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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38節(jié)

    “聽說是七大王縱馬進靶場,傷了人?!蓖跏现皇锹犠约焊系氖膛f了幾嘴,“事發(fā)時,監(jiān)察御史正好在那兒,已去官家面前彈劾了,鄭家的人知道后,也連忙趕去。”

    只是事情才剛發(fā)生不久,究竟是何狀況均還未傳出來。

    傷的誰,傷了幾個,傷的如何,一概不知。

    寶因心悸的感覺愈發(fā)強烈,恍然記起林衛(wèi)罹在那兒射箭,便連林妙意、林卻意兩姊妹也是在那附近的水邊嬉戲,心神來不及緩,更顧不得再與王氏說話,抱歉福身后,腳下匆匆往靶場趕去。

    沒走幾步,遠處跑來一人,不停地喊著“大奶奶”。

    寶因頓在原地,心頭驚跳。

    怎么會是童官。

    童官跌跌撞撞的跑到她眼前,滿手是血,哭得泣不成聲:“大奶奶...綏大爺...綏大爺被馬踢傷了!”

    寶因瞧著那血,只覺眼里白花花一片,喉嚨也似被什么堵住。

    王氏還在這邊迷糊著,聽見那邊的哭嚎,瞧了半晌,發(fā)覺女子捂著胸口站不穩(wěn),趕緊快步走去,扶住女子:“寶姐兒,你可不能昏?!?/br>
    安慰完女子,又瞪眼怒斥眼前這個話說不清的小廝:“你這奴才,誰教你說話說一半的,你家綏大爺被踢傷,嚴不嚴重,現(xiàn)在在哪?趕緊都說給你綏大奶奶聽!要是胡說亂說,嚇著你綏大奶奶,瞧你大爺扒不扒你皮!”

    在婦人的怒喝聲下,童官不敢隱瞞,他自認沒護好綏大爺,又見綏大奶奶心悸的模樣,被嚇了一跳,要是大爺醒來,發(fā)覺大奶奶出事,自個豈不是兩個主子都沒護好。

    他當即便跪下:“大爺原在靶場與罹四爺說話,后罹四爺離開去林場找鉚二爺,半刻的功夫都不到,罹四爺前腳剛走,七大王便縱馬直沖靶場而來,揚起的馬蹄直接將大爺踢傷吐血,倒在地上起不來,剛叫人給抬回了小帳,到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br>
    腦袋發(fā)昏的寶因咽下堵在嗓子眼里的那點腥甜,眼眸終于清明起來,撐起精神詢問道:“大夫呢?”

    童官收住哭聲,伏地答道:“回大奶奶,官家親自命宮內的醫(yī)工前來醫(yī)治了?!?/br>
    寶因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心里知道他是個忠心的,瞧他滿手血污,吩咐他去濯洗干凈,然后轉身回林府的小帳,王氏不放心,跟著旁邊一起去。

    帳外立著林府此次帶來的小廝,手上也盡是血。

    侍兒為這位綏大奶奶打起簾子,嗆人的血腥味即刻撲鼻而來。

    這下連王氏也難以從容了,偏頭咳著。

    寶因卻面色如常,可到底也沒有再多走一步,只是在帳外往里頭望去,有些受驚的伸手捂嘴,身量體型都比她大許多的男子躺在僅供小憩的坐床上,臉色蒼白的...便如第一次在緲山見到他時的那場大雪。

    氈子上滴落著血,褪下的圓領袍子也有血,手掌、指縫、臉頰全是血。

    幾刻后,從宮里來的醫(yī)工抹著額頭的汗出來,面有不虞,拱手與女子稟道:“林內史傷得極重,胸骨有幾處斷裂,此處難以全力醫(yī)治,還請夫人盡早安排回府。”

    醫(yī)工同來踏春,為的是避免皇室之人恐會因貪玩過度而受些小傷,所帶的也皆是常備的藥膏。

    寶因立馬著手吩咐馭夫去將車駕備好,又讓侍女將所有帶棉的隱囊氈子以及她帶來換的衣物全都墊到車輿里,兼顧盯著小廝把男子從小帳內抬出。

    “大奶奶...”

    要抬進車輿里時,小廝犯了難,綏大爺如今昏迷著,不能坐立,若是要躺著,兩駕車的規(guī)格則并無八尺的長寬,需得有人坐在旁讓男子靠著。

    寶因也想隨著回去,可這兒還有帳子要拔,林妙意、林卻意以及林衛(wèi)罹、林衛(wèi)隺幾個哥姐兒也需有人照管,林衛(wèi)鉚比她還要大一歲,她是不必擔心的。

    王氏發(fā)覺女子心中猶豫,上前寬心安撫道:“一起回府吧,綏哥兒怕是需要你,這兒我替你收拾,三娘那幾個也別擔心,有我管著?!?/br>
    寶因還要說些什么,可目光落在男子身上,只好點頭,道了聲謝后,先踩著馬凳,彎腰進了車輿。

    車駕要動時,林衛(wèi)鉚聞訊趕來這里,因太過急而喘著氣:“嫂子,兄長他...?”

