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動用了自己全部的積蓄才補上這個窟窿。

    賀斂把面前的人往身邊拉了拉，不禁問徐青野：“我總不會把自己的女朋友放在和其他人同等的位置上，換做你，你也會這么做，對嗎？”

    賀斂的反問讓徐青野徹底‘熄火’了。

    她能怎么回答呢？畢竟身份和財力并不會因為一個假設(shè)而互換。

    她到底不是占理的那方。

    刑法專業(yè)出身，平日在專業(yè)領(lǐng)域可以據(jù)理力爭，如今面對賀斂卻全然偃旗息鼓。

    只是當她心底反復(fù)響起他剛剛說得那句‘我總不會把自己的女朋友放在和其他人同等的位置’，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不僅為他的偏愛，也為他愿意耐心地同她解釋。

    播音機里的背景音還在播放列表中循環(huán)切換，這事算是這么了了，但賀斂可不準備這么輕易放過她，他聲音矜冷：“那你還跳舞嗎？”

    “你要看嗎？”徐青野以為賀斂這么說就是不看了，她沒有合腳的鞋，身上的冬裝顯得整個人都很笨拙，動作大抵也都忘光了，曲目倒是還熟悉。

    但賀斂如果真的想看，她也可以再跳給他看。

    徐青野想著，手已經(jīng)按在了外套的扣子上，還沒解開兩顆，就被賀斂按住了手。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些鄭重：“阿野，你在面對我的時候不需要怯懦，也不需要討好我，你只有留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不過等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希望我是你第一個想到，第一個求助的人?！?/br>
    “可以做到嗎？”賀斂問。

    “為什么？”

    在徐青野的世界里，她與賀斂之間的感情，她自覺自己才是那個更卑微的那個，在過去的很多年里，她都曾是她唯一的救贖，她沒想過他們會再次遇見。

    甚至在賀斂嘗試著靠近她時，她也沒想過他們的關(guān)系會更近一步。

    從在一起的那天，她內(nèi)心深處就做好了隨時退場的準備，中間或許動搖過，但她知道，她們之間，有著一切她能想到的懸殊，他就像是她給自己夢境編織的彩虹網(wǎng)，而如今這道彩虹突然告訴她愿意為她無時限的停留。

    徐青野鼻子有些酸澀，故作鎮(zhèn)定的同時仰了仰頭，吞下語調(diào)中的哽咽，扯出了一個不太自然地笑：“賀斂，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啊？”

    “嗯，比你想想中的要愛你。”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br>
    賀斂：“阿野，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有世俗的欲望，尤其對你?！?/br>
    一首音樂即將臨近尾聲，一旁的木質(zhì)樓梯上傳來了一陣一陣踢踏的腳步聲，徐青野松開了賀斂的手，轉(zhuǎn)過身去擦了擦眼睛將落未落的淚花，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好才又轉(zhuǎn)過身去。

    只見上來的人是姚老師，她手上還拿著兩個紅包，上面還印著喜慶的小兔子，看樣子是準備給他們的壓歲錢。

    姚老師臉上掛著笑意，看著面前如此登對的兩個人：“青野，來，這是你和小賀的壓歲錢，別拒絕，里面沒裝多少錢，就是過年圖個吉利?！?/br>
    怕徐青野拒絕，姚老師又多說了句：“剛剛梁殊來了我也給她了?！?/br>
    “梁殊已經(jīng)來了嗎？”

    姚老師聽見樓下的聲響，朝著樓下看了看：“來了又走了，讓我和你說先不急著回去，她再去前面那條街買點花生瓜子什么的，等下你這邊忙好了她再過來接你。”

    姚老師趁著徐青野分神，一把把紅包塞進了徐青野的手里：“怎么樣，青野，有沒有找到你小時候的照片?！?/br>
    沒有，徐青野想說算了，這里的照片實在太多，她沒把握能真的很快就找到自己，看時間賀斂應(yīng)該馬上就要走了。

    但是賀斂卻說：“找到了?！?/br>
    找到了？

    徐青野見賀斂隨意抬手指了指墻壁上一張彩色的照片，她也順著他指著的位置去看，那個位置的照片是一張合照，照片的邊角處已經(jīng)隱隱泛黃，卷曲的邊角看得出這照片已經(jīng)有年頭了，上面邊角處還印著細小的日期，那上面她笑顏如花的場景已經(jīng)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他也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視線掃過那面照片墻。

