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孓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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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汗君的話讓龐郁淡然地一笑,暗自思量,他見眼前的老者,都這般病重了,氣勢依然有如高原上的雄鷹,勁強(qiáng)騰飛,說什么都不見有半點在重病中的脆弱跟恐懼,真不愧是一代梟雄。 奈何龐郁最是知曉,老汗君與屠元桀這些人的思維了,自事不會輕易被威脅利誘。 他在心中暗自發(fā)笑,眼中藏著不曾退色的隱匿怒火。 種種陰怒好似在他幼年時期,從東北方而來的層層烽煙,這些火光把并未替靈山帶來希望跟豐足,反而是搶奪山中物產(chǎn)與蹂躪山間靈氣,真是無恥至極。 龐郁自是知曉,一旦他降了,不管是為了權(quán)位或是金錢美色,亦是為了活著,跪下了。在他們這種手握皇權(quán)且殺人如麻的人眼里,他龐郁...便從此毫無價值跟尊嚴(yán)了。 這種以殺人跟欺騙所建立起來的霸業(yè)政權(quán),萬不可能會善待弱者。 而降者在他們那些人的眼里,自然便是隨意可殺的弱者,至于癡愚的馬前卒,自以為成了功臣,便能逃過一劫。 錯了,這些馬前卒的下場,只會比降者,更凄涼萬倍,死骨無存。 他之所以當(dāng)下還能保有尊嚴(yán)地站著,與帝國之主交談,是因為他有被利用的價值且不作奴顏媚骨。 且北周皇帝對他的語帶威脅,他是聽得清清楚楚,自然只能開門見山了。 "北周皇帝屈尊降貴來到了大燕,實在罕見。更是費了諸多苦心,就為了見我一面,龐某真是榮幸。" 龐郁面著大周皇帝面前,還是步步緩徐,邊說邊坦開雙臂,緊接著秀氣地攏著衣袖,神情不僅沒有絲毫的緊張,還自顧自的坐下喝酒吃菜。 這些些皇帝陛下掌握權(quán)柄,自是有底氣高高地昂著頭顱,不把萬民千眾給放在眼里。 可他龐郁,絲毫不求,也無懼生死,萬般無掛礙,自是孓然一身,身如蜉蝣。 天地之大,猶如涉川止步,遙見山高水長,遙不可及,不能自滿。 此等昂著頭的皇城囚徒,豈敢自稱寸土皆是皇權(quán)王土的普天之下? 他們自負(fù)學(xué)富五車,驍勇善戰(zhàn),是天下之主,卻不知黍米、粳米、稻米、稷米有何不同,有何作用。人因何而來,民從何而長。 這些所謂的天下之主,真是笑話。 龐郁見這桌案上的青菜實在過于少了,處處都是rou,看著也有些膩了,他這人向來不愿意虧待自己,便隨口囑咐,"再上些清炒番瓜跟一碟燉煮蘿卜吧!這一頓飯里,沒有根菜類的食蔬,我不習(xí)慣。" 大周皇帝澹臺烜見龐郁到了任人魚rou的境地了,竟還有這種等閑氣度。他哈哈大笑,也舉起酒杯痛飲,自是讓人準(zhǔn)備鮮美食蔬,"龐先生果然是個奇人,此等膽色非凡人可及。" 龐郁謝過,更是直言不諱,"若是大汗要取我性命,恐怕只需要三個金侍衛(wèi)就能取我之命了,用不著接二連三的派人,甚至大費苦心,保我毫發(fā)無傷地到我府上抓我。" 他舉起斟滿的酒杯,攏著袖,肆意地朝大周皇帝眼前一倒,周身劃了一弧,心中執(zhí)意敢言,"只不過,大汗若是再這般飲酒如水,怕是十個龐郁都治不了你的病,大汗只能在下個來年一命歸西了。" 