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吳偉，人家壓根沒跟過來，救護車來之前人家就開著跑車一溜煙的走了。

    而這次過來的兩個警察也是眼見著妮妮自己去撞墻的，所以這邊在確認了吳麗和汪海與妮妮確實是妮妮的‘父母’后，也走了。

    徐池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滿臉愁容：“我是想把妮妮留下，妮妮也上初中了，之前一直找不到領養(yǎng)的人家，我也想好了不管怎么想辦法也把這幾個姑娘都供上大學，可是現(xiàn)在……妮妮的養(yǎng)父母如果不同意退養(yǎng)，估計這件事處理起來會很難?！?/br>
    “聽妮妮養(yǎng)父母的話，妮妮都已經到了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了，他們也想直接把妮妮帶回臨江?！?/br>
    后面的那句話徐池沒說，這哪里是在養(yǎng)女兒，這在她的眼里就像是養(yǎng)寵物。

    徐青野確實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想了想，然后突然問徐池：“叔叔，我記得剛剛下來會診的那個神經外科醫(yī)生，是你以前的小學同學？”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徐池和自己這個小學同學的關系也不錯，之前給福利院的孩子安排體檢也是走的這個趙醫(yī)生的渠道。

    徐池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嗯，是，你想做什么?！?/br>
    徐青野回頭看了一眼樓梯間門外的響動，沒直接說，而是拉著徐池又往下走了幾個臺階，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說了簡短的幾個字，徐池的眼睛卻是一亮。

    “這行嗎？”

    徐青野：“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或者叔叔你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就算有其他的辦法，現(xiàn)在也來不及用，妮妮現(xiàn)在這個樣子，總不能真讓這對黑心的夫妻倆把她帶走。

    能拖一天是一天。

    徐池咬了咬牙：“行，就按你說得辦?！?/br>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并不是一個很樂觀的時間。

    徐青野時刻都留意著手術室門前的動靜，畢竟這套方案可不可行，還要看小雯手術的情況。

    手術室的燈滅了五分鐘后，趙醫(yī)生先從病房里走了出來。

    他過來會診的時候就認出了妮妮，理所當然地以為徐池現(xiàn)在還是妮妮的監(jiān)護人，口罩沒摘就徑直走到了徐池的身邊。

    只是還沒等說什么，吳麗就又一副很擔心妮妮的樣子，大步走了過來，直接橫在了徐池和趙醫(yī)生的中間。

    “醫(yī)生，我女兒現(xiàn)在怎么樣了？有沒有脫離危險？”

    女兒？

    趙醫(yī)生疑惑地看向徐池。

    徐池這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是妮妮的養(yǎng)父母，最近一段時間的事，現(xiàn)在妮妮的法定監(jiān)護人是她們?！?/br>
    這事趙醫(yī)生還真沒聽說過，只是剛找到養(yǎng)父母就發(fā)生這種事，趙醫(yī)生朝著吳麗點點頭，但還是多了個心眼，一邊交代妮妮的病情，一邊留意著徐池的臉色。

    趙醫(yī)生：“患者頭部發(fā)生劇烈撞擊，撞擊力度較大，出現(xiàn)了顱內血腫，顱內壓升高，我們進行了及時的手術干預，目前的情況趨于穩(wěn)定，一會兒會轉入到重癥監(jiān)護室監(jiān)護48小時，如果沒出現(xiàn)什么問題會轉入到普通病房，后續(xù)還需要好好調養(yǎng)。”

    吳麗聽見妮妮的搶救很成功，第一反應并不是高興而是皺了皺眉：“那妮妮現(xiàn)在就只能留在這里治療嗎？你們這里就是縣城醫(yī)院，我想把我女兒轉到市里的醫(yī)院，這樣也方便我和我愛人一起照顧?！?/br>
    剛才一直都沒有出聲的汪海終于說話了：“對對對，不瞞您說我們夫妻倆的工作都挺忙的，真是一天也耽誤不了，我們就把妮妮轉到市里最好的醫(yī)院，我們不缺錢的，總留在這里也不是個事?！?/br>
    患者家屬有轉院需求這都是醫(yī)院里最常見的事，但像這種患者還沒從手術室里推出來，就忙著說轉院的事。

    他還真是很少遇見。

    徐池輕咳了兩聲，試圖和趙醫(yī)生裝不熟：“咳咳咳，這位醫(yī)生……孩子現(xiàn)在這種情況可以挪動嗎？我們也不是非要帶孩子走，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想著大地方的醫(yī)療條件會好一點；咱們槐江縣這方面的醫(yī)療資源怎么樣，比臨江市的差很多嗎？”

