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顧尚的手，“我來付。”

    顧尚沒堅持，把錢包塞回口袋。

    付了錢，兩人走出藥店門，天已經(jīng)擦黑了，反正已經(jīng)晚了，兩人也不急，慢悠悠地走到分叉路口。

    要分開了，同甘共苦一個傍晚的兩人還有點舍不得。

    “洗澡記得把那膠布貼上，傷口別沾水?！毙饛念櫳斜成夏眠^自己那輕得幾乎不存在的書包。

    “嗯，知道了，”顧尚說，“忘了我就做廣播體cao?！?/br>
    “cao！”宣羽扭頭笑了笑，又回頭看著他，“有完沒完啊你?！?/br>
    “沒完，要打架嗎？”顧尚挑起眉毛。

    宣羽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后嘆了口氣說:“回去吧，作業(yè)別做了，傷了身體還傷腦子，早點休息。”

    “做作業(yè)不費腦子?！鳖櫳姓f。

    宣羽看著他。

    顧尚無奈地笑笑，“嗯，不做了。”

    “走了?！毙鹫f，人卻沒動。

    “嗯，我也走了?！鳖櫳姓f完，也沒動。

    路上兩邊店里的燈都亮了，這一帶還算繁華，來往車輛不少，兩人就跟入定了似的，誰也沒動。

    “哎?！弊詈筮€是宣羽先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邁了一步，停了停，大步走了出去。

    顧尚看著宣羽的背影越來越模糊直到看不見，才呼了口氣轉(zhuǎn)身往家走去。

    回到家的時候又是空無一人，顧尚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了。

    當年老媽沒了之后，他不但沒了媽，也沒了爸，這種日子一開始過得很郁悶，時間長了也就無所謂了，顧衛(wèi)國只要按時給他錢，愛干嘛干嘛，他不會問。

    回房間把門關(guān)好，他拿出今天的作業(yè)開始寫。

    手腕有點疼，不過不影響寫字，其實也不影響吃飯，宣羽太緊張了，還非要喂。

    顧尚下意識摸了摸嘴唇。

    勺子碰在唇上的感覺現(xiàn)在回想一下還是能回想得出來的，不同于自己吃飯時基本能忽略的觸感，對于一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別說碰觸嘴唇，手心都沒和別人的皮膚碰觸過的獨行俠來說，這個刺激是有點大的。

    牽手……

    今天也牽了。

    “啊……”顧尚舉著胳膊伸了個懶腰，然后搓了搓臉。

    宣羽啊。

    這幾天跟宣羽待一塊兒的時間太長了，吃飯，打架，進醫(yī)院，壓馬路，好像除了上課睡覺，其余時間盡跟宣羽湊一塊兒了。

    這種狀態(tài)有點兒不對勁啊。

    他以前也有朋友，湊一塊兒抽煙喝酒打架的那種，說起來好像跟宣羽也沒什么區(qū)別。

    實際區(qū)別大了去了。

    那些朋友玩兒過就算了，分開就分開了，壓根不會想起，更別說手牽手喂他吃飯了。

    宣羽不一樣。

    顧尚很明白，宣羽是不一樣的，具體不一樣在哪他不知道，他就覺得跟宣羽待一塊兒很舒服，特別舒服的那種舒服，不想分開的那種舒服。

    真他媽中了邪了。

    他又拍了拍臉，拿起筆繼續(xù)寫作業(yè)。

    一中的作業(yè)和他原來的學校不相上下，教學質(zhì)量和升學率也有的一拼，畢竟這是這個小城最好的高中了。

    他原來的學校是一個地級市的區(qū)排名前三的高中，挺大的，現(xiàn)在這個學校能跟它比一比，教學質(zhì)量上也沒的說，這也是這個小城除了宣羽以外唯一讓他覺得滿意的東西了。

    作業(yè)挺多的，寫了差不多兩個半小時才寫完，寫完后他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十點，他又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挺厚的數(shù)學資料翻了翻，找了個題開始做。

    題目很難，不過顧尚能靜下心來鉆研，數(shù)學是他的強項，每次考試都是奔著滿分去的，少一分都算不合格。

    半個小時做一道題，顧尚翻了翻后面的答案，正確，他呼出一口氣，挺好的，他對自己很滿意。

    要的就是這種狀態(tài)。

    非常好。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決定先去洗個澡再回來背一會兒語文和英語就睡覺。

    他拿著衣服剛打開房門，樓下門響了，似乎是有人正拿著鑰匙開門，嚇了他一跳，連忙抬著勁兒將房門又給關(guān)上了。

    顧尚靠在門后聽樓下的動靜，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這是他家，他有什么好躲的。

    樓下傳來說話聲，聲音不大，聽不清說什么，不過能確定是老爸和那個女人。

    聲音漸漸往樓上靠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伸手按掉了門邊的開關(guān)，房間里一片漆黑。

    黑暗中人的聽力能厲害個兩級，外面的聲音一字不漏地傳進他的耳朵。

    “你下周三請個假吧，咱們?nèi)ピ嚮榉??！毙涨氐呐苏f。

    “我看看吧，最多只能請半天?！鳖櫺l(wèi)國說。

    “夠了，”女人說，“五一你該有假吧，到時候咱倆去把婚紗照拍了?！?/br>
    “行，你做主吧?！鳖櫺l(wèi)國說。

    然后誰都沒說話，門外有很輕的腳步聲，聽著像是從顧尚門口經(jīng)過，接著是開門聲，關(guān)門聲，門外安靜下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顧尚努力想讓自己假裝沒聽到剛才那些話，但是來不及了，話進了耳朵，也進了心里，難受。

    很難受。

    說不出來的難受。

    連口水都咽不下去的那種難受。

    隨之而來的，是憤怒。

    老爸要結(jié)婚了，他居然不知道。要不是今晚被他聽到，恐怕到他們結(jié)婚那天他都還被蒙在鼓里。