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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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淮安落座,從一旁抽了一張宣紙,一邊落筆寫著什么。 謝明蘊(yùn)百無聊賴地偏頭看了他一眼。 容淮安坐在她身旁,眉眼認(rèn)真,修長白皙的手握著朱筆,寬廣的云袖隨著他行云流水的動作微微晃動,不出片刻,他停了筆,拎起宣紙抖了抖,讓上面的墨干了些,才將宣紙遞過去。 這張宣紙上的字自然是極好的,筆鋒迥勁有力,瞧著就賞心悅目。 但把這宣紙給她做什么? “嗯?” 謝明蘊(yùn)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容淮安眼中掠過幾分笑,慢悠悠地開口。 “公主一向字不好,昨日晚間,皇上特意吩咐臣,來了公主府之后,先將公主的字教好了?!?/br> 字? 謝明蘊(yùn)袖中的手一緊,再次看向容淮安。 她這人生平一向隨心又好養(yǎng)活,若真說有什么壞毛病,其一是早上必須睡個懶覺,其二是不喜歡動筆寫東西。 而這些,容淮安曾經(jīng)與她在江南日夜相處有半年多,是最清楚的。 才因?yàn)橛昧嗽缟哦昧藥追值男那轭D時又被打散,謝明蘊(yùn)死死地拽著手中的宣紙,皮笑rou不笑地道。 “練字?” “自然。” 容淮安似乎對她的惱意無所察覺,緩緩補(bǔ)充道。 “今日就先練一百張吧?!?/br> 多少? “一百張?” 謝明蘊(yùn)的聲音下意識地?fù)P了揚(yáng),看見容淮安又點(diǎn)頭承認(rèn),頓時只恨不能把面前這張帶笑的臉給撕了最好。 他這字寫的不大,宣紙倒不小,若是練一張只怕就要兩刻鐘,一百張豈不是要寫到晚上? “皇上圣命,臣不敢不從?!?/br> 謝明蘊(yùn)臉上的表情似乎很讓他愉悅,白凈的手伸出拂了拂衣袖上壓根不存在的灰塵,繼而帶著椅子往后退了兩步,施施然又落座,大發(fā)善心地對謝明蘊(yùn)道。 “公主還是早點(diǎn)開始抄寫,皇上昨日晚上特意吩咐了,公主起初七日,每日的練字他可是都要查看的?!?/br> 話落,他拎起一旁桌案上倒扣的書,低著頭看了起來。 “臣在此陪著公主?!?/br> 是陪著她,還是看她笑話? 謝明蘊(yùn)死死地盯著他那張假透了的臉,半晌才低下頭,拎起朱筆在宣紙上落字。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容淮安如此黑心? 作者有話說: ps:明天見,周末快樂寶寶們~晚安! 第8章 ◎“公主?!薄皠e鬧?!薄?/br> 小時候謝明蘊(yùn)跟在養(yǎng)父母身邊,爹娘只是清苦人家,爹是個私塾先生,娘靠賣東西勉強(qiáng)糊口,零碎的記憶里,爹娘都很疼她。 娘心疼不愿讓她多受苦,于是白天都讓她跟著爹去私塾,多少耳濡目染聽點(diǎn)課。爹爹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偏生在課業(yè)上對她很嚴(yán)苛,每每逼著她多念些書,背不完就罰她抄寫東西。 于是她從小就不喜歡寫字。 因?yàn)榉笱艿淖鳂I(yè),一手字寫的潦草凌亂,后來開了琴館,有個撿回來的meimei徐盈幫她記賬,更是用不著自己寫字。 夏天有一次,容淮安剛到琴館的時候,瞧見她寫的東西,頓時眉頭打成一個死結(jié),想規(guī)勸著她多練練字,又被她插科打諢地糊弄過去。 如今呢? 謝明蘊(yùn)回過神,看了一眼手中的朱筆,有些頭疼。 到底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逃不過的事還是逃不過。 他拿著皇帝這座大山壓在頭上,謝明蘊(yùn)也只能咬牙寫了,生怕自己再看到容淮安這張讓人生厭的臉撂攤子不干,她索性別開了身子,趴在桌案另一邊寫。 細(xì)微的動作未曾瞞過容淮安,他依舊坐在那張椅子上,身姿挺拔,眉目認(rèn)真地看著手中的書,也沒開口說什么。 于是一時屋內(nèi)陷入安靜,書房里只聽見她落筆的聲音。 半個時辰后,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容淮安忽然抬起頭,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桌案上。 