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有什么事等咱們吃完飯再說！”顧愛國見大家都沒動，便自己拉著谷麥芽站了起來，反客為主地招呼起了眾人吃飯。

    張媽從廚房里走了過來，走到了谷麥芽面前，笑道：“對對對！先吃飯！來，你們把孩子交給我和小李，我們倆先幫著照看，你們趕緊去吃?！?/br>
    谷麥芽和顧愛國一聽有人幫他們帶娃，心里偷偷樂著。

    “那怎么好意思呢？多耽誤你們吃飯呢！”谷麥芽客氣了兩聲。

    顧愛國卻已經(jīng)把手中的孩子遞給了張媽，張媽接過孩子，樂呵呵地抱著：“哎呦喂！這孩子可真夠俊的，白白嫩嫩的，眼睛圓溜溜的！”

    她搖了兩下孩子，笑瞇瞇地對著谷麥芽道：“你把手中的孩子綁在我后背上就去吃飯吧！至于我和小李，我們倆過會兒吃也是不晚的?！?/br>
    谷麥芽見張媽都如此說了，便將手中的小老三綁到了她的后背上。

    等她確認三個小崽崽沒有哭鬧的跡象時，隨即和顧愛國坐到了餐桌上。

    “舅舅，表弟，快點來吃飯！你們要吵架還是要打架，等吃完飯有力氣了再折騰！”顧愛國完全沒有第一次來做客的局促感，且反客為主地招呼季竟棠和季學淵吃飯。

    季竟棠面無表情地走到了餐桌的上方坐下，他看著一動不動的季學淵，心里的火氣又一下子冒了出來。

    “季學淵，你是怎么回事，吃個飯也要三催四請是不是？你要不想吃，你就給我滾出去！”季竟棠猛地拍了下桌子，沉聲道。

    季學淵緩緩地抬起頭直視著季竟棠，微微張嘴，說話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那我現(xiàn)在就滾！”

    季竟棠聽到這話，額頭和太陽xue兩側(cè)的青筋突突跳動著，他梗著脖子喘了兩口氣，剛要破口大罵，顧愛國就給他盛了一碗排骨湯，插科打諢：“舅舅，你現(xiàn)在生氣的樣子好像一只被激怒的老牛，哼哼哼地叫喚著，咱還是先別氣了，趕緊喝口湯！”

    “表弟，就你這么個瘦胳膊瘦腿的，要怎么滾？等你吃胖成一個球了再滾！”顧愛國轉(zhuǎn)過頭沖著大廳里的季學淵喊道。

    季竟棠抿著嘴陰沉著一張臉怒視著顧愛國。

    谷麥芽放在桌下的手偷偷地掐了一下顧愛國的大腿，這小子怎么說話的呢！

    顧愛國輕輕拍了下谷麥芽的手，心里偷偷地翻了個白眼，他容易嗎他！

    他可是為了季竟棠父子都豁出去了！

    他要是再不出面的話，興許季竟棠就真把季學淵給吼走了。

    顧愛國雖然有要和季學淵爭寵的意圖以抱季學淵的大腿，但季學淵的狀態(tài)明顯不對勁，他哪敢真讓季竟棠將人給吼走了！

    他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歪著頭疑惑地看向了季竟棠：“舅舅？你一直看著我，是不是被我的美貌給震撼住了？”

    季竟棠再一次見識到了顧愛國的厚臉皮，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顧愛國：“我年輕的時候經(jīng)?？粗@樣一張臉！”

    他默默地端起碗喝起了排骨湯。

    顧愛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忍不住看了好幾眼季竟棠的臉，心里有股淡淡的哀傷，哎！他二十幾年后的模樣，估計和現(xiàn)在的季竟棠差不多，都是一張老樹皮了。

    在顧愛國還在感慨的時候，季學淵已經(jīng)走了過來，坐到了他的身旁。

    顧愛國瞥了一眼季學淵，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即給谷麥芽盛了一碗湯。

    季竟棠因為職業(yè)的原因，吃飯速度極快，三下五除二地便吃飽了。

    他抬起頭往顧愛國和季竟棠兩人的方向一掃，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季學淵，你吃個飯怎么那么慢！這么長的功夫，你就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湯，這要是在戰(zhàn)場上，敵人有時間讓你吃嗎？”季竟棠原本已經(jīng)壓下去的火氣又有了冒頭的趨勢。

    谷麥芽和顧愛國兩人聽到這話，偷偷地往季學淵的方向看了過去。

    此刻的季學淵眉眼間陰翳盡顯，他左手輕輕地捂著肚子，右手微微發(fā)顫地握著勺子。他右手的袖子褪到了手腕處，稍稍露出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刀痕。

    谷麥芽和顧愛國這一次是特意注意著季學淵的手，所以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他手腕處的痕跡。

