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嗯’就是‘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就只會說這兩個字。

    徐青野其實有些吃飽了，只是樓醒一過來就被人拉走了，賀斂應該也有事情要忙，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兒找他們。

    徐青野正發(fā)愁自己怎么擺脫身邊這個花孔雀，她手機就響了。

    是微信提示音。

    她低頭看，才發(fā)現(xiàn)是賀斂發(fā)來的消息。

    她和賀斂自從加了微信后還從沒說過話，這還是第一次。

    她滑開手機，純黑色頭像后面跟著一條消息。

    【回頭，來我這邊坐?！?/br>
    徐青野真的聽話地朝身后看去，只見隔著一道玻璃墻的那邊，昏暗的光線中有一個人獨自坐在那邊，她幾乎一眼就分辨出那是賀斂。

    比起她這邊的用餐區(qū)，玻璃墻內(nèi)明顯要清凈許多。

    一線之隔，涇渭分明。

    徐青野是被人帶過去的，進去后，她才發(fā)現(xiàn)那道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玻璃墻那樣隔音，從里面聽，幾乎完全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不過看樣子也不是誰都可以輕易地進來，進去的時候需要有人引路。

    “吃好了嗎？”賀斂雙腿隨意交疊著，身子前傾俯身去放酒杯，暗棕色的皮質(zhì)沙發(fā)上只坐了他一個人，但不妨礙周圍的人都朝他這個方向看過來，偶爾還會投來些羨慕的眼神到徐青野身上。

    他點了點身邊的位置，徐青野一邊落座，一邊點頭說：“嗯，吃好了，今晚的餐食很豐盛?！?/br>
    徐青野想了想，又說道：“我聽人說，一會兒這里會有一場走秀，這里不是酒吧嗎？”

    徐青野問得認真，賀斂卻沒有回答，只是狀似無意地掃過徐青野來的方向，而后偏頭問她：“剛剛那個人和你說的？”

    “啊？”徐青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那個人’指的是誰，等她想起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剛剛的一切應該賀斂都看見了，包括那個栗色頭發(fā)男人中間企圖去抓她的手腕。

    她想解釋他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關(guān)系，卻想起連這地方都是賀斂帶她來的，也沒什么好解釋的，只是點了點頭：“嗯，是聽他說的?！?/br>
    賀斂同徐青野說話的時候，很喜歡看著她，喜歡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他對她的內(nèi)心世界有探知的欲望，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并放任這種欲望無限蔓延。

    “那人是榮江互娛的小兒子，”賀斂又說了句，卻見徐青野一點都不意外：“你之前就認得？”

    徐青野對賀斂洞察人心的本事感到心驚，她確實認得，只是連當事人都沒發(fā)現(xiàn)，賀斂卻精準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關(guān)鍵。

    徐青野也只得坦言：“他之前追過我朋友，我朋友不喜歡這一款?！?/br>
    “那你呢，也不喜歡這一款？”

    徐青野這次倒是嫌棄的明顯，她皺了皺眉，連賀斂見了都不自覺地輕笑了一聲：“是不應該喜歡的?！?/br>
    不知道是不是徐青野的錯覺，賀斂的情緒明顯比方才要愉悅很多，即便兩個人后面沒再怎么閑聊，但相處氛圍十分融洽。

    她也漸漸地忽略了周圍那些帶著各種復雜情緒的目光，專注地喝著賀斂給她要來的花茶。

    不過很久，這種獨處的氛圍被一個男人打破了，徐青野明顯看到那男人走來時，賀斂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不過也沒叫人攔下。

    男人看樣子年歲和賀斂應該差不了多少，卻態(tài)度十分恭敬地稱了一聲‘賀先生’。

    賀斂點頭，算是回應，只是再沒有其余的話，氣定神閑地用指尖挑著酒杯中的漣漪，看樣子是在等著男人開口。

    那男人也不尷尬，自顧自地寒暄了一番后，方才切入正題：“賀先生，聽說京鶴集團地產(chǎn)板塊的建材考慮更換供應商，不知道我們魏氏有沒有這個機會與京鶴合作?！?/br>
    業(yè)內(nèi)建材的新興企業(yè)，魏氏建材。

