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這些都是什么人？”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咱隊里誰惹事了？”

    ……

    谷麥芽聽到議論聲不絕于耳，便明白氣氛已經(jīng)烘托到位了，便氣沉丹田地大聲哭訴著顧愛國為了救人被人打傻一事。

    “……我可憐的男人為了救人都被人打傻了，我們無父無母，投奔親戚又被趕了出來，幸好張家的奶奶不嫌棄我家男人，說她家孫女是被我家男人救了，要把她們家姑娘嫁給我男人做小，養(yǎng)我們兩口子！好人啊——”谷麥芽哭得極為大聲，但她依然把話說得明明白白。

    “那個老虔婆還好人？”

    “不是聽說她家二妞要退了公社的親，嫁給部隊的軍官嗎？怎么那軍官成了個傻子？還給人家做小！太不要臉了吧！”

    “什么不要臉！人家為了救二妞都被打傻了，二妞一家當(dāng)然得負責(zé)他們救命恩人以后的生活了！不要說做小，當(dāng)牛做馬都使得！”

    ……

    大家伙兒都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拿著碗緊隨在牛車后面，一個個臉上漲紅，眼睛里溢滿了興奮，眨都不眨地看著這個熱鬧的場面。

    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谷麥芽一行人剛走到張老太的家門口時，張老太一家子聽到動靜開了門，他們才開了門，就被門外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嚇了一跳。

    王草兒一眼就看到了一邊拿著銅鑼用力敲、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哭喪仿若死爹死娘的谷麥芽，聽著她話里話外都表示要和她家那傻子丈夫在自家生活，王草兒的眼前一陣眩暈！

    她二兒子已經(jīng)是傻子了，再來一個傻子，她家日子還過不過??！

    張老太此刻也同王草兒一樣，氣得渾身直哆嗦，她左右張望，想找把鋤頭砍死眼前的這一群人。

    “奶呀！你昨天說讓我今天來要殺豬宰雞給我們補補身體，這不，我把王大哥請來了，他是殺豬匠，咱趕緊去殺豬！各位鄉(xiāng)親們，大家伙兒一起幫忙，我奶昨天就說了要慶祝我們到老張家安家，咱們今天一起吃豬rou！”谷麥芽無視了張家眾人，直接開口讓大家伙兒一起殺豬。

    隊里的人原本應(yīng)該站在張家這一邊的，哪能任由陌生人到他們大隊胡作非為，可誰讓張老太一家平時不做人，把大多數(shù)的親戚鄰居得罪了。

    現(xiàn)在一聽要殺張老太家的豬，什么也顧不得，當(dāng)下有好幾個人跟在王大壯身后，將張老太婆媳擠開，沖進豬圈里去抓豬。

    至于張老太會不會鬧？沒聽那女同志說了嗎？是張老太自己說要殺豬慶祝的！這事可跟大家伙兒沒關(guān)系！

    張老太、王草兒及張家人也跟著跑到豬圈想要阻止大家伙兒的行動，可王大壯一人就頂?shù)蒙虾脦讉€人，他們根本就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兩只豬中最肥的那一只被人拖了出來。

    “啊啊啊啊——我的豬啊——”張老太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替了那只被抓走的那只豬。

    他們家今年好不容易養(yǎng)了兩只豬，一只任務(wù)豬，一只想要等年底換錢和換工分的，可現(xiàn)在家里卻來了一群強盜，搶了他們家的豬。

    張家人恨??！他們恨在場所有的人，更恨醫(yī)院里的張二妞，要不是她結(jié)婚前偷跑出去，也不會有這么多事！

    “這只豬殺好后等好幾個小時呢！咱先吃只雞等著！”谷麥芽又大聲吆喝著。

    她話音一落，眾人目光皆是一亮，迅速地就鎖定了張家的兩只雞！

    張家的兩只雞感覺到突如其來的殺氣，嚇得“咯咯咯”直叫喚，留下了最后的遺言！

    第276章 大鬧張家

    “這只豬殺好后等好幾個小時呢！咱先吃只雞等著！”

    谷麥芽的聲音透著一股濃郁的興奮勁兒，力壓院里的聲音，穿透每個人的耳朵。

    眾人聽到這話，眼里迸發(fā)出了強烈的光芒，口腔內(nèi)的口水也不斷地往外冒。

    這一刻，他們仿若聞到了濃郁、香醇的雞湯味。

    不過片刻，雞圈里的兩只老母雞就被放了血水，拔了毛，砍成塊放進鍋里“頓頓頓”地?zé)踔u湯。

    張老太、王草兒和李大妮三人千阻萬撓，仍然改變不了兩只老母雞命喪黃泉的厄運。

    隊里的人一半擠在了張家的灶房門口，猛吸著空氣中的雞湯味，一把就將碗里稀稀拉拉的野菜糊糊灌進了肚子里。

    另一半人則跑到了后院的豬圈旁，圍著被抓住的豬，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王大壯磨刀，準(zhǔn)備等會兒殺豬。