    顧愛國抿著嘴偏頭看向了谷麥芽，不著痕跡地用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

    谷麥芽按了按太陽xue，她也沒想到會發(fā)現(xiàn)季學淵的這一秘密，而且現(xiàn)在季學淵的狀況明顯不怎么好。

    “吃得快死得快！表弟很會養(yǎng)生！”顧愛國聽著季竟棠還要呵斥季學淵，便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只是他在說完這話后，餐桌上頓時一靜。

    谷麥芽捂了捂臉，她現(xiàn)在只想遠離著顧愛國！

    這小子之前說什么要緊緊地抱著自家舅舅的大腿，現(xiàn)在她看啊，別說什么抱大腿了，他舅舅不把他轟出去就好了！

    顧愛國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他腆著一張臉沖著季竟棠笑道：“我這是說別人呢！好些人吃飯吃太快要么嗆死要么得了胃病病死，沒有病死也會痛死……”

    谷麥芽再一次偷掐了顧愛國一把，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求求你別說了！好好吃飯吧！”

    顧愛國轉(zhuǎn)過頭瞪了一眼季學淵，他都是為了誰呀！

    他難得發(fā)一次善心，還是為了潛在的“敵人”，現(xiàn)在季竟棠對他的印象估計不怎么好，真是虧大了！

    “舅舅，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有的人！”顧愛國強調(diào)道。

    季竟棠沒有絲毫責怪顧愛國的意思，他平靜道：“我知道！而且你說的也沒錯，像我們這個職業(yè)的很多人都有犯胃病！”

    “舅舅，那你更得細嚼慢咽了，好好養(yǎng)胃身體才能更好！我聽說小米粥養(yǎng)胃，舅舅你以后多吃些小米粥！”顧愛國連聲關(guān)切道。

    季竟棠嘴角微微一勾，沖著顧愛國點了點頭：“愛國有心了！”

    他再看向季學淵，見這孩子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心里嘆了一口氣。

    “學淵，你要和你愛國表哥多學學，你看看他，學業(yè)好，懂得多，關(guān)心長輩，還結(jié)婚生了娃，什么事都妥妥當當?shù)?，你看看你！除了學個破唱歌的，什么都不會！”季竟棠也是了解了顧愛國的一些情況，知道這人多多少少有毛病，但并不妨礙他把顧愛國拉出來給季學淵樹立榜樣。

    季學淵聽后身體一僵，手抖得更加厲害了！

    谷麥芽和顧愛國注意到這一點，心里有些不安。

    舅舅??！你可先別說了！要再說下去，你兒子還不知道會干出啥事來喲！

    第507章 季竟棠的父愛

    谷麥芽和顧愛國兩人坐在座位上看著吃飽飯的季竟棠時不時就指著季學淵訓兩句，他們倆連吃飯都不覺得香了。

    “愛國，你看季學淵……”谷麥芽的手放在桌底下偷偷地扯了下顧愛國的衣角，聲音極輕。

    顧愛國夾起一塊紅燒rou往嘴里塞，眼睛滴溜溜地往另一側(cè)的季學淵望去，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臉色極其蒼白，額頭上滲出了些許的細汗，他的右手抖得更加厲害，連筷子都快握不住了。

    “季學淵，我說了這么久，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要是聽進去了，就應(yīng)一聲！”季竟棠注意到季學淵的異樣，皺了皺眉，“你這是怎么了？我才說你兩句，你就給我擺臉色？”

    顧愛國放下筷子，自以為小聲地說嘟囔著：“什么擺臉色??！舅舅啊，你就沒發(fā)現(xiàn)自從你一直念叨著后，他的臉色就很不對嗎？”

    “我沒事！”季學淵微微抬頭沖著顧愛國艱難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顧愛國原本心里都已經(jīng)把季學淵當成了潛在的敵人了，卻在看見季學淵如此脆弱的一面時，都忍不住對這人升起一絲同情了！

    哎呀媽呀，給季竟棠當兒子還真不是好活，他以前怎么就想差了呢，便想給季竟棠當兒子，看看現(xiàn)在的季學淵，還真是個小可憐！

    幸好他迷途知返，否則他就是下一個季學淵了?。ㄒ膊豢纯慈思壹揪固臅粫J你這么個倒霉兒子?。?/br>
    顧愛國此刻正義感爆棚，他猛地站了起來：“什么沒事？我都看見你的手抖得厲害！還有你另一只手一直捂著肚子，別不是肚子難受吧？飯都沒吃兩口，肯定是胃不舒服了！你是不是一直有胃病?。俊?/br>
    季竟棠聽到這話，身體下意識前傾，眉頭緊鎖，扯著嘴角沉聲道：“年紀輕輕怎么就有胃病?。课铱淳褪遣缓煤贸燥埖?！你看看你坐下多久了，才吃幾口飯，是不是平時在滬市跟著那些富家子弟好吃好喝的，就看不上你爸這邊的飯菜！”

