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煉蜜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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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早過了大半,直到午時俞騁才拖拖拉拉的到藥帳報到。 他別扭的就站在大帳的簾門口處,藥帳里邊的眾人只抬頭看他一眼,就又做著自己手邊上的事。 俞騁伸長脖子的仔細打探,他正惱著怎找不到,那位敢在在井邊打他的孩子呢? 不是說他是藥帳的人嗎?怎沒那孩子的身影? 俞騁在藥帳外跺步碎念,又焦躁的在簾門處賊頭賊腦的左右張望,突然有人從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大哥你要拿藥嗎?能不能先站外邊等著,別站在門口礙路,我們有些忙。等伍大夫進來了,你在把藥單給他,就行了。" 梁予馥沒細看是誰,只是拍了俞騁的肩膀提醒一聲,就又埋頭進帳準備制大量的蜜丸。 這制蜜丸的煉蜜過程是相當重要的,若不是精善炮制生藥蜜丸的大夫,是很難抓準這煉蜜的準確火候的。 再者制蜜丸要考慮到生藥的特性,每類型的粗生藥都得搭配不同粘稠度的熟蜜,才能制成結(jié)合度最好的蜜丸。 這也是梁予馥在藥廬中,獨自摸索多年得出來的經(jīng)驗,連她父兄都不曉得。 "為什么要煮這蜂蜜?。恳霾藛??"俞騁被蜂蜜的味道吸引了,他走到梁予馥的邊上,還想頑劣的以指沾了下鍋里的蜂蜜偷食。 梁予馥被俞騁突然其來的賊手嚇到,趕緊撥開他突然伸向鍋里的手指,有些生氣的問道:"你做什么?沒看見我在煉蜜嗎?這鍋里有多燙你不知曉?" 梁予馥轉(zhuǎn)頭,正巧跟俞騁對了上眼,也剛好把彼此都認了出來。 這仇人相見,還真的分外眼紅。 梁予馥頓時,就覺得俞騁是來鬧事的。 她放下筷子,雙手插腰就直說,"俞將軍,我們的私人恩怨,等我忙完要打要罵我全都奉陪,但現(xiàn)今請你出去大帳等候,別妨礙我做事。" "我就想吃一口蜂蜜,沒那么像娘子般小氣的吧?要打的話,還是等你在長大些吧!你這身板,我打贏你都沒意思。"俞騁這人脾氣來的急卻也快,又見梁予馥實在過于矮小,他也沒心情討回來了。就覺得,打贏比自己弱的有什么意思。 "什么叫娘子般小氣啊?那你大男人還欺負我這種矮小的孩子呢?你這種行為像男人嗎?" 梁予馥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她直接取了一碗茶水過來,以筷子沾一滴蜂蜜,滴進冷掉的茶水中,見得滴蜜成珠,她便知道煉蜜已經(jīng)大功告成了。 這測試煉蜜而大功告成的蜜水,她便遞給了俞騁,免得這俞騁又想偷蜜吃,"這蜂蜜水給你喝吧!你別在鍋里沾蜜偷吃了,這煉蜜鍋看起來是不如煮水般滾沸,實則很燙的。要是燙傷了,會像我的手這樣丑的,還可能人生就全然身不由己了。" 梁予馥看似沉悶的說完,更是毫不畏懼把自己的丑手給俞騁看,"看看,若是燙傷了,會這么丑的噢?。?/br> 俞騁瞥了一眼,突如看著梁予馥的手時,他是很詫異的。怎么在打架時,他沒發(fā)現(xiàn)這矮冬瓜手上的火紋之傷。 俞騁摸摸后腦勺有些自愧,他學武本就是為了強身健體,到了軍營之后才知道學武也可以保家衛(wèi)國,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仗著一身氣力便欺凌弱小傷病,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如今這孩子也算是有良心的,這不打不相識,也算是討巧了。 思來想去,俞騁便自來熟的搭著梁予馥的肩,說著說著,便想解開自己的上衫,讓梁予馥看看他身后的刀傷,"哎呦!這哪有什么丑的,男子漢大丈夫的,傷疤就是勛章,跟我們上陣殺敵的也沒什么兩樣,我背后的傷才丑呢!你要不信我脫給你看。" 梁予馥嚇的掙脫俞騁的勾肩搭背,嫌棄的嗔罵道:"我才不看。惡蟲的事還沒了結(jié),藥帳的人都還忙活著呢!俞將軍你自己出去玩..." "俞將軍是來幫我們干活的,哪能出去玩???" 吳槐的聲音剛到,簾門就被他給撩了起來,他拿著成冊的病單走了進來,他繞到梁予馥身邊時,還特意看了一眼她的煉蜜。 這細瞧,吳槐是滿眼激賞,"小梁,你這蜜煉的顏色真好,純而不雜,色亮而橙。老師父都沒你那么有耐心的,厲害。" 梁予馥掰著手指,一一數(shù)著后續(xù)的步驟,"吳大夫,等會只要把磨碾好的藥粉放入,揉條切塊揉圓就可以了,這烏梅丸就可算大功告成了。" 吳槐把成冊的病單放在邊上,隨手輕翻,"這烏梅丸先讓藥帳的其他藥丁去做,龐大人有其他要事,想囑咐你跟俞將軍兩個人去做。" 