龐郁笑著對大周皇帝說這些觸霉頭的話時,絲毫無懼,臉皮雖掛著如仙似畫的笑意,卻實在讓人顫寒。 大周皇帝聽見這般穢氣之化,也面色一凜,面容威嚴(yán)凌烈,心底也禁不住發(fā)寒。本一個眼神便可讓人人頭落地,卻也生怕自己的帝王威儀,頓時被掃落于地,可礙于有求于人,只能臉色微斂。 旁邊的武將替自家主子不快,拔刀止喝,"大膽燕奴,竟是口出狂言。" 龐郁沒心思同他們表演忠臣良將,他早暗中細(xì)想,此地離燕都只有兩日的馬車行徑,既是如此,他萬不可能是身處在北周國的境內(nèi)。 至于處在何地,那還真不好說。 既是如此,在進(jìn)退無門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求得自保為上。 龐郁輕嘆,此時才站起身,攏袖作揖,"大汗有何要求,只管直說。在下失蹤多日,怕我府上的幾個孩子會憂心不已,還請大汗高抬貴手。" "孩子?"大周皇帝暗自生疑。 澹臺烜眼里的余光,微瞥了邊上的文官一眼,像是在質(zhì)問,為何在打探消息之上,竟犯了那么大的錯誤,連龐郁有孩子都不知曉。若是如此輕忽,在兩軍交戰(zhàn)的情況下,只怕這一點點小小地失誤,就能讓數(shù)營的士兵全數(shù)陣亡。 "大汗,龐先生說的孩子是他那幾個徒弟,非真的孩子。"文官見澹臺烜目光不悅,自是冷汗直流,直匍跪于前,生怕自己說錯話,或是解釋的晚了,大汗會處置了他。 龐郁笑著默認(rèn),也無意多說。 澹臺烜見狀,銳利的眼神才漸緩,拍了拍大腿膝蓋,豪邁的說著,"龐先生既然尚未娶親,孤恰好膝下尚有一姑娘,長的那是冰雪可愛,聰明伶俐,十分討人歡喜。" "若龐先生此等人才歸順我大周,別說是三公書令,當(dāng)我大周駙馬也綽綽有余。" 龐郁暗自知曉,這大周皇帝怕是在試探他,因此他更是不亢不卑,"家父家母還在世,婚姻之事還需雙親同意,請大汗恕罪。" 大周皇帝暗中松了一口氣,也實在不愿自家嬌姑娘下嫁于大燕,嫁給龐郁這般長相貌美,四肢身長清秀的男子。這般貌美文弱的大夫當(dāng)他們大周的駙馬,他也嫌丟人。 "也罷!今日請龐先生到此一見,是想請先生替我治病。"澹臺烜左拉右扯的,總算把真話給說了出口。 龐郁聽見了,這才起身,他款步行至大周皇帝的面前,目光沉穩(wěn),沒有一絲遲疑的直訴,"我知曉,所以才讓大汗戒酒。" 澹臺烜聽著突如的火大,他們北周草原上的漢子哪能不喝酒?。?/br> 澹臺烜自是不聽勸,固執(zhí)的有些不領(lǐng)情,語氣更是狂傲自大,"我這病跟酒有何關(guān)系?我倒是覺得,每回只要一喝了酒,我便身心舒暢,什么病都沒了。哼?。?/br> 龐郁漫步走至澹臺烜身邊,目光掃至澹臺烜的全身,這才淡然說道:"大汗目白染黃,身黃鮮明。若在下猜的沒錯,大汗這些日子,可是午后發(fā)熱,口渴,脘腹脹滿,疲倦無力,甚至腹脹痛。" 大周皇帝大驚,這龐郁只消看了一眼,便把他的癥狀給說出十分,果然是奇人。 龐郁見澹臺烜的表情,便知自己說準(zhǔn)了,他隨然放手一搏,語氣輕傲,"可否讓鄙人向大汗請脈?" 大周皇帝允且面色微松,從一開始的防備,終于卸下了幾分,甚至主動坦開袖口,"來??!給龐先生賜寶座。" 龐郁微笑,"一把木椅或墩座即可。" 大周皇帝旁邊的隨奉官員均展開右手,微微抱胸,對龐郁施以恭敬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