    趙醫(yī)生深深地望了徐池一眼后，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他蹙了蹙眉，語氣也變得不太好：“現(xiàn)在這種情況怎么轉院，從這里到槐江開車怎么也要開個個把小時，通那邊的路都沒修好呢，患者現(xiàn)在比較嚴重的腦震蕩，最忌諱的就是顛簸?！?/br>
    “你們做家長的還是要對孩子負責，轉院這件事我這邊不建議，具體的你們自己商量?！?/br>
    “至于我們縣城醫(yī)院的醫(yī)療資源自然是和北城這種大城市沒法比，但和臨江這種地級市的資源不會差的太多，具體的你們可以再去了解，我們神外今年返聘回來的主任是臨江第一醫(yī)院神外主任的老師，這點我可以確定?！?/br>
    趙醫(yī)生說的也都是實話，所以說這話的時候毫無心理負擔。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吳麗雖然滿心滿眼的不開心，也都只能暫且忍下，最后見趙醫(yī)生要走，才又問了句：“那她一會兒送到重癥監(jiān)護室我們今晚是不是就不用留在這里陪著了？”

    這話一出，趙醫(yī)生屬實有些無語了。

    徐青野靠在一邊沒作聲，她一向清冷不愿與人多糾纏的性子，也忍不住皺眉多說了句：“重癥監(jiān)護室是什么意思，我相信兩位老師不會不知道吧，后續(xù)的治療情況醫(yī)生需要和患者的監(jiān)護人溝通，如果你們不愿意好好地養(yǎng)妮妮，我們福利院不介意你們退養(yǎng)，我們也可以把妮妮照顧好。”

    退養(yǎng)這種事放在私底下說，吳麗都覺得丟人，現(xiàn)在醫(yī)生和護士都在看著，吳麗的臉色明顯有些掛不住了。

    她甩袖子走了，臨走之前還白了徐青野一眼。

    見吳麗走了，汪?；仡^看了看，最后也無奈地跟了出去。

    妮妮還沒等從手術室出來，她的那一對養(yǎng)父母就齊刷刷地走了，連句多余的話多沒留下來。

    趙醫(yī)生看著和自己同齡，卻明顯比自己老了好幾歲的徐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沒事，年紀小身體好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倒是你，怎么比我一個天天黑白班的醫(yī)生還忙，走，今天我晚班，去我樓上坐坐，和我說說這怎么回事?！?/br>
    徐青野跟著徐池一起過去，兩個人本來想著那對夫妻就這么走了，他們今晚就在醫(yī)院里將就一晚上，但是徐池晚飯沒吃，人剛下了電梯，就堆坐在了病房的門口。

    趙醫(yī)生先是廢了半天力氣把徐池弄醒了，后來好說歹說才把自己的車鑰匙丟給了徐青野。

    “帶你叔叔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我晚班，我?guī)湍銈兛粗?，你們要是實在不放心，明天早上在我交班之前過來就行。”

    徐青野：“那麻煩趙醫(yī)生了，我明天一早就把車開過來?！?/br>
    “沒事，我和你叔叔從小就認識，都是老朋友了，這點小忙沒什么不能幫的，你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br>
    徐青野一個人攙扶著徐池還有些費力，有趙醫(yī)生幫忙就輕松了許多。

    徐青野帶徐池回到福利院已經十一點多了，福利院的孩子們也都睡了，整個院子里都靜悄悄的。

    回來的這段路并不算遠，隔了幾個街區(qū)，但徐池睡了這么一段距離，精氣神恢復的不錯，下車以后已經可以自己走了。

    徐青野見叔叔已經恢復過來，才放心地端著自己換洗衣物去后院洗漱，下午她去抱妮妮的時候，身上沾染上了不少的血漬，她忙了一晚上，也是等換下來衣服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

    這么洗漱完又洗了件衣服，就到了后半夜。

    最近縣里提倡環(huán)保，路燈過了十二點滅了一半，這樣寂靜漆黑的環(huán)境，一樓盡頭那個開著燈的房間就顯得異常通亮。

    徐青野估摸著老徐這是還沒睡，等她想過去敲門的時候，屋子里果然傳來了一陣陣通電話的聲音，徐青野就又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又敲門。

    徐池開門的時候，身上穿著還是白天的那件黑灰色外套，頭發(fā)亂亂的，眼中也沒有什么精氣神兒。

    徐青野有些擔憂地看著徐池：“怎么還沒睡？在打電話？”

    “進來吧?！毙斐匕涯莻€屏幕已經摔裂的手機放在一旁，背景燈還沒亮的界面是通話界面，如果細看會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整排的號碼，最近的通話時間就是剛剛。

    徐池倒了杯水洇了洇嗓子：“給你韓叔叔和劉叔叔他們幾個打了個電話，想問問這種事具體要怎么辦；其他幾個福利院都沒這種退養(yǎng)的經歷，只有你韓叔叔的那里有兩例，就多聊了一會兒?！?/br>
    徐池說的這兩個人是附近其他幾個縣里福利院的院長，小地方的福利院情況也都差不多，基本除了政府和社會偶爾的救濟，院里自己也要想辦法賺些錢，他鄉(xiāng)下搞得那個綠色有機農場，他們也都有參與。

    徐青野從邊上搬過來了一個椅子：“那韓叔叔怎么說？”

