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這不僅是我的意思, 也是小雯的意思，無論如何希望你們可以收下?！?/br>
    沈川瀾說得誠懇, 徐青野掂量著手上的文件, 抿了抿唇, 到底沒再拒絕：“這件事我做不了決定, 我叔叔是福利院的負責(zé)人, 農(nóng)場也是我叔叔和幾個朋友一起經(jīng)營的, 這件事還要問過他的意見?！?/br>
    “那是自然。”沈川瀾看著深入到花海中的小雯，悵然：“但你們不用覺得有負擔(dān)，我本就是個自私的人，做這么多也是想讓自己的心理好受些，我想留下一些與她有關(guān)的東西，算是以后得一個念想?！?/br>
    山頂四處堆砌著一處處美輪美奐的景觀，天邊的云銜著三兩春風(fēng)從上空經(jīng)過，小雯文靜的聲音隱沒在花海，一切既真實又虛幻縹緲。

    這一秒是快樂，可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是否就是破碎。

    安慰的話說多了也是無力，徐青野只是沉默不語又走近了一步，想將手中的那份文件還給沈川瀾。

    只是遞回去的途中徐青野晃神了一刻，手中那頁輕飄飄的紙就這么掉在了嶙峋的石面上。

    她還沒來得及去撿，余光中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身子一僵，偏過視線去看。

    她停滯的動作太明顯，沈川瀾也回過頭去，看見來人也是一怔。

    此時樓醒還沒有發(fā)現(xiàn)事情有什么不對。

    他快步往前走了幾步，撿起徐青野掉在地上的那張紙，態(tài)度熱絡(luò)地遞給她：“小學(xué)妹你怎么也在這里？你不是去出差了嗎？我還以為你不在，斂哥怎么沒叫你……”

    樓醒不知道她和賀斂分手了。

    本來他也不知道徐青野出差這事的。

    后來他實在是太久沒見賀斂帶徐青野出來過，以為兩個人鬧別扭了，就多問了幾次。

    “她出差了，過一陣回來?！辟R斂昨天下午是這么回答他的。

    總不能是賀斂為了敷衍他說謊，賀斂這種人從來也不屑于做這種事。

    所以這件事的問題只能出現(xiàn)在……徐青野身上。

    樓醒一時噤了聲。

    而徐青野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遇到賀斂，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提起。

    因為她確實撒謊了。

    徐青野遵從著自己的本能走到賀斂的面前：“我可以解釋的?！?/br>
    賀斂起初并沒有看她，視線掃過手中那頁紙上“轉(zhuǎn)讓協(xié)議”這幾個字，又淡漠的收回視線。

    像是對徐青野來這里做什么，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關(guān)心。

    但言語卻又極具諷刺：“以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你還有必要和我解釋嗎？”

    徐青野一時語塞，她注視著他的眸子，而此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連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帶著從未有過的鋒芒。

    她確實因為一些原因，想和賀斂分開，但她實在不想兩個人最后是帶著誤會分開的。

    她眼底滿是糾結(jié)，而這看在賀斂的眼中又變成了別樣的涵義。

    尤其當(dāng)她不遠處的身后還站著沈川瀾，他也正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她。

    賀斂眼底閃過一陣晦暗不明的色彩，說話的語氣中帶著三分嘲諷：“徐青野，我發(fā)現(xiàn)我好想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過你?！?/br>
    “如果這就是你的選擇?！?/br>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沈川瀾：“那我無話可說?！?/br>
    徐青野那天離開半山的時候，還沒這么難過，但是此刻當(dāng)她聽到賀斂的話，整個人就像是被抽空似的，整顆心就這么沉了下去。

    她剛剛實在是太過緊張了，等賀斂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她才看到了就站在賀斂身后的韓棠，眼中又是一抹苦澀。

    沈川瀾就算不清楚她與賀斂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看到賀斂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也大概猜到了一二，沈川瀾幾步走到了徐青野的身邊。