    “還真讓你們找到了，這么多年的照片我都貼在這里了，沒想到你們眼神這么好，我當初搬來這里的時候就想著不用壁紙，就用這些老照片當裝飾……”

    后面姚老師說了些什么徐青野并沒有全部聽清，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賀斂的身上，他時而傾身傾聽，時而低聲回應(yīng)。

    他仍然是他，多年間連模樣都未曾改變，而她已經(jīng)不記得有自己還有幾分當年的影子，只是不管如何，她在這一刻第一次感覺自己在新生。

    正一點點的回放自己過去的人生，從難以走出的過往中抽身。

    ——

    等他們從姚老師的店鋪里出來，街邊的小販已經(jīng)寥寥無幾了，槐江的人團圓飯都是下午吃，大家都趕著回家了。

    姚老師說梁殊去一條街外買堅果，徐青野出來就不自覺地看向周圍，并沒有梁殊的身影，倒是有幾個還沒回家的小孩在馬路中央放爆竹。

    徐青野身子一僵，看見那小孩拿著打火機在點燃爆竹就不動了。

    賀斂也發(fā)現(xiàn)了徐青野好像怕這些，自然地走到了她左邊的位置，用身子擋了擋：“沒事，先上車？”

    徐青野誤以為賀斂是想送自己回去，賀斂拉開車門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坐上去：“我是和梁殊一起出來的，她應(yīng)該馬上就回來了，我跟著她一起回去就行?！?/br>
    “不送你回去，有東西給你?！辟R斂仍然維持著開車門的那個動作，那幾個小孩已經(jīng)小跑到了他們附近，徐青野緊張地開始不自覺地抿唇，最后沒有猶豫地上了賀斂的車。

    “害怕爆竹？”坐上車后賀斂才問。

    徐青野點了點頭，看著剛剛那個差點落在自己腳邊的爆竹還有些心有余悸：“嗯，有一點，沒事的，你說要給我東西，是什么？”

    接著，徐青野就見賀斂從后座拿出了一個紅色的袋子，袋子上印著的是一個卡通兔，看著并不像是賀斂會有的東西，那里面有什么徐青野沒看見，只見賀斂才里面拿出了一個質(zhì)地古樸的絲絨盒子。

    “這是什么？”

    “打開看個?！?/br>
    徐青野依照賀斂的指示旋開了那個金屬紐扣，打開了盒子。

    徐青野就看見盒子里面是一個環(huán)形結(jié)的吊墜，吊墜上泛著金屬光澤，挺好看的，但看不出具體是什么材質(zhì)，她提著后面的鏈子懸在眼前，然后隔著吊墜看向?qū)γ娴馁R斂。

    賀斂語氣輕描淡寫：“項鏈。”

    她當然知道是項鏈，但她直覺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項鏈，從成色和款式，她都從沒見過這樣的項鏈。

    “新年禮物，喜歡嗎？”

    收禮物自然是喜歡的，尤其這禮物還是賀斂送的，但想到他大老遠的過來，她卻什么都沒為他準備，心中還有些小愧疚。

    “喜歡，只是我沒給你準備新年禮物?！?/br>
    “要不……我、你等我一下?！?/br>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雖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但還是做了兩秒鐘的心理建設(shè)，在賀斂疑惑看向自己的時候，匆匆地湊到賀斂的唇間邊落下了一枚吻。

    “這個，還你的、新年禮物。”

    徐青野輕咳了兩聲，試圖掩飾氣氛的尷尬，她只聽賀斂在她的耳邊輕笑了一聲后說道：“嗯，我也喜歡阿野的新年禮物?！?/br>
    曖昧的氣氛就這樣在封閉的空間里漫延，徐青野已經(jīng)不自覺地將圍巾堆疊地圍在自己的身上，臉埋進去了半截。