    徐青野按照年歲猜測，這人大概率是魏氏的創(chuàng)始人魏霖楓，她這段時間為了這個案子汲取了不少建材內(nèi)部的信息，還是第一次把資料上的名字和現(xiàn)實中的‘成功人士’對上號。

    只是好奇歸好奇，畢竟不是京鶴真正的員工，所以她已經(jīng)盡力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賀斂卻突兀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阿野，我們什么時候考慮換建材供應商了，你知道嗎？”

    徐青野不知道賀斂是什么意思，但還是實事求是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能擠入這個圈子的人都是人精，尤其是他像魏霖楓這種白手起家的，他并不是沒有注意到徐青野的存在，只是潛意識里不覺得徐青野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以為她只是賀斂隨意帶出來玩的女人。

    雖然他沒有這種愛好。

    但頻繁地換女人，在這個圈子里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何況是賀斂這個站在那種位置的人物。

    然而此刻當他聽出了賀斂言語中顯而易見的柔和，魏霖楓才驚覺，這個女人能呆在賀斂身邊，就不會是什么小角色。

    賀斂這話顯然是在為他的忽視而感到不悅。

    魏霖楓自顧自地倒了杯酒：“不知道這位女士怎么稱呼，是賀先生的女朋友嗎？我剛剛眼神不好沒留意到您，我先自罰一杯?！?/br>
    話題就這么轉(zhuǎn)到徐青野的身上，她被問得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魏霖楓杯中的酒已經(jīng)一飲而盡了。

    賀斂全程都無動于衷，他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徐青野這次是真的有些局促不安，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卻也不解釋他們并不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而是轉(zhuǎn)頭問她：“距離表演開場的時間還早，要不要去樓頂吹吹風，這邊的夜景還可以?！?/br>
    “現(xiàn)在嗎？”

    魏霖楓還舉著酒杯站在一邊，他們就這樣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賀斂：“嗯，現(xiàn)在。”

    徐青野并不喜歡這種可以主宰命運的感覺，盡管她知道賀斂應該是不想和魏氏合作。

    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比起她的局促，魏霖楓顯得要從容很多，他對賀斂的態(tài)度并不意外，恰恰相反，他意外的是徐青野流露出的惻隱之心。

    原來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白兔。

    魏霖楓顯然已經(jīng)開始好奇徐青野到底是哪號人物了。

    徐青野還在內(nèi)心糾結(jié)著做選擇，魏霖楓已經(jīng)很識趣地先走開了，只是走之前還不忘說了句：“希望今晚賀先生和您女朋友可以玩得盡興?！?/br>
    ——

    這片區(qū)域在這棟建筑的負四層，徐青野跟著賀斂坐電梯去天臺的一路上，臉頰始終燒紅著，她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呼吸節(jié)奏都可以放慢了很多。

    她為自己抱有的一些幻想而羞愧，如今被人不經(jīng)意提及，心頭更是涌上一些難過。

    她想，像賀斂這樣的人，是不會找她這種人做女朋友的吧，她這幾年一直活得像濁爛不堪的淤泥，浮在污水中能抓著什么就憑借著茍活一陣，總歸不是個有希望的人。

    這么想著，也很快就被頂樓天臺的一陣風吹回到現(xiàn)實。

    她與賀斂身處的這棟建筑有十二層，頂樓天臺的視野極為寬敞，只是這個季節(jié)的風已經(jīng)帶著寒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兩個寒顫。

    賀斂穿著一件深色外套，不過那件外套又被他披在了她的身上，順帶拉住了她想拒絕的手。

    “別動，先讓我把扣子系好。”

    徐青野就這么由著他把她包裹進那件還帶有他氣息的外套里。

    賀斂專注地扣好沒給扣子后，才問她：“晚上送你回桔園？”

