加一份果醬?！?/br>
    霍將眠險些氣笑，頭也不回地走了。

    桑覺又把勛章收起來，關(guān)上門：“不告訴他筆記的事嗎？”

    霍延己嗯了聲：“等查清楚他到底來二號裂縫做什么?！?/br>
    “不是說鎮(zhèn)守裂縫暴動？”

    “桑覺，這也是你缺乏的常識之一。”霍延己淡道，“每個裂縫都有特殊的污染物，例如十號裂縫是蛇，十一號裂縫是鼠類，它們需要鎮(zhèn)守，是因為一旦暴動，這些污染物會溢出裂縫，在周圍造成難以預(yù)估的損失?！?/br>
    但二號裂縫的污染物是觸手，它們都長在巖洞里，無法移動，就算暴動，最多是把二號裂縫弄坍陷，并沒有鎮(zhèn)守的意義。

    霍將眠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他真正的目的絕對不是鎮(zhèn)守暴動。

    但從剛剛勛章的試探來看，霍將眠也不是為了霍楓而來。

    桑覺唔了聲，坐在床邊單手托臉，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

    十分鐘過去了，一向話多的桑覺一語不發(fā)。

    霍延己看他一眼：“想什么？”

    桑覺猶豫了下，說：“我在想，你在對哪個雌性單相思……希爾博士嗎，還是衛(wèi)藍(lán)？”

    他仔細(xì)在記憶里搜尋，霍延己認(rèn)識的雌性似乎不多。

    “……霍將眠胡說，不用理會?！?/br>
    “真的嗎？”桑覺另一邊臉也托住了，臉頰受到擠壓，像只小倉鼠。

    他不太開心地問：“那你以后會有喜歡的雌性嗎？你有雌性之后，還有空摸我尾巴，陪我吃飯，送我寶石嗎？”

    人類都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霍延己到時候再送他寶石，他的雌性會不會生氣？

    第42章 留住

    【007日記十六】

    【從前安婭博士教小惡龍長大, 現(xiàn)在002號教小惡龍成人。

    002和004號的綜合評分正在升高，042號暫時未有出彩表現(xiàn)。

    001號實力暫且拋開，心理似乎不太正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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