不等梁予馥拒絕,吳槐繼續(xù)說,"這是龐大人這幾日整理出來的,你跟俞將軍必須親自一個個去問過這病單里的所有將士。龐大人要問的問題已經(jīng)列在了本子上,你們只需把將士們親口回答的話書寫下來,交給龐大人,就行了。" 吳槐把成冊的病單交到梁予馥的手上。 能幫龐大人她是很開心的,但她聽到要寫字,就一陣心虛。她父親只讓她上過兩叁年的私塾,她好多字都還不認識,更別說能寫出來了。 梁予馥有些為難的推脫,她還是更喜歡且擅長制藥,"吳大夫,要不然你跟俞將軍去吧!這烏梅丸我來制作就行。" 俞騁以為梁予馥還惱他們在水井邊打架的事,所以婉拒跟他一起做事,便直接拿過成冊的病單,一面摟住梁予馥的肩,把人連拉帶拖的帶走,"吳大夫,你讓龐大人盡管放心,這件事我定會跟小梁一起努力完成的,保證完成任務。" "做什么做什么?你放手。" 梁予馥不習慣被人這樣扯著,更別說男女有別,這么親昵的相摟實在叫人不適。 她便直躲到一邊,雙手緊抱著胸,警覺害怕被俞將軍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你小子身板那么小,卻來的一肚子氣啊?這都過了半天了,你怎么還生氣啊?是不是男人?" 俞騁打趣的笑她,拿起手上的病單冊敲了下她的頭。 梁予馥瞧見俞騁手上的病單冊,又想起這是龐大人的心血,她便把冊子給取搶了過來,直接塞進自己懷里。 她覺得俞騁不太靠譜,就怕俞騁這般缺心眼子又大剌剌的性格,會把龐大人多日的心血給毀了,自己看著本子還是安心多了,"這冊子我保管了。" 夜晚臨至,俞騁說他要回自己隊上cao練小兵,待明日午時在陪她繼續(xù)完成龐大人交代的事。 梁予馥自己一個人在藥帳的桌案上挑燈夜讀,她邊看邊細語,"這個字是什么字?龐大人的字可真好看。可好看,我看不懂有什么用..." 她嘆氣,一邊把看不懂或是認不清楚的字,給抄寫在另外張紙頁上,她準備趁明日得空閑時,偷偷的請教吳二公子,她可不想在俞將軍的面前丟臉了。 夜風刮卷起門簾,一陣涼風隨著玉冠發(fā)帶臨入人間,龐郁不知何時進入藥帳,走到她的身邊,"怎么這么晚了,還不歇著?"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梁予馥回頭,她這才聽見藥帳的各角落都傳來醫(yī)丁們打呼嚕的聲響,都怪他們打呼的聲音太大了,她才沒聽見龐大人進來的腳步聲。 梁予馥趕緊把桌案上自己抄寫的紙頁抓皺,丟在桌腳下,"大人,我在細看你理順的病單呢?。?/br> 龐郁瞧見了她的小動作,也不拆穿她,只是細說,"這惡蟲之疫來的奇怪且來勢洶洶,就算我把他們皮膚底下的蟲子抓了,讓他們服了除蟲藥,去了蟲子,蟲子在明日還是會出現(xiàn)??扇粢蝗詹徊榍暹@蟲子是怎么來的,我們只能永遠處于惡疾來臨的被動承受之下。" 梁予馥恰好想起今日去訪察士兵,所聽到的話,她便提了一句,"大人,今日有士兵懷疑這惡蟲是北蠻人下的蟲蠱。大人你認為...這可能性大嗎?" 龐郁只是笑笑,他不意外會在營中聽到這種推論。畢竟營中封閉,排斥異己的風氣又更甚。一個地方若是越封閉,便會越愚蠢,"一大片的蜀葵田,若是連異色花株都容不下,遲早會孱弱到,只需單種蟲害,便可滅殺全族。" "這凡世間對于未知的事物,亦或是特立獨行的人,總是因害怕而思慮著去消滅這與眾不同的人事物。同理,這惡疾也是因為未知,所以讓人害怕,也才會被有心人冠以蟲蠱或是巫術(shù)之說。" "所以,我需要你跟俞將軍去查清楚這叁百六十四個將士,平時在營里最喜歡吃什么,最喜歡到哪歇息偷小懶。細到如若將士愿意說明家中的瑣事習慣,也可記錄下。" 梁予馥聽得很認真,更是傾慕龐大人身上那種能侃侃而談,會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的氣質(zhì),雖然龐大人有許多話,她聽著都不怎么懂,但她能感受到龐大人除惡蟲,治惡病的急切之心。 至此,她敬佩之情油然而出,"大人仁心仁術(shù),實在令人欽佩。" 龐郁聽著夸贊之詞,只是有些許無奈。這仁心仁術(shù)與一眾對習醫(yī)者的夸贊之詞,不過是用來折磨人的話術(shù)罷了。今日是仁心仁術(shù),明日或許便是蠱惑人心,妖言惑眾了。 他垂眸轉(zhuǎn)身避過梁予馥的目光,仰如漫無目的的平視這迢迢人世間,對著藥帳外的竹燈淺淺而語,"我既無仁心也無仁術(shù),一凡夫俗子罷了,莫被這身皮rou給騙了。" 他說的這話,像是在對她說,更是在與自己說,更甚之是與這黃沙黑暗訴說... "長夜漫漫,早歇安歇。" 突如低沉的龐郁,轉(zhuǎn)頭對她投以一笑,又如沐春風。 仿佛剛才龐大人形如日落荒蕪之感的低沉,都是她看到幻境。 那么風光霽月的男子,怎會有消沉的時候呢? 梁予馥看著他的背影一一念下,她自小就能背下的祝賀詞,"大人,愿你福泰康健,龍馬精神,松鶴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