    看向她的時候有些擔(dān)憂：“需要我?guī)湍憬忉寙?？?/br>
    沈川瀾的話徹底將徐青野的思緒抽回到現(xiàn)實，這個插曲差點就讓她忘了此行的目的，她看遠處，隱約間可以看到梁殊和小雯的身影。

    她的事本來就和沈川瀾沒有關(guān)系，她并不想因為自己打擾了這對兄妹僅剩的相處時間。

    “沒關(guān)系，我自己可以解決?！?/br>
    眼見著連走在最后的韓棠都即將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徐青野也不再多想，朝著下山的路線快步走過去。

    只是她沒能再見到賀斂，只有韓棠站在不遠處再等著她。

    她急促的腳步不自覺地放緩，徐青野知道韓棠是再等她，至于其他人……

    “別看了，賀斂哥哥已經(jīng)走了，這里只有我?！?/br>
    徐青野不用想也知道韓棠來者不善，所以態(tài)度說不上多好：“有事？”

    韓棠手上那張本應(yīng)該給賀斂的門票邊角處已經(jīng)捏的泛白，她心中有些惡劣地把那張票給了徐青野：“既然你們已經(jīng)分開了，說明你還識趣一些，看清你們沒有未來，我知道你以前學(xué)過芭蕾，也差點入職舞團，既然你當(dāng)年對芭蕾都沒有堅持，現(xiàn)在放手了也不要再回頭?！?/br>
    徐青野沒有接過那張票，看向韓棠的眼中帶著審視的意味。

    這種審視的目光韓棠在賀斂的身上也看到過，她覺得十分刺眼。

    韓棠的不甘心讓她幾乎發(fā)瘋，她就像賭徒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面前的徐青野。

    良久，徐青野才開口說：“所以你是站在什么立場來說這些話？勝利者？可是賀斂并不愛你，不然我們最開始也不會在一起?！?/br>
    “他不愛我，難道愛你嗎！如果愛你你們?yōu)槭裁磿珠_！一個沈川瀾而已，沈家的養(yǎng)子！如果他想，連沈家都可以不復(fù)存在，他為什么放棄你！他不愛我，他也沒多愛你！”

    韓棠有些激烈的語氣，讓徐青野往后退了幾步。

    但她不懂爭論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徐青野：“我們的確已經(jīng)分開了，如果你想爭取，不應(yīng)該把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

    韓棠的聲音已經(jīng)染上了幾分哭腔。

    她爭??？她何嘗沒有爭??！

    她這么多年一直都在爭取。

    “你不懂，你這種人怎么會懂，如果不是他當(dāng)初的一句喜歡跳芭蕾的女生，我怎么也不會走這條路，我根本就不會走這條路！”

    徐青野顯然不懂韓棠在說什么。

    已經(jīng)到了這種時候，韓棠全然有些不管不顧了，她打開手機的手還在抖著，卻說什么也不愿意讓徐青野離開。

    執(zhí)意要將存在保存在手機上的那段視頻給她看。

    視頻畫面已經(jīng)有些久遠了，像是智能手機最開始普及的那幾年拍的，畫質(zhì)有些泛黃，看著并不清晰，畫面時不時晃動著，里面的聲音倒是聽得清楚些。

    吵吵鬧鬧夾佚?雜著一個年輕的聲音問：“賀少，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我給你介紹，這次你就留在國內(nèi)別走了行不行？”

    被問的人不答話，視頻的角度此時調(diào)正了，開始一直對著賀斂。

    徐青野在聽到那聲‘賀少’的時候，注意力就開始變得集中，等看到賀斂的時候，也沒再挪眼，只是她還不知道韓棠給他看這個的用意。

    視頻時間來到了1分52秒，圍在賀斂邊上的那個男生執(zhí)意要給賀斂介紹女朋友，他許是有些煩了，隨意換了個坐姿，聲音帶著一些懶散：“會跳舞嗎？”