    張水田和張鐵牛面紅耳赤地撲在自家被綁著的豬，手忙腳亂地想要給這頭豬解綁，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哪可能讓快要成為盤中餐的豬給飛了了，幾人合力去拉著張家父子。

    張家父子臉色異常漲紅，鼻孔里噴出“哼哼”聲，好似兩頭發(fā)怒的斗牛。

    圍觀的隊里人咽了咽口水，極其敷衍地說道：“水田叔、鐵牛，你們要幫忙殺豬，等人家兄弟把刀磨好了再按著豬，現(xiàn)在按著白費力氣！”

    “是啊是啊！我們不會讓豬跑了的，你們先到一旁等著吧！叔婆這次真大方，又是殺豬，又是宰雞的，難得熱鬧一場。”有人睜眼說瞎話，毫不在意地在張水田、張鐵牛的傷口上撒鹽。

    張水田和張鐵牛聽到這些話，怒急攻心之下，一口氣沒上來就暈過去了。

    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一見礙眼的人都暈過去了，連忙把他們拉到了一旁，沒人阻攔著，殺豬的進程又加快了。

    豬圈旁發(fā)生的事張老太婆媳幾個沒看到，她們?nèi)嗽谥缽埶锖蛷堣F牛去了豬圈后，就把精力放在了谷麥芽、顧愛國身上，三人正躺在灶房門口鬧著呢。

    “老天爺??！你還不讓我活了，家里來了一群強盜，大隊長也不來抓人，這是隊里的干部和強盜合伙禍害我們老百姓啊！老婆子我就是死也要去公社，讓青天大老爺給我們老百姓做主?。　睆埨咸苯犹稍诹说厣喜粩嗟卮驖L兒哀嚎著。

    谷麥芽從張家的灶房里出來，一眼就看到灶房門口的張老太周邊揚起的一陣塵土，她掩著鼻子、嘴巴，甕聲甕氣地喊道：“奶奶呀，大中午的天，你躺地上不燙啊？我都聞到了烤rou味了！”

    “rourourou！烤rou！”周發(fā)財把蒲扇插在褲腰上，背著顧愛國站在了張老太的跟前，錢富旺打著傘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們的身后。

    王草兒和李大妮一人拉著張老太的一只手，把她架起來。

    還真別說，這么熱的天躺在地上翻滾著，差點兒就要了她們的命！

    王草兒聽到顧愛國的話抬頭望去，就見顧愛國歪嘴斜眼流口水比昨天他們剛見到時還要嚴重，除此之外，顧愛國還時不時地抽動兩下，這一看就知道毛病不小。

    王草兒眼淚瞬間飆了出來，她的軍官女婿怎么就成了這么個傻子！

    夭壽??！他們家難道就擺脫不了傻子嗎？

    谷麥芽拿起一旁的銅鑼，猛地敲了好幾下：“rou快好了！咱得感謝奶奶和娘，她們昨天說要請咱們吃rou，看看咱們今天就有rou吃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什么時候說要請你們吃rou了！老娘辛辛苦苦養(yǎng)的雞和豬，你們怎么死得那么慘??！你們打哪來的給我滾哪去！還有賠我家的豬和雞！”張老太磨著僅剩的幾顆牙，惡狠狠地瞪著谷麥芽。

    谷麥芽偷摸地往眼圈旁抹了下生姜，淚眼汪汪地哀嚎著：“奶呀——你怎么說話跟放屁似的！昨天才說要把你孫女嫁給我家男人，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就該慶祝一下！怎么今天就不作數(shù)了！我一允許你家孫女當(dāng)小老婆了，你就翻臉不認人了？你家孫女以后要在我手底下生活，你還敢跟我鬧？再鬧我可就不把你們當(dāng)正經(jīng)親戚！你看看以前誰家大老婆把小老婆的娘家當(dāng)正經(jīng)親戚，也就是我不跟你們計較，你們還得寸進尺了！”

    旁邊的人一聽，忍不住替谷麥芽打抱不平：“叔婆啊，人家男人為了救二妞都被打傻了，做人可不能沒良心，他們夫妻后半輩子你們得負責(zé)！”

    “是??！叔婆，你自個兒都在咱隊里說了，二妞要嫁給救命恩人了！人家救命恩人的老婆都沒攔著不讓二妞進門，你們兩家做一家，多好的事??！”有一人開了口，就會有更多的人開口。

    王草兒緊抓著張老太的手臂，指甲掐進了自家婆婆的rou里，渾身顫抖地大聲叫嚷著：“我家二妞就是嫁給癱子，也不會嫁給傻子！”

    顧愛國聞言，心里偷偷咒罵了一聲，雙腿夾緊周發(fā)財?shù)难?，極小聲地在他耳邊提醒：“向前走幾步，靠近那個缺德玩意兒！”

    周發(fā)財聽見顧愛國的話，立即聽出了“缺德玩意兒”是誰，他什么都沒考慮，背著顧愛國更加靠近王草兒。

    顧愛國計算了下距離，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打到人，他快準(zhǔn)狠地伸出雙手往王草兒的嘴巴撓了好幾下，又狠狠地抽了她幾巴掌，沖著她的臉又抓又撓，嘴里流著口水，含糊道：“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王草兒被顧愛國突如其來的動手嚇了一跳，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臉上已經(jīng)被打腫了，還有好幾道抓痕！