    “不回桔園，”徐青野搖了搖頭：“樓醒說我下午問的那件事明早就能有結(jié)果，leo在對面的寶格麗酒店開了房間，我今晚去那邊睡?！?/br>
    賀斂的聲音銜著頂樓的風聲，落入徐青野的耳中：“那晚點送你回去。”

    “嗯，好……謝謝你?！?/br>
    賀斂沒再回應徐青野這句曖昧氛圍中突兀的謝謝。

    兩個人達成共識后，輕倚在樓頂?shù)臋跅U處眺望遠處燈光下的車水馬龍，這里的景色比徐青野期待中的還要好些。

    樓頂寂靜，賀斂偶爾會和她閑聊幾句，話題基本圍繞著這次的案子，涉及徐青野的專業(yè)領域，她也聊得自在些，于是很快就放松精神，三言兩語被賀斂繞到了他想知道的話題。

    賀斂：“樓醒晚上和你說什么了，你好像不太想在我面前提起錢媛的名字?！?/br>
    這是賀斂第二次問徐青野這個問題了，來得路上他就問過一次，當時被樓醒打岔岔了過去，徐青野并不想說，但賀斂那神情顯然是一定要知道，她心下一橫，只得把之前樓醒說的原話又復述了一次。

    “樓醒說…他說錢媛之前想爬你的床，這次的事情沒準是她的精準打擊報復。”

    賀斂冷哼一聲，不過沒有否認徐青野這話，而是轉(zhuǎn)頭問她：“那你猜她有沒有成功?！?/br>
    徐青野這次倒是斬釘截鐵：“沒有?！?/br>
    這話顯然取悅了面前的男人，半晌后他才又說了句：“嗯，沒成功?！?/br>
    晚十點整，禁區(qū)酒吧負四層氣氛正火熱，正中央的t臺秀完全不輸于任何大品牌的走秀，只是與之不同的是，每名模特的手上拎著的都是一瓶酒。

    而這些，無疑是這次秀場的主角。

    賀斂和徐青野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桌面上擺放著一瓶路易十三黑珍珠，往日里一瓶難求的酒，如今并不被眾人放在眼中，只起一個裝飾作用。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t臺上，連徐青野也忍不住仔細地看看那些千奇百怪的瓶子里都裝了些什么。

    “對酒感興趣？想嘗一杯嗎？”

    賀斂抬起下巴示意目前t臺上展示的那瓶酒。

    徐青野果斷地搖頭，她不是什么小白，即便沒聽到下面有人說出的7位數(shù)天價數(shù)字，她也不覺得自己可以這么理所應當?shù)貒L一杯。

    “只是偶爾會嘗嘗。”

    她不開心的時候會喝點烈酒，只是她酒量出奇的好，即便是烈酒，喝得不多也頂多是微醺的狀態(tài)，多數(shù)時間因為神經(jīng)足夠興奮，還會更加清醒。

    男人點頭，沉默后，又若有所思地問了句：“和誰一起？朋友？還是男朋友？”

    第8章 灼熱

    男人的聲音宛如林間清爽的風，音色悠然純和似琴聲奏鳴，卻又暗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探尋，如烈酒入喉般讓人忽視不得。

    徐青野略有愣怔地朝賀斂看過去，他始終都沒有避讓她的注視。

    他在等她的一個答案。

    徐青野下意識地咬唇：“我沒談過男朋友?！?/br>
    “怎么不談，是不想，還是沒有喜歡的？”

    徐青野不知道話題是怎么順理成章地繞到這里的，她卻也不想刻意說謊，喜歡就是喜歡，她活得渾渾噩噩，卻想感情是干干凈凈的。

    隨著場內(nèi)氣氛被推到最高潮，所以人都在驚聲歡呼尖叫，賀斂仍精準地捕捉到徐青野掛著三分熱忱的聲音。

    “有喜歡的，只是不合適?！?/br>
    至于喜歡誰，又是哪里不合適，徐青野并不打算繼續(xù)說。

    好在他們的對話就停止在這里，沒再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