    “什么舞？會跳舞的有?。∥覄傉J的干meimei，跳古典舞的，身段美的來，賀少你要不要見見？”

    “要會跳芭蕾的?！?/br>
    男人輕啟唇角，似乎只是隨意那么一說，周圍的人卻無不當(dāng)真，短短的十幾秒，羅列出了不知道多少個選項。

    賀斂卻始終輕笑著搖頭，直到有人提到韓棠也學(xué)了很多年的芭蕾，他才看向不遠處那個看著還有些稚嫩的姑娘。

    笑著說：“韓棠還小呢，比起舞蹈，她更喜歡油畫?！?/br>
    視頻中的眾人一時起哄又把這件事岔過去了，但這么久遠的視頻到現(xiàn)在還會出現(xiàn)在韓棠的手機了，有些事情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韓棠方才還是哽咽著的，當(dāng)這個視頻的進度條走到末尾的時候，她的聲音直接染上了哭腔，卻因為她本身的驕傲，硬生生地仰頭將眼淚收了回去。

    “賀斂，他骨子里就是冷漠了，我當(dāng)年年紀(jì)小，可你也只有十幾歲，跳個舞再驚艷能有多驚艷，隔了這么多年，他依然選擇喜歡你，從來沒有看到過我這么多年的努力，憑什么？徐青野，我不甘心的。”

    “所以樓醒生日會，你故意讓我上臺，是想我難堪，想讓賀斂看清我不是當(dāng)年的我?！?/br>
    韓棠到了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不好承認的：“對，我不僅想讓你難堪，也想讓賀斂哥哥看看，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了，你不會跳舞了，你不再是閃閃發(fā)光的那個，現(xiàn)在站在舞臺上的人是我?！?/br>
    “所以我的出身、我的經(jīng)歷、我與賀斂的相遇，包括我的病，你都知道；也是因為你，賀斂的父親才會找到我，讓我離開他，即便你知道賀斂與他父親的關(guān)系不合，也不惜一切代價想用這種手段讓我們分開?！?/br>
    徐青野的平靜讓韓棠的歇斯底里逐漸熄火。

    韓棠甚至rou眼可見變得慌張起來：“你是怎么知道的？誰和你說的？”

    “猜的?！?/br>
    “只是沒想到猜對了?！?/br>
    徐青野并不喜歡韓棠，可是聽她說了這么多，她倒也對她的偏執(zhí)有所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

    從她喜歡賀斂開始，她與韓棠的立場就注定是對立的。

    徐青野語氣淡漠：“韓棠，我們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zé)，你是，我也是，既然你對我已經(jīng)這么了解，應(yīng)該也知道我當(dāng)初為什么會放棄芭蕾，在我面前說這些，你不會覺得很殘忍嗎？你還有芭蕾，還能站在舞臺上，可我什么都沒有了?！?/br>
    “我愛賀斂，未必比你愛的少，但我是個不幸的人，只是活著就有太多的顧忌了，唯唯諾諾不配愛人，也不配被人愛，我確實準(zhǔn)備徹底放手，但并不是為你。”

    而是為賀斂。

    她希望他歲歲無虞，安康順?biāo)欤o不了，所以做了叛徒。

    第45章 退場

    徐青野難得話多, 卻是對著韓棠，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

    也不等韓棠再多說什么，她便轉(zhuǎn)身離開。

    站在仰山的山頂可以看到下行的山間纜車, 分開時, 韓棠到底還是把那張芭蕾舞演出的門票塞進了她的手里。

    她拿著那張牌票，突然覺得。

    命運有時候就像是掛鐘上的銀色指針, 循環(huán)往復(fù), 但終將回到故事的原點。

    唯一不同的是，曾經(jīng)的她是舞臺上閃閃發(fā)光的主角, 如今埋身在人海, 終成為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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