    “還得回府醫(yī)治,我正要陪你兄長回去?!甭勓?,寶因掀開車帷,瞧著拱手垂首的林衛(wèi)鉚,緊著吩咐最重要的一件事,聲也是顯得極為疲倦,“可能得勞煩鉚二爺去官家那兒說一聲。”

    林衛(wèi)鉚頷首作揖:“嫂子放心?!?/br>
    ......

    青色車帷落下,車駕往位處南方的建鄴城駛去。

    車輿內,林業(yè)綏緊閉雙目,黑發(fā)未束,白色寢衣之上,披了件青蓮雀金氅衣,腦袋輕輕靠在女子肩頭,緲山時的病態(tài)再現(xiàn)。

    寶因感知著男子微弱的吐息,不自知的去輕勾他的手指,纖細的手緩緩握住他從前溫厚的掌心。

    七大王雖愛縱馬,卻從不在人群密集之處,往年踏春宴也縱過,亦沒有出過這種事情。

    若不是意外,那便是有意。

    可為何...為何要縱馬傷人?

    寶因明眸忽閃。

    他是賢淑妃的兒子...五公主的同胞弟弟...

    作者有話說:

    [1]:大直不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訥:來自《道德經》四十五章

    -

    第41章 放妻書(二合一)

    踏春宴那日, 七大王縱馬踢傷京兆府內史林業(yè)綏的消息,不過兩日便傳遍世家各族,監(jiān)察御史裴爽雖于事發(fā)當日便彈劾七大王縱馬無度,以致朝廷四品官員重傷昏迷。

    可愛子心切的官家卻始終并無任何表態(tài), 在被裴爽一逼再逼著要懲戒七大王后, 反怒斥是王府長史不能規(guī)勸之錯, 理應罪該萬死。

    裴爽毫無所懼, 駁斥道:“謝司徒、王侍中尚不能規(guī)勸陛下打獵,又怎能只責備王府長史?!?/br>
    于是在林業(yè)綏被送回府不久后, 官家的車駕也緊隨著離開。

    身邊舍人說是怒氣沖沖。

    *

    五更二點時,琉璃宮正門的承天門城樓敲響第一聲報曉鼓, 建鄴城各條南北大街追隨其后, 城郭內外的百座道觀寺廟亦要開始敲響晨鐘。

    激昂的報曉鼓咚咚而起, 催促眾人該各盡其職。

    清靈悠遠的寺廟晨鐘方能撫慰心。

    寶因坐在妝奩前,旋開細金花鳥象牙盒后,抬眉望向鸞鏡中的自己, 用指腹蘸取一點口脂, 點注唇上, 又用銅黛沿著眉頭描去。

    春娘為女子梳了個簡單的高髻,要走時, 瞧她眉眼雖點胭脂, 卻仍不掩倦意,破天荒的開口道:“大奶奶要寬心,您要是倒了, 待綏大爺醒來知道, 豈不又要多添一道心傷了?”

    寶因聞言, 扭頭看去, 春娘卻已走了。

    緊接著,玉藻走進來,行至妝奩旁,伸手從鏡屜里拿了支鳳頭步搖為女子簪上,又拿了朵淡粉絨花插在髻邊,開口道:“東西兩府的人都來了,可要叫她們等等?”

    今日要綜理兩府的賬目。

    “讓她們去跨院的花廳?!睂氁蛲蠏炝藢Ρ逃穸h(huán),“我待會兒就去?!?/br>
    玉藻想要說些勸慰的話,但又知道這位主子的性子,只好點頭欸下一聲。

    對鏡梳好妝后,寶因起身出了偏寢,走過抄手游廊,先進正屋里間待了會兒,才跨出微明院往花廳去。

    跨院里的婆子們,只見從門口走來的女子身著藕荷色對襟褙子,白色紗裙,之前的閑妝麗飾雖也甚少,可今日已稱得上是釵鈿稀疏,豐神綽約的體態(tài)亦稍有減瘦。

    算來今日已是四月初五,綏大爺也昏迷了整整半月,聽說昨兒夜里醒來了,西府熱鬧好一陣,連東府的幾個主子也趕忙穿衣來瞧這位兄長。

    只是綏大爺醒來連半刻也未有,俯身吐了口渾血后,便又昏了過去,至今仍無醒來的勢頭。

    想這些的功夫,女子已安步入內,李婆子帶頭站起,她們也趕緊隨著起身,喊了聲“綏大奶奶”。

    因昨夜忙活一夜,未曾歇息好,尚有些昏沉的寶因由侍女攙扶著在羅漢床坐下,待坐好后,低眉撫平略有翻起的褙子底擺,方抬眼,掃了圈廳內后,微頷首,淡淡應了聲:“開始吧?!?/br>
    府內各處的管事婆子也漸次交上賬本。