    “情況不一樣，老韓那邊的兩個領養(yǎng)人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退養(yǎng)的，雖然中間也扯皮過幾次，但退養(yǎng)的過程還算比較順利，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妮妮的養(yǎng)父母完全沒有退養(yǎng)的意愿，而且我們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妮妮在他們那里真的遭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沒有任何理由讓孩子回來?！?/br>
    “妮妮本人有強烈的意愿想回來也不行嗎？難道我們真的要走到打官司的那步？可是即便要打官司，妮妮短時間也要呆在她養(yǎng)父母那邊，韓叔叔有沒有說過有什么其他的解決辦法？”

    徐池：“有，如果真的有門路這件事說好辦也好辦，但是沒有門路可能就比較困難了?！?/br>
    徐青野：“怎么說？”

    徐池：“你韓叔叔的意思是找一個比較有分量的當中間的說和人，把這件事就這么了了，盡可能地不要走法律程序，這樣對大家都好?！?/br>
    “你韓叔叔老家就是臨江的，所以對這個夫妻倆比較熟悉，說這夫妻倆不同意退養(yǎng)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怕面子上掛不住，趕上新年前一定要把妮妮接過去，四處一宣揚，估計周圍的親戚、街里街坊都知道他們領養(yǎng)女兒的事了，總不能我們說退養(yǎng)，他們就爽快的同意?！?/br>
    徐青野點頭，也算是比較贊成這種說法：“那有比較合適的中間人嗎？”

    說到這里徐池就有些為難，連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了：“問題就在這里，我們在臨江那邊也沒有什么熟人，這個中間人實在是難找，不過你韓叔叔剛才隱晦地提了句，說最好跳出臨江，直接找一個北城的關系，吳麗的哥哥就是在北城做生意，據說合唱團的很多場地器械都是她哥哥贊助的，要是能找到這方面的關系，事情估計就解決了?！?/br>
    徐青野聽徐池這么一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頭動了動，沒說話。

    徐池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自己應該不應該說接下來的話，但就算不說，他好像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于是最后還是說了：“妮妮的事情我還沒和小殊說過，她現(xiàn)在也算是演員了，北城肯定也可以有些人脈，要不要明天打電話問問小殊有沒有什么門路，看看能不能找個中間人說和一下？”

    “不行。”徐青野幾乎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徐池的這個提議。

    如果梁殊是和樓宴之談戀愛，這件事或許可以提提，但梁殊和樓宴之是那種關系，她并不想讓梁殊為了這件事去求樓宴之。

    徐青野態(tài)度之強硬，饒是徐池也是一愣：“我也沒什么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看，畢竟她不像是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讀書工作，她現(xiàn)在在那個圈子里認識北城有錢人的概率肯定要大一些?！?/br>
    徐青野眼中閃過一道說不清的情緒，那情緒有些酸澀，明明什么也沒做，就讓他想起了某個人，有些想掉眼淚。

    徐青野往身后臺燈光線昏暗的地方退了一步，試圖回避自己明顯的異樣情緒：“好了叔叔，這件事暫時你先別和梁殊說，你今天早點睡吧，我再想想辦法?！?/br>
    “嗯，那你也早點睡?！?/br>
    如果不走法律途徑解決這件事，徐池并不覺得徐青野會有什么辦法，所以也只當她是說說的。

    凌晨兩點，徐青野回了自己的房間，距離天亮其實也沒有多久了，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腦海中像是過電影一樣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有妮妮下午那赴死般地劇烈撞擊，有她父母離開那天整個槐江縣都看得見的漫天大火，有她與賀斂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也有她提分手那天她的決絕與他的不解。

    她的刻意回避真的可以讓她與賀斂再也沒有交集嗎？

    不知不覺間，她好像已經有很久都沒見賀斂了，但賀斂總是可以以其他的方式重新走進她的視野。

    她剛見到吳偉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眼熟，剛剛她終于想起來自己在哪里見到過她了。

    是樓醒以賀斂名義在南灣里舉辦的那場慶功宴，他也是想同賀斂套近乎的其中一員，后來應該是因為實在和賀斂周圍這群人攀不上關系，只是湊到最前面打了聲招呼就灰溜溜的走了。

    樓醒之前還調侃過，不記得自己請過這號人物，也不知道他是和誰一起混進來的。

    徐青野接下來的一整晚都未曾入睡，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糾結。

    她到底要不要去找賀斂，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這件事，但現(xiàn)在的她又該以什么樣的立場去求他呢？

    一直到天亮，徐青野都沒有答案……

    第50章 轉院

    趙醫(yī)生的換班時間在早八點, 徐池早上還要忙其他那些孩子的事，所以徐青野早上七點多就自己開車去縣醫(yī)院。

    車停在老位置，上樓之前她還在醫(yī)院門口買了幾樣早餐, 是帶給趙醫(yī)生的。

    趙醫(yī)生沒想到徐青野想得這么周到, 正巧他也餓了，就沒急著下晚班, 拿著早餐帶徐青野去了自己辦公室。

    一邊走還一邊寬慰道。

    “侄女你別急, 那丫頭身體體征都比較健康，你這眼底一片烏青, 昨晚是不是也沒怎么睡, 來我辦公室一起吃個早餐我再帶你下去看那丫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