    直到賀斂的車窗邊被人敲響。

    賀斂降下了徐青野那側(cè)的車窗，站在外面的人是梁殊，至于她已經(jīng)站在外面多久了，徐青野就不知道了。

    梁殊探進窗子里，半帶調(diào)侃地說：“賀總，除夕了還要出來約會啊，怎么樣，要不要把我們家阿野給你打包帶走，你不帶她回去也成?！?/br>
    “說什么呢。”徐青野有些嗔怪地看了眼梁殊，而后才同賀斂說：“差不多半小時了，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br>
    “嗯，什么時候想回來給我打電話，我過來接你。”

    徐青野臨到分別的時候還有些舍不得，抱著袋子下車的時候還朝著賀斂開車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

    “阿野，我看你這次是徹底淪陷了，沒救了，還沒嫁給人家呢，心就長草地想跟著賀斂一起回北城了?！?/br>
    徐青野吸了兩口槐江帶著涼意的空氣，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喃喃道：“確實好像沒救了，但是小殊，我好像很久都沒這么快樂了?！?/br>
    很久很久了。

    梁殊有些心疼地看著徐青野，上前了幾步直接抱了抱她：“那就祝我們以后都能像現(xiàn)在這么快樂?！?/br>
    ——

    福利院的三層小樓前面有一個不算小的院子，徐青野走的時候院子里還光禿禿的，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張燈結(jié)彩。

    今年福利院的孩子少了幾個，但這么看著也沒那么冷清了。

    “青野、小殊jiejie，徐爸爸等你們開飯了，你們快來呀！”

    帶著粉紅色帽子的小姑娘看樣子已經(jīng)站在門口等很久了，梁殊把車子開進來，她就小跑過來了。

    “一一，怎么穿這么少就出來了，快跟我進去，別感冒了?！?/br>
    被叫‘一一’的小女孩揚起了一個笑臉：“沒事的青野jiejie，我期末還拿了我們班級體測的女生第一名，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br>
    “真厲害，我們一一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棒了?！?/br>
    徐青野有些欣慰地拎起來抱了抱身材有些瘦小的小姑娘。

    福利院里來的孩子除了重男輕女家庭遺棄的女孩，大多數(shù)都是身上有著病痛的，有時候不見得是什么不治之癥，但總歸是要花錢的病。

    一一當初是因為發(fā)育遲緩被遺棄的，但幸運的是，她只比同齡的孩子的晚發(fā)育一年到兩年的時間，在藥物的輔助治療下也在長大，只是長大的比較緩慢。

    一一聽了夸獎更是開心，蹦蹦跳跳地跑去車子后面想幫她們搬東西。

    梁殊：“一一，小殊jiejie這邊的東西太沉了你拿不動，你去幫你青野jiejie拿袋子，讓她過來幫我搬飲料。”

    徐青野手上確實一直拎著那個紅袋子，賀斂把那個項鏈給她的時候，連帶著這個袋子也給她了，她還沒來得及看里面還有什么。

    梁殊的動作麻利，卸下了兩箱飲料，人已經(jīng)湊過來了：“大老遠開車過來給你帶了什么?！?/br>
    徐青野打開了那個袋子，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標注的都是英文，但上面印著的小藥物看得出是應(yīng)該是一盒藥。

    “這什么??？”梁殊湊近了看那上面的英文小字：“感冒藥？”

    “得了，我看這次不僅你一個人陷進去了，賀斂大概也是愛慘你了吧，不就是最近這幾天嗓子啞了兩聲，大老遠跑過來送藥，可真行?！?/br>
    接下來小半天的時間，徐青野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大家聚在一起下午那頓團圓飯的時候她多說了幾句話，其余時間都在對著那盒沒開封的感冒藥發(fā)呆。

    梁殊回房間的時候徐青野還維持著半個小時的那個姿勢，偶爾還會咳嗽兩聲。

    “快別這么盯著看了，阿野，老徐叫你過來包餃子，感覺好像是有什么話想和咱倆說。”

    “說什么？”

    “不知道，不過我和樓宴之的事你別給我說漏了，你和賀斂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徐池之前雖然總是讓徐青野早點找男朋友結(jié)婚，但很少會過問她和梁殊的感情生活，她以為這次也是。

    等她剛包了兩個餃子，動作還沒熟練，徐池就直接切入了正題：“青野，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