    寶因花半個時辰,逐一看完,未說什么,合上賬本,說起別的事來:“東府的花草都是哪些人管的?”

    下坐的兩個婆子互相瞧了眼,由其中一人回道:“大奶奶,東府的花草如今是我們二人在管?!?/br>
    “我前幾日過東府那邊,瞧著還是素了些,倒不像是主子住的了?!睂氁虺齻兛慈?,“幾位主子的院里、各處園子,凡是有枯意的都要拔去,以前枯掉拔了的,也需盡快補上才是?!?/br>
    應當心力交瘁的女子卻還注意到這些小事,事無巨細的吩咐…若是太太,早已哭暈在屋中。

    管花草的婆子暗暗一嘆,更起了幾分敬服:“我們回去后,便讓底下的侍女去各處仔細察看。”

    寶因滿意點頭,又道:“核實過后,你們二人也要盡快擬張單子拿來與我瞧?!?/br>
    兩個婆子皆畢恭畢敬的應下。

    之后又簡單吩咐了兩句后,寶因道了句:“我命人在這兒備了朝食,阿婆們都吃過再回去吧?!?/br>
    隨后被侍兒扶起,下了腳踏。

    走過這些仆婦時,寶因忽蹙眉,某處有著濃烈的百合香,且還參雜了些極淡的酒味,于旁人來說并沒什么,可她近日的嗅覺...不知為何變得十分敏銳,不論多淺的味道都能聞見。

    此時便也只覺得十分刺鼻,讓人想要作嘔。

    她忍好心中的嘔吐之感,緩下步來思量著,在下一步要落時,嘴角彎起弧度,不動聲色的收回腳步,停在一個婆子跟前,笑吟道:“阿婆瞧著倒是有些眼熟,不知叫什么?”

    被主子留心,保不準日后便能辦些重要的差事,成了主子跟前的紅人,暗自高興的仆婦立馬便稟明自己本家姓黃。

    寶因漠然笑了笑,擦身離去。

    因有了這一遭,姓黃的仆婦落座吃飯的八仙桌時,也不免傲了幾分,徑直去了坐北朝南的位置。

    李婆子斜著眼睛瞥去,想起往年李秀在的時候,她那狐假虎威的模樣,不由得在心里啐了口。

    *

    這頭,寶因離開花廳后,邁過跨院外的垂花門,繞過幾叢花草,彎腰拾起整朵落下的木棉花。

    季節(jié)到了,正是花開要落的時候。

    只不過這朵花落得早了些。

    她將其輕輕握在掌心,還來不得心生愁緒,便有侍婢從二門那邊跑來,小喘著粗氣到跟前,停下才覺逾禮,趕忙后退了好幾步,咽了咽口水,雙手奉上塊玉制牌,稟道:“大奶奶,角門外有七大王府的舍人遞來了拜謁的牌子?!?/br>
    接連數(shù)日,官家都派了醫(yī)工前來長樂巷林府,更賜下無數(shù)西域奇藥,七大王懷抱仁愛,人又是為他所傷,自也不甘落于官家之后,事發(fā)第五日始,每日都會遣人前來林府問候。

    七王妃也曾攜帶重禮來過一次。

    寶因打眼瞧去,玉牌上刻有蟾蜍紋,鐫刻“七大王毓謁”幾字,而七大王長至三歲時,沒了易夭折的憂患后,便被親賜單名毓,坊間多有流傳是取自毓秀鐘靈,贊賞賢淑妃為皇室誕育了一位好兒郎。

    僅從這個名便知賢淑妃母子多得圣眷,便是生出想要皇后太子之位的想法,似乎也不為過。

    不曾想,今日竟親自登府了。

    到底是皇家的人,官家的兒子,便是心有怨懟,自也怠慢不得。

    寶因邊吩咐侍婢去將人請進正廳里,邊往二門外走去,同時將花拿絲帕稍微裹起來,隨意塞進袖中。

    來到正廳時,廳內左右的中間,已有山水素絹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