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從江南來到上京的三個月,因為大典上出岔子后面在京中引起的流言,她幾乎除了學規(guī)矩就是待在府上無所事事,公主府只有她一個主子,下人也不敢僭越跟她一起玩樂,整日悶著。 之前在江南的喜好基本收斂了個干凈,看戲聽曲這種事,自然不是待在閣樓里的閨秀天家女應該做的,本著少做少錯的原則,雖然長街外就有一家戲樓,她也從來沒去過。 “太傅此言當真?” 雖然有些意動,謝明蘊還是懷疑容淮安打著什么別的算盤。 比如看了戲要考她昨日在書中講到的東西,比如聽了曲子再拐彎抹角讓她寫大幾張感悟。 “自然?!?/br> 容淮安輕笑一聲,已經站起身往外走去。 “公主換身衣裳吧?!?/br> 若是出去,她自然是要穿的低調些。 片刻后,謝明蘊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衣裙,披著厚厚的大氅,站到了容淮安身邊。 淺藍色的衣裙上用金線繡著滾邊的蝴蝶,映襯著她漂亮的小臉上輕松的笑,一時間讓容淮安覺得那蝴蝶似乎也靈動了些,裙擺隨風飄動,可謂步步生蓮。 那一張芙蓉面晃的他有些失神,但也只是片刻,他斂了神色。 “走吧?!?/br> 謝明蘊丟跟在容淮安身后走了出去。 長街一向是上京最熱鬧的一條街,來往攤販和走動的百姓無數,叫賣聲和煙火氣讓謝明蘊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江南。 但富麗堂皇的房子和地方口音到底讓她明白這是上京,但饒是如此,謝明蘊也四下看著,眼中透出幾分高興,想來這三個月只待在皇宮和公主府,是把她束縛壞了。 容淮安不急不緩地跟在身側,對她的小動作視而不見,二人一起走著,片刻后,謝明蘊到底沒忍住問。 “今日真只是來看玟梅戲?” 容淮安瞥過去一眼,知道她話中意思。 “今日休沐,臣自然也不想困在公主府教那些枯燥的東西?!?/br> 一句話點到即止,謝明蘊何等聰明,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知道這人不是抱著折騰她的心思來的,謝明蘊當即心情大好,嘴里哼著曲子,腳步也輕快起來。 戲樓離公主府不算遠,二人很快便到了。 那邊早有下人等在那里,將二人迎上了雅間。 臺下戲臺班子已經擺好,謝明蘊入了雅間,挑了個靠窗的位置,支著腦袋往下看去。 容淮安落座在一旁,似乎對這戲并不感興趣一般,坐下后就隨手拎了一本書看。 謝明蘊從小就喜歡看戲聽曲,今天來的戲班子又是上京一等一好的,這一出玟梅戲在北地有名,上京自然也經常唱,臺上的人一開口,便將謝明蘊的注意給吸引了過去,津津有味地看著臺下。 隨著臺下的叫唱聲,一雙眼里也時不時溢出幾分激動來,在外面沒那么多拘束,她懶懶地坐在窗邊,頭上的簪子隨風晃動,容淮安看了一眼她的笑顏,恍惚了一下。 只一眼,他很快收回視線,眸子清淡無波。 一出玟梅戲唱了足有一個時辰,外面的喧囂吵鬧聲一向不是容淮安喜歡的,昨晚又因為城東的事忙碌到天亮一宿沒睡,他聽著吵嚷聲有些頭疼,但到底也忍了。 他身為太傅,好歹今日是讓這位公主跟來學東西的,怎能連這點吵嚷也忍不了? 容淮安白皙的指節(jié)在桌案前敲了敲,又低下頭去看手邊的書。 玟梅戲罷,謝明蘊本以為容淮安就要帶著她離開了,依依不舍地從窗邊挪回視線。 “太……” 容淮安依舊低頭看書,仿佛沒聽到她的話,謝明蘊卻注意到他眼底的疲憊和伸手揉眉心的動作。 頓時一怔。 但很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窗外的動靜就再次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玟梅戲停,接下來戲班子唱的,卻是一出江南戲。 帶著江南地區(qū)特有的口音和地方吳儂軟語,是她在江南時候聽過最喜歡的一出戲。 身子一僵,三個月來刻意被壓制的思念頓時被這戲曲勾起,她猛地回頭望下去,有些呆呆愣愣的。 這每一句戲詞她都聽過無數次,起初和養(yǎng)父母一起聽,后來養(yǎng)父母去了自己聽,再后來和容淮安也聽過幾次…… 容淮安? 謝明蘊回過頭,一雙眸子的觸動毫無掩飾,幾乎是下意識地問。 “太傅知道今日有江南戲?” 話一說出,她便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 且不說戲樓里怎么排戲容淮安必然不會知道,就是二人昨天還針鋒相對他為了那走回去的半個時辰折騰自己的事,只怕這也不會是他關心的。 果不其然,容淮安輕笑一聲抬起頭,看著她的眼中似有戲謔。 “公主覺得我日理萬機,是該關心這些的?” 謝明蘊頓時臉上一紅,有些惱地回過身子。 “本宮說錯話了,太傅當沒聽到就是?!?/br> 說出來的話如何能當沒聽到? 容淮安揚了揚眉。 “戲樓常有唱江南戲的,公主不常來不知道而已?!?/br> 簡簡單單一句話,頓時把謝明蘊剛才的猜測都抹去了。 她轉頭繼續(xù)看著,而容淮安蹙了蹙眉,到底是不堪這戲臺班子的吵嚷,他覺得頭疼的更厲害,站起身道。 “公主且聽著吧,我去外面處理些事?!?/br> 他從這雅間走出去,抬步上了五樓。 離得遠了,五樓才算清凈,他推開其中一個雅間的門,里面正有一個貴公子慵懶地倚著桌子喝酒。 酒味沖過來,容淮安蹙了蹙眉,抬手推開了一邊的窗子。 “你再喝酒,就帶著你的酒壇子一起滾出去。” 話說的毫不留情,這貴公子嘖了一聲,戲謔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怎么?昨天晚上還求我把今日的戲班子換成江南的,今天淮安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過河拆橋的本事但凡本世子學會兩分,今天你也不能拿著我的人情去討美人歡喜?!?/br> 第16章 ◎陽光晃在他身上,引人側目心動◎ 容淮安斜斜瞥過去一眼,語氣略沉。 “是城東的事你處理好了?” 一句話讓白瑯頓時偃旗息鼓,看著容淮安落座,又沒忍住道。 “這半年郁悶的真把你換了個人似的,本世子倒是好奇了,什么人能把堂堂容府公子弄成如今這幅模樣。” 去江南前的容淮安,雖然古板無趣,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也能摸著他幾分脾氣,一年前接了皇命去江南辦事,回來后他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雖然比以往更溫和近人些,但那雙眸子里總蒙著一層陰霾,性子越發(fā)讓人捉摸不透,不管喜怒都是這么一副溫和的樣子,連他也越來越弄不明白容淮安的想法。 白瑯捏著酒杯看著容淮安清淡的神色。 他就記得容淮安回來的那天,身上蒙著一層生人勿近的寒霜,他從小到大就沒見他那么失態(tài)過,將自己關在屋子里整整三日,病了一場后,變了一個人。 那場病倒是半個月就好了,閉門謝客半年純粹是因為郁悶,他整日關在屋子里不問世事,連自己去了也沒見著幾面,聽說是在江南被美人撩了心又始亂終棄。 惹著這位容大人了。 “什么人能讓容大人半年都難忘懷,本世子真是好奇。” 白瑯頓時更唯恐天下不亂地調侃。 容淮安只闔著眼養(yǎng)神,沒搭理他的話。 “不如本世子去江南走走,說不定能見著你那舊情人,你說本世子這幅風流倜儻的樣子,要是她見了,指不定喜歡上了本世子……” 白瑯將手中的折扇啪地一聲合上,懶洋洋地道。 話沒說完,嗖的一聲,容淮安手中的杯盞已經飛了過來。 白瑯眼疾手快地起身閃開,那杯盞砸在地上,guntang的茶水還冒著白煙,白瑯心驚rou跳地回頭。 “你干什么?” 容淮安掀起眼皮。 “你太吵了?!?/br> 吵? 看著他面容上覆的一層寒霜,白瑯頓時又樂了。 “半年了,你不會還對她念念不忘吧?” “誰念念不忘?” 容淮安神色清透,嘴角掀起一絲諷刺的笑。 “對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br> “本世子想也是,不然你也不會接了皇命去公主府了吧,難道是忘了江南佳人又看上公主了?” 白瑯閑閑地問。 容淮安不語,白瑯又猜測。 “不過你最近對這公主倒是好,知道她從江南回來的難免思家,還特意來戲樓……” “白瑯?!?/br> 容淮安抬起頭,不輕不重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