外面寒風(fēng)呼嘯,卷起風(fēng)雪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子上,下了北謝今年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然而屋內(nèi)點(diǎn)著炭火,溫暖如春,不受絲毫影響。 在這溫暖的屋子里,紫檀木桌子前,那原本該握著筆好好練字的人,卻不知何時歪著頭睡了過去。 朱筆被她擱在宣紙上,頭枕在手臂上,正闔著眼睡得香甜,走近了些,容淮安聽見她清淺的呼吸聲。 陰影垂落,謝明蘊(yùn)眼皮動了動,依舊無知無覺地睡著。 容淮安的神色淡淡地落在她身上,瞧見她眼底的烏青,神色頓了一下,但也只是片刻,須臾毫不留情地伸手去拍她。 “公主?!?/br> 他的聲音沉了沉,落在謝明蘊(yùn)耳邊,她的美夢被打斷,頓時皺眉拍開他的手。 “別鬧?!?/br> 她嘟囔了一句,很快又沉沉睡過去。 聲音輕軟,像是曾經(jīng)在江南的時候,無數(shù)次她也曾這樣趴在桌子上睡覺,等容淮安忙完了手頭的事情后再去叫她。 很多時候她賴著不起,容淮安就拽了路邊的狗尾巴草在她耳后掃,毛茸茸的癢意能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她怕癢,后來每次都警惕著,然而容淮安也得了趣,總能趁著她不注意鬧一鬧她,等謝明蘊(yùn)醒過來,就會又惱又嗔地怪他。 “江淮,再有下次你就別進(jìn)我琴館的門?!?/br> 話是如此說,琴館里永遠(yuǎn)留著他一間屋子,就算他忙到再晚,謝明蘊(yùn)也會在那等他到深夜,再迷迷糊糊地被他叫醒,乖巧地挽著他的手臂一起回去。 嘴角才勾起一絲笑意,畫面一轉(zhuǎn),便又是那一天,在那個他們曾經(jīng)一起待過許多天的琴館里,他聽見她說。 “逢場作戲?!?/br> “我不要你了。” 袖中的手一緊,回憶在腦中不斷閃過,容淮安目光清淡地落在手邊的一寸雪白的脖頸,須臾抬眼看向窗外。 大雪蓋了三層,外面的花草幾乎都凍死了,就算沒凍死,能養(yǎng)在上京這種地方的,也大多是些漂亮富貴的花草。 狗尾巴草這種東西不會在富麗堂皇的公主府,他也不是當(dāng)年的江淮。 容淮安收了手,語氣平淡。 “公主再睡下去,等會皇上身邊的人來要了公主今日的字帖,我倒看公主如何與皇上交差?!?/br> 一句話沒說完,謝明蘊(yùn)猛地一激靈直起身子,睡意全消。 一睜開眼,就看見容淮安神色清淡地站在她面前,正盯著她手中寫了一半的字帖。 “我倒不知道公主寫著字還能睡著?!?/br> “若不是太傅今日卯時就把本宮叫起來,也不至于此時睡著。” 謝明蘊(yùn)說著又打了個哈欠,話音中指責(zé)的意思很是明顯。 “今時不同往日,公主自然不能如往常一般,日日睡到巳時起?!?/br> 容淮安落下一句話,又走回桌案前坐下。 今時不同往日。 謝明蘊(yùn)神色頓了頓,覺得他話中有話,然而回頭看去,這人除了這句話外就再無其他表示,她只能收回視線,又若無其事地拿起朱筆繼續(xù)寫手中的東西。 這一整天,除了用膳外,兩人基本都待在書房里,偶爾有一兩次謝明蘊(yùn)困了,剛要趁著容淮安沒注意打個瞌睡小睡一會,誰料剛閉上眼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拽了起來。 美名其曰為了督促公主早日完成任務(wù),不辜負(fù)皇上期待。 于是謝明蘊(yùn)只能頂著一雙黑眼圈,抓著手中的朱筆繼續(xù)寫,一邊寫一邊在心里腹誹罵著容淮安。 這一寫就寫到了將近戌時。 謝明蘊(yùn)扔了手中的朱筆,覺得手腕都要斷了。 她一邊揉著酸痛的右手,一邊斜瞥了一眼安安靜靜坐在那的容淮安。 “太傅?!?/br> 兩個字怎么聽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 容淮安抬起頭。 “公主寫好了?” 分明在她停筆的那一刻容淮安就同時合上了手中的書,如今還非要明知故問。 謝明蘊(yùn)哼了一聲沒理他的話。 容淮安施施然站起身走過來,目光落在她寫好的十幾張宣紙上,目光露出幾分贊許。 “公主的字比以前好了許多?!?/br> 一筆一劃比著練的,能不好嗎? 謝明蘊(yùn)揉著手腕腹誹。 沒得到她的回答,容淮安顯然也不在意,將那些宣紙拿了起來,目光掃過她有些憤憤然的小臉,揚(yáng)眉道。 “時候不早,臣先行告退。” “太傅慢走,本宮就不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