    她的眼里瞬間冒出了兩簇火花，哀嚎著要往顧愛國臉上撓過去，周發(fā)財連連往后退，錢富旺拿著傘往王草兒身上戳。

    王草兒打人不成，反被打，她除了在自家婆婆面前吃過虧，什么時候吃過虧呀！

    她立即往地上一躺，雙腿直蹬，大聲嚷著：“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谷麥芽見狀，再次敲起銅鑼，往后院大聲喊著：“我男人的小丈母娘死了！快點來奏樂送她一程！”

    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頭可愛的小豬豬，抹著嘴角流出來的哈喇子時，就聽到了谷麥芽的聲音，他們幾人深深地看著小豬豬一眼，拿起身上的二胡、嗩吶就往灶房的方向跑去。

    谷麥芽見樂隊來了，立即讓圍觀的人讓開，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三人走到了王草兒身邊。

    谷麥芽敲了下銅鑼，語氣哀傷地說道：“我二妹她娘說自己要死了，咱可不能讓她凄凄慘慘地死！咱熱熱熱熱地送她一程！”

    她說完這話，沉聲道：“音樂起！”

    她話音一落，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就神情悲愴地拉起了或者吹起了《哭喪歌》！

    《哭喪歌》一起，響徹整個大隊的上空！

    第277章 出動棺材

    《哭喪歌》一出，圍觀的大隊里立時抖了個激靈，他們面面相覷，自認為極小聲地議論著。

    “這……奏出殯的歌曲過了吧？”

    “哎呦！我要說啊，讓人家做婆娘的出出氣也好！你沒聽那女同志剛剛說的嗎？他們才結(jié)婚沒多久，沒有公婆幫襯跑來投奔親戚，哪知道做丈夫的為了救二妞都被人打傻了，親戚也不管他們了，他們以后肯定沒有活路了，可不得只能找水田一家子嗎？”

    “換成是你們，你們怎么辦？”

    “叔婆不是要把二妞嫁給救命恩人嗎？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是一家子了，這是人家的家務(wù)事，咱也別摻和了！等會兒就等著吃雞、吃rou就成！”

    ……

    谷麥芽耳邊聽著周圍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她的耳朵動了動，偷偷地朝著顧愛國微微勾著唇，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們才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他們又不認識這個大隊的人，在張家鬧過幾天之后，他們以后也不會和大隊的人有任何交集，到時候誰還認識誰呀！

    顧愛國戳了戳周發(fā)財，頭靠在他耳邊用只有他一人能聽到的聲音，極小聲地說道：“走到我媳婦邊上去，我有事和她商量。”

    周發(fā)財秉承著最佳打工人的態(tài)度，對顧愛國所說的話嚴格執(zhí)行，很快就走到了谷麥芽的身邊。

    “既然都已經(jīng)給人奏響了哀樂，咱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她體驗一把棺材一日游的美好經(jīng)歷！”顧愛國斜著的眼睛都快擠成了斗雞眼，嘴巴也換了另一個方向歪著，但他還是把話遞給了谷麥芽。

    谷麥芽瞥了他一眼，兩瓣嘴唇露出一條縫，用氣音極輕地問道：“棺材一日游？”

    “嗯！老人多半會給自己準(zhǔn)備棺材，我剛剛瞥了一眼他們家的堂屋，瞥到了棺材的一角！你看，地上這個缺德玩意兒不是說自己被打死了嗎？既然死了，那就該入棺，好入土為安啊！”顧愛國冷哼了一聲，他今天就要把白眼狼一家給治怕了，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訛上他！

    谷麥芽聽了顧愛國的話，手中的銅鑼差點兒沒拿穩(wěn)！

    這小子可比她損多了！不過她喜歡！

    她嘴角高高上揚，瞇著眼睛，“嘿嘿”地朝張家?guī)讉€婆媳笑著。

    而離張水田家較遠的大隊隊長的家里，大隊長正吃好了午飯，準(zhǔn)備抽一鍋旱煙時，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哭喪歌》，他急忙往屋外跑去：“到底誰沒了？怎么這么突然！之前都沒聽到動靜！”

    “老頭子，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幫忙！這么熱的天，人也不能在家里放太長時間！”大隊長媳婦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跟在了大隊長身后。

    他們倆和其他從家里聽到動靜的人循著聲音往張水田的家里跑去。

    “之前我聽到了一些動靜，不過離得遠沒聽清，現(xiàn)在想來是隊里有人去世了！”

    “也不知道是誰去世了，人生啊，就是這么無常！”

    ……

    大隊長等人一路嘆息一路來到了張水田的家門口，他們聽得更加確切了！里面不僅傳來了哀樂的聲響，也傳來了一陣陣哀嚎聲和議論聲，看來是張水田家里要辦喪事了。

    大隊長帶著眾人走進了張水田家，他們的視線在院子里掃視了一圈后，不過片刻就發(fā)現(xiàn)了院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幾個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