    雖然他說出來的話像是訓斥一般，但谷麥芽和顧愛國還是聽出了他暗含的關(guān)心之意。

    只不過季學淵卻是在聽了他的話后，臉色更加難看了。

    谷麥芽都覺得奇怪了，為什么有些當父母的明明是關(guān)心子女，說出來的話卻適得其反，直往子女的胸口上插刀！

    “年紀輕輕怎么就不能有胃病呢？人家還有年紀輕輕就死了的！肚子不舒服還能扯到滬市富家子弟，哎呦喂，到底是有多不待見自己的兒子??！”顧愛國暗自撇了撇嘴，嘴唇輕輕動了幾下。

    他的聲音極小，就連離他最近的谷麥芽都沒聽清他說什么，只知道他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谷麥芽余光中見季學淵的身體已經(jīng)搖晃著了，連忙戳了戳顧愛國，又偏頭看向了季竟棠：“舅舅，我看表弟身體不舒服，就先讓愛國帶他休息吧！”

    “對對對！還是先讓他去躺著，哎呦！看表弟瘦的，這平時估計都是沒怎么吃飯的！”顧愛國連忙拽起了季學淵，要將他拖到房間里去躺著。

    至于拖到哪一間房間，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我沒事，沒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季學淵不想留在這里，他現(xiàn)在只想消失在季竟棠的面前。

    季竟棠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回去什么回去！這里是你家，你能去哪！大年三十的，你不在家里待著，你要去哪？你難道要和你媽回舒家去？你媽又離婚了沒地方去只能回舒家，你呢？舒家會歡迎你嗎？”

    季學淵抿著嘴看了一季竟棠，冷漠地勾唇一笑，哼！舒家的那些人巴不得他回去住呢！畢竟他可是季司令的兒子！

    不過他也不會回舒家，他從滬市回京后，就一直住在招待所里。

    “我不回舒家，我有地方住?！奔緦W淵抿著嘴平靜道。

    季竟棠的臉一黑，他家小兔崽子半死不活的態(tài)度可把他給憋壞了，他的心像是被火燒著似的，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這是有地方住的問題嗎？你看看有誰大年三十不回家，偏偏跑去其他人家里住的嗎？”季竟棠雙眼怒目圓睜緊盯著季學淵。

    膝蓋中箭的谷麥芽和顧愛國：沒有指名道姓假裝什么也沒聽到！

    季學淵什么也沒說，低下頭雙眼放空地看著腳邊的紅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季竟棠說得唾沫橫飛，卻不見季學淵給出任何反應(yīng)，他突然有些無力地往椅子后的靠背上一靠，沉默了片刻。

    “愛國，你帶他去二樓樓梯右邊最靠里的房間里躺著吧！”季竟棠沖著顧愛國他們揮了揮手。

    “那我也去照看幾個孩子！”谷麥芽見顧愛國攙扶著季學淵要走，她也抬起了腳跟在了他們的身后。

    谷麥芽可不敢一個人面對著季竟棠，尤其是現(xiàn)在季竟棠的心情顯然十分糟糕。

    等餐桌上只剩下季竟棠一人時，季竟棠的眉眼間滿是失落。

    大年三十，別人的家里是闔家團圓，而他們家里……

    他回想著十幾年前還沒出事的時候，那時季學淵也才不到十歲，他工作也十分繁忙，那孩子雖然對他不是特別親近，可也不像現(xiàn)如今，父子一見面就不歡而散。

    季竟棠閉上了眼揉了揉太陽xue，心情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是為了季學淵好，可那孩子怎么就不領(lǐng)情呢！

    學個唱歌的專業(yè)有什么前途，唱的還是港城那邊傳來的情情愛愛，這些歌能保家衛(wèi)國嗎？能為社會、為國家做貢獻嗎？

    季學淵就不能像顧愛軍一樣上軍?；蛘呦耦檺蹏粯訉W對國家發(fā)展有用的專業(yè)嗎？或者是像軍區(qū)家屬大院的其他孩子一樣，學個外語、經(jīng)濟、管理也行??！

    為什么那孩子就不能明白他的苦心呢，他是季學淵的親爹，還能害了那孩子不成！

    季竟棠想到剛剛季學淵臉色蒼白的模樣，心中更是一堵。

    他可是聽說港城有好些個唱歌、演戲的明星平時都不怎么吃飯，就為了上鏡的時候好看，季學淵沒學到些精華的東西，偏偏凈學些糟粕！

    那孩子到底記不記得自己是出生在軍人家庭??！

    季竟棠腦中思緒繁雜，為季竟棠的未來越發(fā)擔憂，也不知過了多久，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終于將他的心神拉了回來。

    他抬頭望去，就見顧愛國已經(jīng)跑到了他面前坐回到了座位上，抓起筷子就又夾起了一塊紅燒rou。

    季竟棠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他剛剛可是發(fā)現(xiàn)，季學淵的筷子就沒伸向過紅燒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